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經前後五次虛驚一場的襲營恐慌後,呂布軍不僅士氣低落,且已達到了身心俱疲的程度,防範心理更是降至最低。
當潮水般的渤海軍戰士從黑暗之中源源沖出之後,負責了望的董軍士卒甚至還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楮,這才有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彈跳起來,不要命般的狂敲警鑼。
大批董軍將士睜著迷離的雙眼,邁著松散的步伐,拖泥帶水的向著防線上緩緩行來,口中尤自罵聲不迭。
最前頭的一名董軍軍官抬眼之間,猛然看到對面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由張大了口,竟是連叫也叫不出聲來……期盼了一夜的渤海軍突然間終于現身,反倒令所有人陷入了極度錯愕的狀態,有些人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渤海軍戰士繼續保持著沖勢,卻紛紛將斜挎在肩上的弩機取下,向對面那些呆若木雞的敵軍射出一蓬蓬索命箭雨。
董軍人仰馬翻之中,終于有人慘叫道︰「敵襲!」
可惜那聲音雖然傳得很遠很遠…….然而傳至呂布中軍時,卻根本沒有引起半分關注,有人破口大罵道︰「這他娘的是誰?學慘叫學得還挺邪乎!」
渤海軍終于殺入董軍陣列,立時攪起一片腥風血雨,董軍士兵們驚恐萬狀的眼睜睜瞧著對面利刃揮來,很多人下意識的向後便閃,竟然忘記了反擊。
南鷹領著十余名鷹將沖在最前面,閃電般掄動的各式兵器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淒慘的光輝,有如滾湯潑雪,瞬間便鑿穿了董軍列于營門之外的方陣,直殺至呂布軍大營門內。
營門附近的異聲終于引起了呂布軍的警覺,各級軍官的厲吼聲中,一隊隊盔甲不整的董軍倉促從四面八方向著營門方向匯聚而來,然而卻已經無法阻止渤海軍的肆虐。
渤海軍將士們一邊盡情的殺戳,一邊卻抽冷子開始肆意破壞。他們解下懸于腰間的小型油罐,隨手掀開一個帳幕便狠狠擲入,再丟一個火把進去。只是一眨眼間,一個偌大的軍帳便燒成了一個大火堆,更有不少反應遲鈍的倒霉蛋渾身是火的慘叫著沖出,卻無意間引發了更多的火頭……燈火通明的呂布軍大營,為渤海軍的縱火犯們提供了一切便利,他們幾乎是信手一撈,便能拿到一個火把。
短短的時間內,整個呂布軍前營幾乎陷入了一片火海,火影晃動之間,無數條身影追逐打斗著,慘呼之聲不絕于耳。只不過戰事從一開始便呈一面倒的趨勢,渤海軍幾乎是踏著董軍尸體毫無阻滯的向前推進。
當呂布匆匆率軍殺至,卻險些被己方豕突狼奔的潰兵沖散陣形,他氣得幾乎要一口血噴出,一連斬了十余名潰兵,這才漸漸穩住陣容。
他瞧著前方仍在激戰的亂局,正要下達全軍殺上的軍令,大營的兩側同時傳來警號,身後的傳令兵駭然叫道︰「呂將軍不好了!听這號聲…….大營南北方向均有敵軍襲營!」
呂布雙目直欲噴出火來,他狂叫道︰「張遼、宋憲,領兵去南門!麴義、魏續,領兵去北門!其余眾將,隨本將正面迎敵!」
「殺!」董軍將士已經從之前的慌亂中恢復過來,心中更加涌起屢遭戲弄的悲憤心情,一起隨著呂布蜂涌而上。
正當董軍全體調動,分拒南、北、西三方猛攻而至的渤海大軍之時,夜色的掩護下,一支由孫賓碩統領的小股奇兵正在悄然向著呂布軍大營東面模去…….
管亥沒有辜負「千軍闢易」的美名,他一柄長刀有如車輪轉動,殺得面前的董軍當者披靡,幾無一合之敵,然而他殺得性起,竟是一路深入敵叢,最終與呂布踫了個頂頭。
在苦撐十合之後,管亥被呂布毫無懸念的一矛刺入肩頭,終于見機不妙的返身便逃,而呂布窮追不舍,正要借機斬將立威,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險境地……渤海軍實力最強的三大高手典韋、黃忠、李進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這場亂戰之中的巔峰對決其實也並沒有任何懸念,呂布于斗將之中的舊傷尚未痊愈,怎能敵過如此的王牌組合?他甚至連五招都沒有撐到,便被李進一拳震得吐血飛出,若無一眾親衛和部將舍死相救,天下第一高手便要于今夜將星殞落!
待得孫賓碩成功突入敵營後方,一把火燒著了敵軍囤糧之所,呂布終于滿心悲憤的下達了撤退的軍令……軍糧一失,縱然守住營寨又有何用?不過也是坐等餓死罷了!再不趁著尚堪一戰時撤入虎牢關內,真要全軍覆沒了!
是役,渤海、長沙兩軍,在施展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奇謀妙計之後,趁夜強攻呂布軍大營,以四萬對四萬,在斬殺敵軍一萬三千人後,硬是逼得呂布大軍棄營而退,倉惶撤入虎牢關內。渤海軍之名,再次轟傳天下!
長安城外,一片起伏連綿的土丘上,一名高大威猛的騎士駐馬坡上,低垂著頭仿佛正在靜心沉思,身後七八騎衛士四散開來,警惕的目光不斷巡視著附近的風吹草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尖銳的哨音從遠處三長一短的響起,那騎士終于抬起頭來,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身後一名衛士立即模出鐵哨,也吹出兩長兩短的哨音回應。
悠閑的蹄聲篤篤響起,一位青衣文士在幾名健者的簇擁下緩緩策騎而來,一路上似乎尤在左顧右盼、指點河山,當真是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望見那青衣文士,那騎士不由一怔,面上情不自禁的閃過一絲喜色,雙腿一夾,縱馬上前相迎。
「竟是文約兄親至……」那騎士拱手道︰「真是令人意外驚喜!這也足見貴方對小弟的一片維護誠心!」
那青衣文士竟是雄踞涼州的一方霸主韓遂,他微笑回禮道︰「客氣客氣……仲穎兄如今貴為三公,獨掌朝政,你都親自來了,兄弟怎敢失禮?」
若有外人在場听得二人對話,必定會為之動容,原來那騎士竟是當今之世的風雲人物董卓,他與韓遂二人均是天下間權勢滔天之人,二人相約于長安城外如此隱蔽的所在私會,到底又是為了何等驚天動地之事呢?
董卓听了韓遂之言,苦笑道︰「文約言重了,如今兄弟已是朝不保夕,眼看著性命都將難保,還談什麼貴為三公和獨掌朝政?」
「有那麼嚴重嗎?」韓遂不動聲色的淡淡道︰「東方聯軍雖眾,卻實為烏合之眾,難道憑我支援的五萬精兵和你自己多年的舊部都不能戰而勝之?」
「都是因為那個南鷹,還有孫堅!」董卓陰鷙的目光中盡是痛恨之色︰「文約可知?就在前日夜里,渤海、長沙兩軍施計奇襲呂布大營,並將呂布逼得退入虎牢關內,不僅如此,曹操還引兵抄小路直插虎牢關背後…….如今虎牢關在二十余萬東方聯軍的日夜狂攻下,月復背受敵,形勢已是岌岌可危!」
「南鷹確是厲害…….」韓遂絲毫沒有露出驚容道︰「如此說來,仲穎此次急約我方前來會商,便是為了應對危局了?」
「是!」董卓坦然道︰「如今我派出的一十二萬大軍已經折損近半,這其中包括你借的五萬兵馬也已死傷慘重……該是你們派出第二路援軍的時候了!」
「仲穎,你真是好大的口氣!」韓遂啞然失笑道︰「你可知我方一共才有多少兵馬?一十七萬!借你五萬兵馬已是我軍極限,再若輕易動兵,將會使好不容易壓服的涼州諸部和周邊異族一起蠢蠢欲動……換成你是我,可能冒這樣的風險嗎?」
「話雖如此,可是我想提醒文約!」董卓沉著臉道︰「你我之間,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僅能為你和壽成洗清叛逆之名,以公侯之名光耀門楣,更一直為你們死死擋住了東方群雄……」
「若我失勢敗退,你們又將如何?」他終于忍不住心中積壓多日的煩惱,大聲咆哮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會不懂?現在你和我說,不能發兵相救……是否存了過河拆橋的心思?」
「瞧瞧!還發怒了?」韓遂突然間綻出一個笑容︰「我雖然不能發兵相救,卻有一計奉上,足以令你轉危為安!」
「哦?」董卓轉怒為喜,急急道︰「既有妙計還不速速教我?」
「你先命部屬們退出虎牢關吧……」韓遂慢條斯理的話語還沒說完,董卓又急了,他月兌口道︰「那怎麼能行?虎牢為帝都咽喉,若我主動棄守,要不了兩日,聯軍便會兵臨洛陽城下!你,你這是在害我!」
「你方才說……虎牢關已然月復背受敵,難道還當真想要將死守虎牢的數萬精銳全部葬送在虎牢?」韓遂突然間冷笑道︰「莫要忘記,這其中可有我的人馬!」
董卓一滯,幾乎說不出話來。
「既然守不住,為何還要死守?」韓遂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洛陽仍有兩萬人馬,加上虎牢之軍,憑著這**萬人馬難道守不住洛陽?當年我率軍八萬,都沒有攻下南鷹兩萬人馬死守的洛陽……你當真想要令南鷹一輩子壓在你的頭上?」
他見董卓漸漸露出明悟之色,灑然道︰「更何況,在洛陽,你還有一著奇兵……可抵百萬雄兵!」
「你說什麼?什麼奇兵?」董卓失聲叫道。
「裝什麼糊涂?」韓遂不耐道︰「不放東方聯軍圍洛陽,天子怎能出面?只要天子立于洛陽城頭,當著萬千將士的面前,嚴令各路諸侯退去……你說會如何呢?」
「若退去,那麼所謂的討董聯盟將會成為天下間最大的笑柄,若不退,便是公然叛漢,從此雙方形勢逆轉……」韓遂發出一連串得意的笑聲︰「那麼恭喜你,天下間的公理將會從此站在你的一方!」
董卓听得雙目大亮,點頭道︰「文約果然是深謀遠慮,卓,受教了!」
「你可以回去了!」韓遂淡淡道︰「你放心,我和壽成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在你身上,自會關注洛陽的一切形勢!」
「告辭了!」董卓亦是干脆之人,他毫不猶豫的撥轉馬頭,突又停馬道︰「還有一事,不得不說于文約知道……此次我軍屢遭失利,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貴方的馬家大小姐如今正在渤海軍中效力,她所到之處,我軍中的涼州將士有很多幾乎是望風而降……」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試探道︰「能否召她返回涼州?否則我軍太過被動了!」
韓遂聞言,明顯震動了一下,半晌才木然道︰「知道了,我會設法的。只不過……」
他突然眼中凶光一閃︰「我警告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損了她一根頭發……否則,那後果你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