()分校
大約一周前，不管是路燈女鬼還是接下來的鐘樓凶案，各類曾經在校網上鬧開的靈異傳說都不能抓住別人眼球了，因為幾乎一夜之間，另一個更加勁爆的消息毫無預兆地在校網上炸開，它引起的尖叫聲至今讓許多人耳膜生疼，熟的不熟的一踫面總要嚷嚷兩句，分校！我們有一個分校了！
而對于半知情者的無限熱情，知道太多的人兒們總是無限困擾的，就像現在的小洋樓二樓會客廳，自林嵐部長轉正以來，第二次全體干部聚齊開會，順便一提，上一次聚齊是處理學失蹤事件的時候。
我端著水杯，默默坐在里首位最遠的位置上，長長的會議桌那端，文璪一手抱著一沓文件，一手迅速在白板上寫數據，嘴上不時溜出一大段講解。首位上的林嵐閉著眼楮，可誰也不會認為她存在感小，即使是安靜的部長大人，威壓也直接導致了室溫偏低，眾人眼觀鼻鼻觀心，閉著嘴巴等命令。
所以說最怕人齊了，人一齊準沒好事。
終于，文璪放下他手中的筆，施施然地下了最後結論，「故，秘書組的最終意見與顧問組相同，分校的建立于我部利大于弊，我們贊成學政方面的建議開設東鎮區分校。以上為報告全部。」說完，還朝眾人微微頷首才回位子。
從頭至尾，沒人對報告發表過意見，若放在平時，那就算是大書生文璪把臉板成鐵塊，再一本正經正氣浩然也會有幾個揶揄挑刺打醬油的出現，可是今天確實鴉雀無聲，就連呼吸听著也飄渺。
邱嫻的椅子動了動，平時會掩蓋在爭論中的拖曳聲此刻相當沉悶而清晰。她走到白板前，拿擦子將文璪工整的字跡全部擦去，然後大大的一片空白之中就寫了六個斗大的加粗黑字，學生遷校計劃。
「經過我組的反復論證，我們一致認為第七套方案比較穩妥，就是先遷八分之一學生到東校，其中包括普通生的小學、初中兩部家庭住址位于東鎮區的學生，有意學習特殊課程的學生，還有全體藝術生。至于本部人員配置，初步決定建立一個至少有三名正組級的支部……」
水杯里的液體早已不甚溫熱，可我還是握著，一邊听邱嫻細細講本部人員調配九個方案，一邊無所事事地晃著被子。每次都讓水擦過杯沿卻不溢出，這需要很好的耐心，而我最高紀錄是一直晃到第七十七次都是滴水不漏，所以還有j ng力分出一只手去拽拽好茶友佟竻的袖子，然後指指自己。
他平靜地轉過頭，平靜地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平靜地開口，截斷邱嫻的報告，打破一室無人開口的死寂，「一直以來東鎮區里邊，市區是ch n豐的地盤，郊區和玉山是三山里的老巢，我們插一腳會不會打破目前的平和尚不討論，據我所知，藝術生都是西鎮區的，讓他們搬去，實在是不合理。」
好樣的佟竻，看到沒，看到沒，邱嫻噎住了！
「這個，這個我們當然是有考慮到的……」邱嫻皺起眉頭，看來她沒想到有點老好人氣質的佟竻會在這時候找茬，「不過最佳方案確實是第七方案，為了學校的發展，總有一小部分人要貢獻一下的。現在我們還是繼續講本部人員調配，接下來是第六個方案……」
「可，可是大家都是一樣的，藝術生普通生是一樣的呀。」真•老好人肖白弱弱地開口，但馬上被曹詩捂住嘴。
「阿白你說什麼，邱嫻那會歧視藝術生啊，大家都知道學生會會長心最軟啦，平時維護學校和值星部最賣力了，這樣好的人那會歧視什麼的，你就是一根筋，有什麼說什麼，也不好好想想！對不對黃軍。」
「對的對的，俺就說阿白最實在。」黃軍重重點頭，弄個滿臉橫肉都顫抖起來，「不信問部長，部長最知道了。」
于是邱嫻憤懣了，一張粉白臉蛋氣得通紅，眼里委屈極了，「你們都怪我！我願意有分校嗎？四十年前的檔案還在呢！那兩間爛學校雇人尋隙滋事，一星期最多弄二十六個學生進醫院！！我想去麼？是我想去麼！不是，是學政，是神宮那群見鬼的神棍！！我想偏心麼！是我要偏心麼！藝術生是校長點了名的，你們知道什麼！部長已經很努力了，你們干嘛這樣含沙sh 影！！」
會議最後的時間實在邱嫻的委婉型咆哮中結束，因為她話音一落，部長大人就睜開眼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就在我覺得她重點瞪著我，已經識破我的詭計時，留下一句不帶溫度的散會，拂袖而去。
眾人散去，佟竻看了我一眼，眼里還是一派平靜，他頓了頓好像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跟著眾人的腳步離開。
環境組的辦公室里還是別樣的冷清，連個見習的綠袖章都沒有。嗯，以前有三個的，現在大概出現在這兒才很奇怪了。不過，有客人也好不是嗎？把門掩上，鎖好。
「等了很久？」
「沒，干部會議不算難等。」雷小佳搖搖頭，拿起我絕大多時當擺設的茶壺，很順手地幫我倒了杯茶，「您歇一下，我有些資料請您看看。」
「上面不是已經解除護衛任務了麼，你不用看著我，敬稱什麼的，算了唄。」我把會議資料遞給他，「悠著點，內部資料來著的。」
「已經叫習慣了嘛。」雷小佳嘟噥一聲，「我那麼努力當虎衛力士為了還不是小時候和您的約定，不然早就當個執金力士拎著法器看神殿守廟宇或者緹騎力士四處驅邪拿妖了……咦！神學補習班？什麼東西？！」
「哦，別問我，我不知道。開會時一翻開就有，害得我不太敢翻開看，一直晃杯子了。別人沒那幾個字，寫的是全是我上邊被涂黑的‘特殊課程’。」我喝了口茶水，是雷家常用雨前龍井，「估計是曹詩，字是她的，沒掩飾。」
「那就是真的？看命名的風格有點神宮的感覺啊，您瞧，不太妙。」
「還有更不妙的，會上邱嫻說漏嘴，我听見神宮的名字了，而且這次好像學政也點了頭，校長大人更是直接點了‘全體藝術生’這道菜，你說他們的胃口大不大？」
「鎮公會？林家不會是想找回場子吧，西j ng司的事我們的動作是有點大，畢竟j ng司是國家機器，輕易踫不得，可是鎮公會不是踩了禁區麼？我們踫不得他們就不懂律法規定刑名之事d l 于政治麼？吞了東j ng司也該閉嘴了吧，干嘛引狼入室，純屬胡來。」
「怎麼有點分贓不均的詭異感覺，還是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在說……」我默默地吐槽，順手從資料里抽出幾張紙遞給他，「這個是支部的建設方案，看看。現在，大概可以肯定是神宮的手筆沒錯，至于鎮公會是冷眼旁觀還是推波助瀾，都沒關系，反正上邊會治，而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勸也沒用，我也不想去的。」
「一看就很危險……」
「青宗最忌諱什麼？」
「叛逆。」
「處理方法？」
「輕則抹殺，重者散魂。」
「所以啊，宗里不管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我抱著一種「撿到了」的詭異心理愉快地攤手，「可是，西街世家沒叛逆吧，他們的孩子宗里不會不管的，所以，去東校的最後只可能是我一個，至于其中的談判啊條件啊就不是我一介小人物會知道的啦。」
「您一個？這樣豈不是更危險？全體藝術生都不去，就您一個人去，說不過去的。」雷小佳朝我笑笑，「您知道，這樣不公平。」
「不會，因為，我不是一個‘藝術生’，而是一個正組級值星生，忘了四十年前的東校嗎？」
「沒忘，前幾天組長讓我查過，不對，這有什麼關系！雖然您自稱組長，參加了干部會議，部員平時也叫您組長，但記錄上您只是環境組的副組長，方案只是要求三個正組級，您不是非去不可的！」
「不要揭黑歷史啊。」我郁悶了，副組長不算干部，因為干部進入鎮公會的話，基本有實權，這意味著要嚴格把握數量，而ch n豐、三山里的值星部沒有環境組，當初在設立的時候已經頂著巨大壓力了，怎麼可能在有個正組級的位子呢？環境組做到頂了就是副組長而已，這也是它至今只有副組長的原因之一，「我不是組長，哪能在袖章上繡字啊，別忘了資歷老的好處。」
「編外組組長，忘了，您當初就是打小學就招進編外組，後來才轉到環境組。」雷小佳露出一抹苦笑，「當真沒辦法了？」
「有也想有辦法啊。你剛剛想請我看什麼？」
「哦，師傅要我交的報告，里邊的我這些年一些，呃，觀察。」雷小佳別扭地遞過來一只文件夾，「您看看，這樣寫行不？」
「……太薄了。特別是x ng格方面，你不了解我嗎？怎麼淨說些溫和善良的話來，上邊要看就看這個，你的監視不太成功啊。」
「我，我還得看著社里那幫家伙，光盯著他們就很累了！」雷小佳結巴了，典型的顧左右而言他。
「他們會有秦老師和我，你只是附帶的，不好好寫等著挨罵吧。」我笑著揶揄道，「我記得計都大人喜歡打弟子手心。」
「喂！您不能這樣！我是真的看不懂你您！」雷小佳紅著臉大叫，「從小到大，我每一次知道您在想些什麼！」
「是嗎？那就寫x ng格詭異，喜怒無常就好。」我揮揮手，示意眼前人不必再說，「我們算是發小吧。」
「自然。」雷小佳篤定地回答，「我們從一年級到現在的。」
「有件事托你。有個叫藍蘭的新人，我有漏給她一些偏門的題，估計過六試不算難，你看著點，能幫就幫，不能就算了。」
「您收了那個大麻煩當徒弟！！監察力士那邊她可是掛的上號的！！」雷小佳大驚，臉s 比知道我「叛逆」時還蒼白。
「不算，沒有進行儀式，也沒有說死。」我搖搖頭，那時說個「教我」，誰知道是教導那種程度呢？教個一加一等于二也是教啊，「而且，我不全是自願的，你就當是我的一份被迫的‘投名狀’什麼的吧。」
兩天之後，校方正式公布東校開張的消息，同時開始招收特殊課程的學生，課程介紹語焉不詳，但還是有人報名。遷校的學生敲定為七分之一學生，包括普通生的小學、初中、高一高二家庭住址位于東鎮區的學生，有意學習特殊課程的學生，還有部分體育生。由于東校喂走讀制度，對于實在不便的同學學校提供校外住房及補貼。然後，在某個風淡雲輕的周r ，刷成香蕉s 的校車隊拉著一車車學生開出西校校門，去往位于市中心許多商業大廈zh ngy ng的東校。
東校的特殊課程教學點位于東鎮區繁華的市中心，雖然前身是歸氏某個敗家少爺興致勃勃跑去經商而弄出來的爛尾寫字樓，經過一番緊急裝修還是整出了門面來，雖然算是矮的，但是和周圍的環境也算是融為一體，七層高的樓裝上玻璃幕牆，亮晶晶起來不說，往下一看還能瞥見大名鼎鼎的富財滿大道西街，仿古的雕梁畫棟間擠滿興奮的各s 游客，早中晚都熱鬧，晝夜相連經年不息。
相比之下，正兒八經的東校原址便不甚光鮮了，坐落于市郊，周圍是一大片民居，學校的那幾間水泥樓灰撲撲地擠在新建單元樓群和舊式筒子樓群的交界處，放學了往民居深處繞還能找到一兩個城中村什麼的，唯一好處只有「坐公交車去珀疇沙洲只有四個站點很方便」這一點。
是夜，整個學校每間辦公室都燈火通明，幾乎所有人都在為學政某個決定賣命，我嘆了口氣，咚一聲給又一。申請表敲上印章，這樣明顯的差別待遇是鬧哪般啊！吸引無知小孩去洗腦要不要做得這般高調啊！而且都這樣高調就不要建個東校來做掩護好不好，沒人會信的！
「那個，請問……」
「交課程申請在這里，交入部申請直走第一間，交檢討書直走第二間，交作業找老師去五樓教室辦公室，找茬挑釁去c o場找叫黃軍的單挑。」我機械重復說了無數遍的話，「單純耍我的話請把門帶上謝謝。」
「那轉校的資料呢。」
「外校轉進來的？」我換了一沓申請表開始蓋章，整個學校大約有三百份這樣的申請，申請理由千奇百怪，有人認為是政治課，有人認為是興趣班，我只能攔住一些和西派有淵源的熊孩子，至于其他的，不會出事的不用管，會出事的也管不了。
「是西校轉東校。」
「目前來看，西校的教育資源比東校好，實在沒必要過來。」
「這一點可以請家教彌補，不成問題，可若是小姐離家太遠，夫人是要擔心的，麻煩小哥了。」
「五樓，教務處。」話說到這里，我終于敲下最後一個紅印子，有了抬頭看一眼來人的空當，結果一抬頭，便見個穿制服的國字臉私家司機站在門口，滾了金邊的黑制服和經年無主、褪去粉刷的水泥牆面極為不搭。那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于是，不搭的詭異感也消失了。
我等了一會，確定那人不會因為迷路折返，便將申請表全數鎖進櫃子里，收拾收拾挎包去見鎮公會第十三書庫里的某個邋遢大叔，兩個月的時間遠遠不能讓他患上老年痴呆而忽略我，但可以讓西j ng司終于分到一個單獨院落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