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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東臨五萬大軍抵達兼城。是日春光明媚,煦陽和暖,五萬東臨軍列于兼城外的平原兵道上,旗幟在東風中簌簌飄揚。隔日,皇甫逸又率部分士兵進駐大嶺。城內士兵紛紛涌上街道簇擁吶喊,顯然是對援兵的到來感到興奮不已。韓海英霍飛虎王衡等一眾武將出到府前迎接。眼前諸人傷的傷殘的殘,不難想象時下戰況何其激烈險惡,皇甫逸身受皇命,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沉重感。又見霍飛虎與王衡平安無事,當下紅了眼眶。一夜寒暄過後,翌日一眾將領齊聚書房,共同商討戰事。韓海英道︰「我手下還有騎兵步兵共一萬五千人,新民兵在上一仗幾乎是全軍覆沒。」王衡道︰「大嶺這邊還有八千多人,都是二爺的黑甲軍。」霍徽微一頷首,手指著地圖解釋道︰「據探子來報,南遼王已下令將分散在北疆沿線東西兩側的兵力全部聚攏到此,欲舉全國之力攻佔狼牙山一脈,也就是邦塞、北良、滄州、兼城四座城池。」皇甫逸問道︰「南遼還有多少兵?」霍徽淡淡回道︰「說不準,這兩個多月打下來估計也剩不了多少了,但定是多過大樊。」皇甫逸眉頭緊緊擰著,看了一會作戰圖,又轉頭看向霍飛虎,道︰「將軍是何意?」霍飛虎神色凝重,起身走向桌案,重新推演了一次沙盤,大致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新兵及傷兵退守兼城,其余兵力全部聚集至大嶺。遼軍攻打兼城必先經過大領,若不到萬不得已大領絕不可失。霍徽道︰「新兵退守兼城那便還是由韓老弟帶罷……」韓海英點了下頭,不由唏噓道︰「來時五萬多人,如今還剩不到八千,若不是事態緊急受形勢所逼,也不至于讓他們白白去送死。」霍徽道︰「戰場上哪有不死人的,為保家衛國而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皇甫逸道︰「皇兄說東臨軍要比南遼軍能打,精明,更擅長打游擊戰,不過很難駕馭,編制太散亂……」王衡嗤道︰「不管以前如何,到了我們這就得服從軍令,由不得他們胡來……」「都有各自的長處。」霍徽按膝坐下,又道︰「趁南遼還未召集兵馬攻來的這些日子,爾等有傷的趕緊養傷,本王還得去準備信報,整理軍情等瑣事。七王爺初來乍到想必一時半刻也難以適應,王衡給派幾個人跟著,想到什麼了,吩咐他們去做就行。戰備物資就由勞韓老弟操心了。」王衡去送霍徽及韓海英出府,霍飛虎依舊靜靜坐著一語不發。幾日來的精心療養已經讓他的傷勢基本痊愈,但昨夜睡得太晚,今早起來時又被蘇絢強逼著灌了兩碗藥,精神不足,心情有些陰沉。待又過了片刻,杯中茶水見底,霍飛虎也起身走了。霍飛虎事忙,一整日都不見人影,蘇絢悶在屋里坐也坐不住。趙一被她遣回了樊丹,鹿兒身份疑點重重,身邊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這日子簡直不知道要怎麼過下去。蘇絢煩躁地把書一摔,郁悶地走到院子里練刀。練了不過一會,斜眼瞥見院門外有個小兵在朝她張望,遂收刀停了下來。那小兵見狀,立馬道︰「小姐,府外有一姓藩的男子自稱與小姐相識,是來找小姐的……」姓藩?蘇絢眨眼略一思索,緊接著把刀一扔,跑過去道︰「快帶我去見他。」與蘇絢相識又姓藩的人還能有誰?可不就是藩寧麼!藩寧背著個包袱手持著劍一身風塵僕僕地站在府外,簡直把蘇絢驚呆了。藩寧喜不自勝,興奮道︰「小姐!」「藩大哥?」蘇絢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你怎麼……你怎來了?」藩寧笑道︰「跟著七王爺來的,昨晚便到了。」蘇絢︰「干娘季姐姐梅子姐姐……你們都還好嘛?噢,快快,先隨我進府里罷……」蘇絢兀自沉浸在他鄉遇親人的喜悅浪潮中,追著藩寧問個沒完沒了。「自從小姐與霍將軍來了北疆,老夫人便整日在祠堂里誦經念佛。十幾日前傳回霍將軍與小姐中了埋伏的消息,本是瞞著老夫人的,不知後來又怎的被她知道……接著就病了……」蘇絢心中一陣絞痛,垂著腦袋一聲不響,眼眶慢慢紅了。藩寧慌忙又道︰「不過將軍與小姐得救的消息也傳回城里了,小姐切莫太過擔心……老夫人定會好起來的。小姐看來也消瘦了不少,要多仔細身子才是……」蘇絢點了點頭,兩人一陣沉默。過了會藩寧又道︰「怎不見孔兄弟?他不是也隨將軍來北疆了麼?」蘇絢笑了笑,說︰「他在邦塞鐵雲將軍手下,我也未曾得見過他。話說,藩大哥你為何要來北疆?」藩寧道︰「早就想來了……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我想,我總還能為國報效些犬馬之勞,加之北疆又緊缺兵馬,就隨著七王爺來了……」蘇絢挑了挑眉,打趣道︰「季姐姐難道沒說點什麼嗎?」藩寧抿了抿嘴,言行有些拘謹起來,道︰「沒說甚麼……」蘇絢才不相信呢,兩眼放著綠光般地盯著他看,催促道︰「說嘛說嘛,我又不是外人,有甚不好意思說的嘛……不說今天就別想走!」藩寧︰「……」藩寧頗不自在地避開蘇絢的目光,低聲道︰「說、說是別死在外頭就成……」蘇絢募然爆出一陣樂不可支的大笑,仿佛惡作劇得逞一般,藩寧一臉慘不忍睹的尷尬表情。片刻後蘇絢斂了笑容,正色道︰「藩大哥的才智我是知道的,這樣罷,你不妨先在府上住著,待虎哥空了我再予他說,看能不能給你安排份差事,行不?」藩寧感激地點了點頭,說︰「多謝小姐,那便有勞小姐了。」不久後鹿兒回來了,蘇絢吩咐她帶著藩寧去找莫符,給他安排了住處。晚上三個人一塊吃了晚飯,霍飛虎依舊很忙,沒來找她,連答應好的事情也忘了。蘇絢望著窗外發了會呆,慢慢睡去了。翌日清晨。蘇絢朝王衡問道︰「你們將軍呢?」王衡笑嘻嘻答道︰「清早練兵去了。」又問蘇絢身旁的藩寧︰「藩老弟還住得慣麼,有何需要就差小兵去辦,當自個家里一樣,別客氣啊。」藩寧笑道︰「多謝王將軍。」蘇絢道︰「你能予給藩大哥領份差事麼,他想給你們幫上點忙。」王衡高興道︰「當然沒問題!咱都是三大五粗的老爺們,正需要飽讀詩書的文人呢。二爺那兒也正缺個文職官,我這就帶藩兄弟過去予二爺說說。」藩寧沒想過一來能到霍王爺手下做事,當下激動得語無倫次。蘇絢不覺有些好笑,王衡一路觀察她的臉色,試探著道︰「小姐近來定是悶壞了罷?」蘇絢揉了揉眉心,沒好氣道︰「豈止悶壞,簡直要悶瘋了!」王衡嘿嘿笑道︰「末將帶小姐尋點樂子去罷?」蘇絢眉頭一動,審視他道︰「甚麼樂子?你又背著虎哥干甚麼壞事了?」「城里不是來了五萬東臨軍麼,東臨軍小姐听說過罷?那可真了不得,個個兵都是身懷各般絕技,小姐去了保準能大開眼界!」王衡狡猾一笑,眼中一片精光閃亮。蘇絢一哂,不知王衡打的甚麼主意,但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反正由王衡帶著,霍飛虎也不能說她是到處亂跑,遂吩咐道︰「你先帶藩大哥去王爺那,我回去換身衣裳,咱去開開眼界!」萬丈晨輝中,城南校場上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全是正在操練的士兵。蘇絢換了一身輕皮鎧,顯得英氣十足。王衡狗腿地道︰「小姐想練點甚?要不先叫幾個人來熱熱身?」蘇絢嘴角勾出一點笑意,說︰「叫幾個身手好點的來。」王衡一扭頭立馬換了一副凶狠的嘴臉,朝方陣里正在操練的東臨士兵喊道︰「你你你你……你們幾個,都給我過來!」士兵很茫然,一個一個紛紛停了動作。王衡大聲道︰「哪個兵自認為身手不錯的,小姐今日難得有興致,來陪你們過過招。」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地嘩笑起來。「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地方?」耳尖的都听到了,王衡喝道︰「誰說的,給我出來!」諸人你推我搡,不屑地笑成一團。少頃,有個小兵從人群中吊兒郎當地走出來,問道︰「將軍找我有何事麼?」蘇絢打量著他,烏黑的眸子精光一閃。那小兵估模著二十不到,個子與王衡一般高,有著傳統東臨人的精致五官,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傲慢與輕視。蘇絢不由問道︰「你叫甚麼名字?」那小兵上上下下打量了蘇絢一會,挑眉問︰「敢問小姐芳名?」王衡怒道︰「你……」蘇絢抬手制止,一哂道︰「我先問的你,你先說罷。」那小兵道︰「小的無名無姓,眾兄弟都叫小的阿寶。」蘇絢笑了起來,說︰「陪我打一場,如何?」那小兵嘲道︰「小的不打女人。」王衡︰「不知好歹!」蘇絢戲虐地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嘲道︰「恐怕你連女人都打不過罷。鹿兒,你先過去與他比劃比劃。」鹿兒面無表情地走出去,連廢話都不曾多說一句,長鞭猛地一揚,帶著疾嘯的風聲朝他甩去。藩寧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險些都要掉下來。「我從來都不知鹿兒姑娘會武功!」而且竟這般厲害!王衡道︰「鹿兒姑娘使鞭的手法算是個中翹楚,鮮有人能敵了罷。」蘇絢贊同地點了點頭,說︰「是挺厲害,不過那小兵也不賴嘛,竟然能撐那麼久?」東臨軍素質實在太高了!三人觀戰片刻,那小兵逐漸不敵,蘇絢乘機揶喻道︰「好了鹿兒,給他留點面子,回來罷。」一聲令下,鹿兒長鞭一收,漂亮地一轉身,回到蘇絢身後。那小兵踉蹌收步,被地上揚起的塵灰嗆了個半死。蘇絢漠然問道︰「現在有人肯與我打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