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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七十三章 拜將假節

當長安城下的紛爭剛剛息止,鷹揚中郎將的將旗恰于此時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南鷹目送著李傕死不瞑目的尸體被遠遠抬走,心底卻亳無勝利的喜悅,反而有著一絲感傷和淒涼…….成王敗寇,適者生存,現實永遠都是這麼殘酷。而自從董卓敗亡之後,歷史的走向已經再難掌握,只要一步行差踏錯,便將再無翻身之地。

他深深一嘆,將頭轉了過來,向著恭敬等候的郭汜等人微微一笑︰「本將一路疾行,卻仍是錯過了關鍵時機。郭將軍此番力挽狂瀾,為國除賊,實是功不可沒,辛苦了!」

「多謝皇叔贊譽!」郭汜有些受寵若驚道︰「末將為國出力,為陛下分憂,原是份內之事,何功之有…….」

他瞧了瞧抬走李傕尸體的方向,神色復雜道︰「而這李傕時刻不忘為董卓報仇雪恨,更嘗懷篡逆之心,亦是死不足惜!」

「哦?與郭將軍多日不見,竟有刮目相看之感…….」南鷹饒有深意的凝視著郭汜︰「希望郭將軍心口如一,切莫再次誤己誤人!若果能從此一心忠于王事,則為我南鷹之幸和大漢之幸!」

「請皇叔放心!」郭汜驀的臉色漲紅︰「自從當日皇叔以德報怨,放了末將一條生路後,末將實是再世為人,每每念及昔日從賊之惡,均是夜不能寐…….今日能夠戴罪立功,總算是沒有辜負您的恩情!」

南鷹見他真情流露,亦是微微點頭,因為這郭汜確是知恩圖報之人。當日李傕聯合他反攻長安,他表面應允,實則暗中向長安方面通報消息,否則呂布和王允絕對無法全身而退,更無可能于退兵之途成功伏擊李傕。而李傕佔領長安後,幾次三番想要干預朝政,也是郭汜與之針鋒相對,形成僵持局面,使得天子得以安心理政,並未上演歷史上的「李郭之亂」。單說此一項,郭汜便是立下了大功。正所謂種善因,得善果,這一結果,卻是南鷹義釋郭汜前萬萬沒有料到的。

「本將相信郭將軍確有悔過誠心!而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天恩浩蕩,亦將賞罰分明!」南鷹稍稍提高了聲音,目光也有意無意間從郭汜身後的一眾西涼軍將領面上掠過,卻是徐榮、李蒙、王方、樊稠、段煨、胡車兒和李儒等人,大半都是熟人。而眾人神色也是各不相同,面容熱切者有之,木然無語者有之,羞愧尷尬者亦有之。

「不知郭將軍今後如何打算?」他將眾人神色收在眼里,這才不動聲色的給郭汜扔去一個難題。

「當然是繼續報效天子,繼續追隨皇叔!」郭汜坦然道︰「切不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大道理!末將越是了解皇叔,越是心生對比!在這亂世之中,只有跟著您這樣大忠大義、大智大勇之人,才有出路!而以您的寬厚仁慈,兄弟們更不擔心會有鳥盡弓藏的一天!還請皇叔不棄收留!」

「郭將軍的奉承話,本將便厚顏消受了!因為本將確是不可能虧待自己的兄弟!」南鷹亳不猶豫道︰「本將不但將從此與各位共同進退,稍後面見天子之後更將立即論功行賞!郭將軍還有什麼要求,不妨一並說出!」

「有一個要求,還請皇叔成全!」令南鷹驚訝的是,郭汜竟然也沒有絲毫猶豫,立即作出了答復,顯是醞釀已久。

「若允許末將斗膽猜測,是否皇叔仍有意令末將留守長安,以拒西涼?」郭汜望著南鷹的眼楮,並未直接提出要求,而是問出了心中猜想。

「不錯!」南鷹心中微愕,卻並未有所隱瞞︰「郭將軍是沙場宿將,更對西涼軍知根知底,且此次有大功于社稷……本將正有意稟明天子,擢你為征西將軍,屯駐長安,並督關中軍事!」

此言一出,所有西涼軍將領均是面露喜色。征西將軍是僅次于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和四方將軍的重要軍職,此前雖然李傕上疏天子,為郭汜討要了後將軍的軍職,但正如郭汜所言,這個職位有名無實,徒令天下正直之士唾罵,不要也罷。如今,輔政皇叔的金口玉言一開,雖比之前降了一級,卻是名正言順、登堂入室,從此由「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狼子野心之輩蛻變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忠君愛國之士。

而這個「屯駐長安,督關中軍事」的征西將軍更是意義非凡。在不久前,南鷹也曾以輔政皇叔名義大封官職,其中,張濟被封衛將軍,張繡被封征南將軍,看似風頭更勁。然而,明眼人均知,他們並未因此掌握更多軍權,仍是統其舊部,哪里及得上掌握實權、坐鎮京畿的征西將軍?而這個「督關中軍事」,更是直接成為了三輔的最高軍事主官,連左將軍皇甫嵩都要受其節制。這也充分表明了南鷹對郭汜的信任,連保衛天子的重任都可以放心托付。

「多謝皇叔美意,不過,涼州多年來兵禍不斷,百姓十不存三……末將也是涼州人,實在不願再與涼州軍繼續交戰下去了!」郭汜的聲音有些低沉︰「還請皇叔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所有涼州軍將領同時心中一驚。平息長安之亂,這份功勞當真是非同小可,說是撥亂反正也無可厚非。也正因如此,南鷹才會摒棄前嫌,授了郭汜一個大權在握的實缺,這也正是整個董卓舊部集團搖身一變、水漲船高的難得機遇,而這郭汜卻偏生提出這等要求,實在是不知進退、不識抬舉!

郭汜有些惶恐的瞧了一眼南鷹,卻見他已經變得面無表情,心中雖覺發涼,卻仍是一咬牙躬身道︰「末將的請求實是私心作祟,但望皇叔成全!」

南鷹冰寒冷洌的目光在郭汜面上注視良久,正當所有人心中忐忑之時,卻听南鷹冷冷道︰「郭汜,隨我來,你我單獨敘話!」

郭汜又是一驚,心中生出悔意,卻已無可挽回,只得硬著頭皮道︰「是!」策馬隨著南鷹亦步亦趨而去。

待行開百步之外,南鷹突然停下馬來,頭也不回道︰「郭汜,你好大膽子!你一介待罪立功之身,也敢與本將討價還價?」

郭汜駭然道︰「皇叔容稟,末將實有苦衷……」

「你的苦衷,便是明哲保身!」南鷹仍然沒有回頭,冷笑道︰「想要衣錦還鄉的回涼州,當然不能背負一個自相殘殺的罵名!只為一己私心,便是畏敵怯戰的理由嗎?」

「郭汜,你原是一介武夫,因功升為武官!上沐天恩,卻不思報效!」南鷹猛然間轉過身來,已是聲色俱厲︰「若非陰差陽錯,世事境遷,你如今已隨董卓、李傕一同粉身碎骨,且從此遺臭萬年,永遠被後人于史書之中唾罵!」

郭汜終于汗水涔涔而下,顫聲道︰「皇叔罵得是,末將知錯……」

「不過,幸好……」南鷹冷厲的目光漸漸褪去,在郭汜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現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霎間有如冰河解凍、旭日當空︰「你在長安,辦了一件好事,你維護了京師的穩定,你顧全了天子的體面,你有功!而你方才,更說了一句人話!」

「方才,末將說了什麼話嗎?」郭汜如蒙大赦般的放松下來,同時心中一片茫然。

「你在說涼州老百姓啊!」南鷹悵然望向西北︰「本將雖然不曾博覽史書,卻也記得元始二年……這有快兩百年了吧?那時涼州便有人口百余萬了!而今呢?兩百年過去了,幾次的羌漢戰爭,頻繁的天災禍亂,涼州的老百姓不僅沒有得到休養生息,卻始終在死亡邊緣掙扎……他們何罪之有?」

郭汜澀聲道︰「皇叔明鑒!並非是末將惺惺作態,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偽相……誠如您所言,末將最大的心願便是封侯拜將,榮歸故里!然而,若是故鄉已然赤地千里、十室九空,敢問皇叔,末將衣錦還鄉還有意義嗎?」

「听說,末將只是听說……」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在涼州十二郡,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經死絕了!而適才看到李傕死在眼前,末將突然一陣心悸,似乎再也不敢回到涼州去了!」

「這樣的傳聞只怕並非訛傳!」南鷹神色亦是有些戚然︰「據我軍斥侯探報,在涼州武都、安定、北地等郡,仍然可以看到大批正在逃往關中的災民,及至武威、金城一帶,已是人跡罕見,再往張掖、酒泉方向,幾乎已經看不到人煙了……而鮮卑、氐等異族卻趁勢侵入,局勢只可用一個亂字形容!」

「什麼!」郭汜不由低呼一聲,慘然道︰「末將便是張掖人啊!」

「我們做過估測!」南鷹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肩頭︰「如今整個涼州人口最多不過三十余萬,可以耕種的土地幾乎全部荒蕪……而涼州北部,可以算是一片死域了!」

「末將求求皇叔!」郭汜眼中已經帶了幾條血絲︰「定要及早謀出一個良策啊!」

「身為大漢皇叔,本將責無旁貸!」南鷹沉聲道︰「否則,既已有你為本將奪回長安,本將又何須不遠數千里,輾轉趕赴此地?」

「真是如此嗎?」郭汜又驚又喜道︰「難道皇叔已經有了對付韓遂和馬騰的對策?」

「老百姓都快死光了,韓遂和馬騰號稱十萬兵馬,他們又該如何填飽肚子?」南鷹冷然一笑︰「若是本將所料無誤,他們現在已是窮途末路,正準備傾力南下,攻佔關中之地了!」

郭汜不由悚然心驚︰「什麼?為何末將竟然事先連一點消息也不曾收到?」

「本將有內應!」南鷹含笑回頭,深深的望了馬雲蘿一眼︰「而本將此次轉戰半個天下,也正是受了別人的重托!」

「原來是馬將軍!」郭汜恍然大悟︰「不錯!馬將軍在涼州一帶享有很高的聲譽,更以愛護士卒百姓倍受愛戴!有她前往涼州主持大局,定會事半功倍,此為我們涼州人之幸啊!」

「本將此次出戰,目的有三!」南鷹傲然眺望西北︰「一是打通東西戰線,二是重奪長安以清君側……而第三,便是要一舉解決涼州問題,徹底消除後顧之憂!」

「皇叔竟然有此雄心壯志……」正當郭汜听得目瞪口呆之時,突然長安城方向一路傳來車馬之聲,很快一個蒼老的聲音嘶聲大叫道︰「天子有詔!」

一名蒼髯皓首的老臣遠遠下得車來,手捧玉簡,昂首闊步的向著南鷹行來。

南鷹見那老者似曾相識,猛然記起,此人正是昔日皇宮之外刺殺董卓的尚書楊瓚。事隔幾年,此人一直身處長安,竟然未遭李傕毒手,卻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南鷹與郭汜相視一眼,一起跳下馬來重整袍冠,肅然道︰「臣,奉詔!」

「哈哈哈!皇叔,久違了!」南鷹也算得上楊瓚的救命恩人,他大笑而來,劈頭就道︰「下官尚未恭喜皇叔,遷任大將軍,並假節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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