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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五十一章 大偽似真

夜色將至,一絲淡淡的月影已然浮現于深空之中,而在蒼穹另一側,朦朧的斜陽殘輝涂抹在靜謐幽遠的古道之上,顯得份外平和寧靜。

驀的,凌亂急促的蹄音和步履聲驟然響起,官道上現出一條長長的隊伍,卻是百余名家將服色的人或騎或步,護著幾輛馬車匆匆而來。

疾馳的馬車上,撩簾一動,一個面容清矍的老者探出頭來,他仰首望了望天色,再凝視著仿佛一望無盡的漫長官道,面上閃過一絲焦慮,開口喚道︰「德兒!」

「孩兒在!」馬車一側,一名騎士縱馬與馬車並行,俯身道︰「父親,何事?」

「目下已至何處?」那老者有些憂心忡忡道。

「回父親的話!」那騎士微一思索︰「半日前我們已出瑯邪進入泰山境內,如今應該快到費國了!」

「什麼!連南武陽都沒到嗎?」那老者面色大變,連連催促道︰「快!讓所有人加快速度!」

「父親!」那騎士一臉苦笑︰「大家連續幾日急急趕路,如今都已成了強弩之末,哪里還能再快?而且,天色已…….」

「不行!」那老者斷然道︰「傳令下去,即使是跑死也總好過被殺死,必須繼續趕路,直至有人接應為止!」

「是!」那騎士有些無奈的向著部屬們抬手示意,打出加快速度的手勢,繼而轉頭向著那老者壓低聲音道︰「父親,真的會有什麼危險發生嗎?可是一路行來,我們明明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啊!」

「哼,你懂什麼?」那老者渾濁的老眼中突然精光一閃︰「我曹嵩混跡朝堂這麼多年,經歷過多少看不見的刀光劍影?然而卻屢屢化險為夷,憑的是什麼?」

他緩緩抬起手來,指過雙目和額間︰「這里…….還有這里!」

「明白了!父親的眼光和深謀遠慮,自然是天下少有!」那騎士眼中閃過崇敬之色,旋即浮出濃濃的不解之色︰「然而我們已經出了徐州,這兗州可是大哥的地盤了啊!為何父親反而顯得更加緊張了?」

「無知!就是因為出了徐州才會更加危險!」那老者原來竟是曾經位列三公的曹嵩,而他稱之為「德兒」的騎士便是他的次子、曹操親弟的曹德。只听曹嵩冷笑道︰「若有人想要對我不利,會選擇在自家門前動手嗎?更何況,操兒只不過是名義上的兗州刺史罷了,他的勢力遠遠還沒有達到掌控兗州全境的地步!」

「孩兒確是不明白!」曹德老老實實道︰「我們一直在徐州住得好好的,為何那日父親一听徐州刺史欲來探視,立即面色大變,繼而立即出走?」

「探視?我們因避禍而久居徐州,這日子也不短了吧?之前他陶謙為何不來探視?」曹嵩冷笑連連︰「偏是如今,鷹揚中郎將的攻勢如火如荼,攻得那陶謙氣也喘不過來,他反而卻有空來探我了?我最怕的,就是他來者不善!」

「不會吧?听說陶恭祖謙和有禮,向來都是寬厚待人……」曹德將信將疑道,話音未落卻已听到身後傳來隱隱的蹄音。

父子二人相視一眼,同時變色︰「不好!」

步騎混合的雜亂隊伍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騎兵的,正當曹德匆匆指揮著百余名家將勉強結成一個圓陣,身後塵土飛揚之中,約四五百名騎兵現出了身形。

呼喝聲中,騎兵們迅速對曹家一行形成了包圍圈,一名將領緩緩策馬行了出來。

他瞧了瞧如臨大敵的曹家眾人,不由仰天哈哈一笑,大喝道︰「曹老大人,您可是叫末將一路好找啊!」

「來人何人?」曹嵩緩緩步下車駕,他心中雖然慌亂,然而面上卻是一派從容︰「所為何事?」

「末將是陶公帳下軍司馬張!」那將軍于馬上向著曹嵩施了一禮,微笑道︰「陶公聞听老大人不辭而別,心中甚是思念,特命末將來請老大人前往一聚,也算是為老大人餞行!」

「陶謙!」曹嵩瞳孔驟縮,真是怕什麼便來什麼。

他冷笑道︰「陶恭祖的美意,老夫心領了!然而,我兒曹操便在前方迎候,父子團圓只在眼前,心中頗為急切,惟有敬謝不敏……還請張將軍這便回稟去吧!」

「什麼?曹將軍便在前方嗎?」張做出一臉愕然的夸張之色,突然間放聲大笑︰「那麼為何末將派出的斥侯卻報稱曹將軍的兵馬仍然遠在百里之外呢?」

「你說什麼?」曹嵩、曹德同時面如死灰。

「曹老大人!」張策馬上前幾步,冷笑道︰「末將敬你也曾為大漢重臣,這才以禮相待,可是您也不能難為末將啊……這便請吧!」

「放肆!陶謙究竟想要做什麼?簡直是欺人太甚!」曹嵩頜下三捋長須無風自動︰「如今徐州正被鷹揚中郎將打得一敗再敗,眼看朝不保夕,陶謙不思自保之策,卻竟敢來犯我曹家,當真想要兩面樹敵嗎?」

「算您說到點子上了!」張冷冷道︰「不錯,鷹揚中郎將確實厲害,短短十余日便佔了徐州兩郡之地……也正因如此,我家陶公這才逼不得已想要和令郎曹操將軍聯手抗敵,可不是正要借助老大人之力嗎!」

「這……笑話!」曹嵩終于明白過來,不由驚怒交加︰「休說鷹揚中郎將兵精將猛,難以對敵!且南鷹揚于我曹家有大恩在前,一旦我兒恩將仇報,今後何以立身處世?」

「那就是你們的事兒了!」張有些不耐道︰「曹孟德孝義之人,只要老大人在我們手中,由不得他不就範!」

「陶謙,真是個卑鄙小人!」曹嵩狂怒著拔劍在手︰「我曹嵩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縱然今日死在此地,也絕不會讓你們的奸謀得逞!」

「哼!末將奉勸老大人休要造次行事……」張嘴邊泛出一絲奸笑︰「不要以為你自盡當場就可以一了百了!大不了末將將你們所有人斬盡殺絕之後,再偽造成是渤海軍下手的場景!那時,你說後果將會如何呢?」

「你……你敢!」曹嵩驀的面色劇變,止不住退了一步。

「你說我敢不敢?」張瞧著色厲內荏的曹嵩,不屑一笑︰「給你十息時間考慮,否則……玉石俱焚!」

「父親,我們應該怎麼辦?」曹德明顯也慌了手腳,他湊到曹嵩身後顫聲道。

「你去下令……時間一到,所有人不用管我,各自突圍!」曹嵩終非常人,他一咬牙道︰「只要逃出一個人,能將真相報于操兒,即使我落在陶謙手中,他一時之間也不敢殺我!」

「父親……」曹德渾身劇震,淚水涌出,然而望著曹嵩義無反顧之色,終于垂淚道︰「是!」

「時間到了!」張在對面狂叫道︰「曹嵩,是你自己走過來束手就縛,還是要末將過去請你!」

「動……」不等曹嵩「動手」二字喊全,猛然間只听不遠處「嗚」聲大作,一支鳴鏑直沖雲霄,清越之音經久不息。

劍拔弩張的兩方人馬一起呆在當場,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四面八方同時響起悶雷般的萬軍奔騰之音。淡淡的夜色之中,一支兵馬不知何時竟已將敵我兩方盡數合圍。

彈指之間,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潮水般的黑甲騎兵順著曹家圓陣的邊緣馳過,徑向對面的徐州兵馬殺去。

「這是……」曹德呆滯的目光突然落在一面大旗之上……大旗之上,一只凌空下擊的黑鷹正在迎風展動,他不由狂叫道︰「父親,是渤海鷹軍!我們有救了啊!」

曹嵩一言不發的以手按住胸口,仿佛要將那顆因為狂喜而急劇跳動的心兒按回體內,直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曹公在哪里?本將救護來遲,您無恙嗎?」他猛然間心中一松,終于軟軟倒了下去。

臨時搭建的行軍帳內,曹嵩悠悠醒轉,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熟悉的俊秀面容,正一臉關切的望向自己。

曹嵩不由老淚縱橫的探手與他相握︰「將軍!南將軍!老朽這不是在做夢吧?您竟會親自來救老朽!」

「曹公,您客氣了!」南鷹充分感受到了曹嵩那份毫無虛假的感激涕零之意,心中也頗為感觸,他輕拍曹嵩手背︰「你我乃是忘年之交,孟德更是我的朋友,正該親來相護!」

「我曹家又欠下了將軍的一份大恩情!」曹嵩猛喘幾口大氣,這才有些驚異道︰「可是將軍,您是如何得知情況而神兵天降的?」

史書上說的……南鷹心里這麼回答,口上卻微笑道︰「曹公難道不知道嗎?徐州半壁江山已落在我的手中,他們的兵力調動怎麼可能瞞過我的耳目?您太小瞧我們渤海軍了!」

「原來如此!」曹嵩恍然道,隨即氣咻咻道︰「若指望操兒前來接應,險些誤了我這條老命!」

「孟德嘛!」南鷹微笑起來︰「曹公錯怪他了,據我軍探報,夏侯淵親領三百騎兵正在星夜兼程的趕來,只不過因為本將近水樓台,他們的行軍速度不如我們罷了!」

「那些追殺我的徐州兵馬呢?」曹嵩突然一個激靈︰「將軍莫要放走一人,否則若被他們逃回,必會向陶謙泄露將軍的行蹤。您正在對徐州用兵,貿然暴露行蹤恐對您的戰事不利啊!」

「多謝曹公關心!」南鷹心中有一絲感動,笑道︰「敵軍五百騎兵或俘或死,並無一人漏網,而那為首之將也被生擒,曹公可欲一見嗎?」

「好!正要見一見那狗賊!」曹嵩精神一振,怒火中燒道︰「他們竟欲利用老朽的殘軀,來挑起操兒與將軍的戰火,真正是用心歹毒!」

「哦?竟是為了這個目的!」今次輪到南鷹吃了一驚,他只從史書上得知陶謙派兵追殺曹嵩,卻無論如何也不曾想象到,整個事件背後竟然隱伏著如此可怕的陰謀,且與自己有關。他一念至此,不由對陶謙警惕之心大起。

一臉死灰的張被五花大綁著押入帳中,一名渤海軍戰士一腳跺在他的腿彎,整個人立即跪在了地上。

「張是吧?」南鷹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一柄細刃,頭也不抬道︰「認得本將嗎?」

張瞧瞧南鷹,再瞧瞧旁邊一臉怒容的曹嵩,突然涕淚交流的膝行過來,在南鷹腳下叩頭有如小雞食米一般︰「南將軍,饒命!曹公,饒命啊!小人完全是奉命行事,是逼不得已的啊!」

「原來只是一個軟蛋!」南鷹一腳蹬在他臉上,將他踢得倒飛出去︰「廢話這麼多!耳朵聾了嗎?回答本將問題!」

張滿臉是血,卻強擠出笑容︰「是!是!小人回話,小人原本並不認識南將軍,可是現在認識了!」

「哦?說說,怎麼猜出來的?」南鷹終于抬起頭來,微微眯起的雙目間精芒閃動,令張幾乎嚇得失禁。

「小人是看到,您和曹老大人並肩而坐,關系定然非同一般……而臨行前,陶公曾經告訴小人!」他顫聲道︰「說曹老大人與將軍交情很深,只要拿得曹老大人,不僅能逼著曹操將軍與我們聯手,更能脅迫將軍您……不!不!是請將軍退兵!」

「陶謙,你這個衣冠禽獸!無恥小人!」曹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不由破口大罵。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陶謙一手策劃的?」南鷹雙目緊盯著張︰「並非是他手下的謀士獻計?」

「是!是的!」張不敢與南鷹對視,慌忙垂下頭來。

「那麼,陶謙是怎麼知道本將與曹公之間關系的?」南鷹心中凜然,當日自己幫著曹操月兌罪,此為秘密之事,只有朝中一些重臣才知道內情,陶謙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應該是從前車騎將軍張溫處知道的!」張嚅嚅道︰「張溫征討韓遂時,陶公便是他的參軍!」

「是這麼回事!」南鷹心中更是一動,張溫當日也算是與自己交厚,連孫堅都是自己向他推薦的…….可是為何自己卻連陶謙曾經擔任張溫參軍一事都並不知情?足見這個陶謙定是深藏不露之人。

「既然你連這些機密之事都知道,看來也是陶謙的心月復了!」南鷹若有所思,他略微緩和一下面色,淡淡道︰「挑一些有價值或是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來說,瞧能不能換你自己一條狗命!」

「多謝將軍!小人定當知無不言!」張這一喜非同小可,能從鷹揚中郎將手中討得活命的人,那可是屈指可數,更重要的是,誰不知道鷹揚中郎將一諾千金?他可是從不屑做那些過河拆橋之事的!

他微一凝神,立即如數家珍道︰「將軍別看陶謙對外一派寬仁表相,實則此人心胸狹窄之極。只說張溫吧!張溫一向待其不薄,可陶謙卻在私下里經常詆毀張溫,有一次陶謙公然羞辱上官,被張溫依律貶往邊關,而後張溫憐其之才,又譴人半路追回令其仍復原職,陶謙表面稱謝,然而一回府中卻對張溫大加辱罵!還有一次…….」

南鷹听著張一路滔滔不絕的說下去,面上終于現出了一絲笑容,而曹嵩卻是越听越驚,一張口再也合攏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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