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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至,陽光金輝傾灑,微風輕拂繁花,芬芳四溢。流雲乘風遨游蒼穹,湛藍宏美。葉叢中滿是嚶嚶鳴啼,雀鳥高飛。滿目間,似乎都是美好。然而蘇絢卻跳進了一個布滿尖刀的陷阱里。她以為她會被化得遍體鱗傷,她以為她會瘋狂得崩潰,可事實上生活仍然一日一日的過,忙碌、平靜又安定。迷惘不安時回頭看來時的路,然此時,秋風卻已漸起。蘇絢撐著腦袋,望著屋外橘黃雜亂的落葉兀自發呆,仿佛做了一個遙遠的夢。一年前的今天,在這院落中于明媚秋日下,她笑眯眯地對鄭三說︰「嗨,小哥,咱又見面了。」那時候的小哥多和善多客氣,總是一個「姑娘」的喊她。因為彼此之間不熟悉也不會讓她做這做那,有好東西吃總會第一個叫她……那時候真是把她感動得恨不能以身相許算了。可是現在!?啊?蘇絢淚流滿面地鄙視自己。眼皮子忒淺了,太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了,太沒有發現「人才」的眼光了!鄭三拿起本書敲她腦袋,「咚」的一聲響得挺大。蘇絢吃痛,迅速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瞪他。鄭三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道︰「唉聲嘆氣的是要做甚?」蘇絢瞪了他一會,眉毛耷拉下來,說︰「困啊!」鄭三贊同地點了下頭。蘇絢又嘟嘟噥噥地抱怨道︰「這半天也不知鹿兒去了哪,清早的時候還予我說帶我出去玩的。」鄭三瞥她一眼,心想這話你都信?蘇絢見鄭小哥不搭她的腔,垂著腦袋繼續看書。鄭三眯著眼打盹,不消片刻,蘇絢只覺肩頭一重,頓時愣住了。蘇絢轉向他的臉,目光一下子柔和了許多。鄭三熟睡的模樣像個大小孩,嘴巴微微張著,睫毛很長很漂亮。蘇絢嘴角翹得厲害,模了模他的頭,輕聲喚道︰「兒啊乖,睡哦——。」心里樂開了花,張牙舞爪地得意著。時至響午,鹿兒回來了,帶她去樂知(yuezhi)府。路上鹿兒反復與她解說待會到了樂知府應仔細的人及事,蘇絢邊听邊頻頻點頭。秀選與武舉相同,大體來說也分四個步驟,鄉試、會試、兩級初試篩去絕大部分應試者,留下的人聚于樂知府,由朝廷欽派的考官再度篩選。且先不論進了樂知府應試者人數多少,最後只余下五十人參與最終的殿試。樂知府考制可謂極嚴,比試十天,分內、外共四十余場。內場考文采,史、書、歌、賦、天文地理、兵法營陣、治國謀略,無一不考。外場則考才藝,琴、棋、書、畫、舞雖無需樣樣精通,但也得略知□。且有明文規定,內場不過者不得應試外場,如此一來,空憑美貌通關的姑娘們便被篩去了一大半,通試人數驟減。饒是如此,也不減老百姓們對秀選的熱衷,而被篩下的姑娘們也不走,各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八月八的殿試。更何況此時,武舉初試依然結束,復試篩選開始,十月十八的武舉殿試在即,誰又不想目睹那空前的繁華盛世,見見那傲人的天子及芳心暗許的鎮國大將軍?到了樂知府已是未時。正門前站了許多人,華麗的馬車一字排開,停于高牆之下。樂知府只供應試之用,雖與皇城內其它府衙無法並提,但也有六七余座大的院落套著十幾間應試廳,算得上寬敞。進府時被把門衙差盤查了一番,鹿兒看上去有些惱火。進了府內倒是輕車熟路引蘇絢往東廂主院的主會場走。又一輪絲竹聲絕,應試的女子朝判官福了福身,施施然下台。蘇絢鹿兒找了空位坐下,掃一眼四周,全是興致高昂的看客。考官席在舞台左前方,看客席在正前方,中間隔了條挺大的通道。蘇絢恍惚間有種錯覺,像是回到了21世紀,親自到現場觀看了一場電視台惡俗的選秀節目。鹿兒踫了踫她,指向判官席,輕聲道︰「左起第四,那人便是周進周府判官。其右,那人正是主考官,吏部主事,殷霞。」蘇絢伸長了脖子探頭探腦,奈何離得實在太遠坐的位子實在太偏中間又隔了一眾看客,努力半響也只勉強瞧了個側臉。鹿兒淡定道︰「等應試結束,尋個機會過去瞧個仔細,小姐需得牢記此二人之聲貌。」蘇絢在心里靠了句怎麼不早說,看得脖子都算了。面上鄭重點頭,深以為然。未幾,禮儀官上台報幕。眼楮盯著手里的冊子,捏著嗓子喊道︰「請,樊丹城,夏月姑娘——!」蘇絢心里一咯 ,微訝失聲道︰「夏月?」鹿兒道︰「小姐亦听說過此人?」蘇絢誠懇道︰「豈止听說,簡直如雷貫耳。」鹿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蘇絢又道︰「御衣坊的頭牌麼,多少皇親貴臣上趕著央她做衣裳。」話語間,樂聲響。周遭看客俱是激情難抑,氣氛澎湃不已。須臾間夏月于眾人山呼聲中從巨大幕簾後施然而出,一身刺目火紅。其後淡粉色舞女悄無聲息魚貫而出,眾星拱月,翩然起舞。蘇絢險些被閃瞎了狗眼,一下子愣住了。耳中簫聲不絕,眼前夏月舞姿輕盈,動作流暢如流水行雲。一顰一笑亦步亦施間俱透著股說不出的嫵媚魅惑之態。大樊國的絕色美女多不勝數,這幾個月蘇絢見得夠多了,看得都有點麻木了,可像夏月這樣的,卻是絕無僅有。那女人不屬施侯顰那一類的名門閨秀,尊貴高雅似芙蓉,反倒像火紅盛放的玫瑰,嬌艷絕倫,卻又透著股帶刺的野性。蘇絢心想,如果現在自己要是個男人多半也被她迷個神魂顛倒。看了片刻,鹿兒忽地問了句︰「如何?」蘇絢︰「啊?」很快明白過來,又道︰「很……」鹿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蘇絢心里一涼,只覺被她洞穿了心思,悻悻然假笑一下,老實道︰「還成罷。秀色可餐麼。」鹿兒︰「小姐比之如何?」蘇絢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譚,瞪著大眼委屈道︰「這怎能比?!人家很紅的!」鹿兒︰「……」蘇絢︰「樊丹城有誰人不識得她夏月,就是未見其人也必聞其名啊。」鹿兒嘲道︰「皇帝呢?太後皇後呢?」蘇絢一愣,眼楮眨一眨。回想起在御衣坊的時候,常听人議論,夏月傾慕霍飛虎欲入豪門之心太過彰顯,為此還得罪了不少貴族大臣,卻又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太自作多情。結果是一廂情願,反而使得霍老夫人厭煩,招來羞辱。消息又是不脛而走,霍老夫人與太後、皇後關系非同一般,連皇帝都得恭敬地喊聲老夫人,這夏月在老夫人這就不招待見了,難道入了殿試見了皇帝太後就能得另眼相看?蘇絢痛斥自己這種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想法,所以面上無盡惋惜,唏噓道︰「事君數,斯辱焉哪。」鹿兒頗有些意外地看她,蘇絢想都沒想就沖她無辜傻笑,力圖證明自己有多純潔無害。應試還在繼續。果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台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姑娘一個比一個笑得甜美,打扮得一個賽一個美艷。面上看起來安逸逍遙,似是什麼都不在乎。內里卻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為博考官的一個點頭和看客的一陣驚呼。鹿兒同蘇絢邊看邊與她詳細說明登台人的來歷背景。仔細詳盡到變態,變態到令人發指。蘇絢越听越心驚,越听越膽寒,小臉面無表情卻是煞白煞白的,幸虧面巾罩著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