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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蒼蠅在頭頂嗡嗡嗡。蘇絢一動不動。蒼蠅片刻後不嗡嗡了,停在臉上。「啪!」蘇絢睜開眼,面無表情地把掌上的死蒼蠅彈走。翻了個身,繼續睡。外頭天才微亮,人聲卻已嘈雜。忙于生計的人似乎都有著天生的一副勞碌命,即便每日朝五晚九,但從不道辛勞。蘇絢忽地想起了自己的老爸老媽。那對像仇人一樣的夫妻。老爸在外頭養小三,老媽也不甘落後,錢估計多得沒地方花。每個月才見一次面,十分鐘必吵,二十分鐘必打,三十分鐘必散。可這倆夫婦竟是從她念小學到大學畢業也許至今都沒打算離婚。真是神奇。外頭「 」一陣刺耳鑼聲,預示著城管大爺們來了。蘇絢打了個激靈,利索地挺身而起。爬到外頭,飛速收拾自己狗窩一樣的帳篷。帳篷塞進破包袱里,繼而挪到牆角,蜷著身垂著腦袋,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一陣吵吵嚷嚷之後,大爺們心滿意足地走了。蘇絢微抬起頭看他們揚長而去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像孫子,還是龜皮兒的。不多時,朝陽破曉。萬道金光恢弘彌散,真正開始了新的一日。如果蘇絢沒記錯的話,這是她來到這個鬼地方的第二十二天。她老媽以前總對她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啊,能活一天就是幸福不是?所以她算幸運的,在紐約那場爆炸沒把她炸死,把她炸穿了。雖然她不經常看小說電視劇可她好歹也知道,人家穿了要麼穿成公主皇後皇妃,或是大官宦家的子女,名門閨秀。可是尼瑪啊!尼瑪她居然穿成了一個乞丐啊啊啊!!咆哮和自暴自棄將近三天之後,生命力堪比小強的蘇絢在這個一無所知的時代里逐漸模索著屬于她的生存之道。這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在21世紀她也是一個人過活,老爸老媽從未管束過她,她也照樣活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的。好吧,唯一不一樣的是,在21世紀的她有花不完的錢,在這,她只有一個破包袱。可蘇絢不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在來到這里的第四天,她便學著如何去做一個合格的乞丐。身無分文,披頭散發,一身破爛的衣裳,一個破碗。這便開始了她的乞丐生涯。當你丟棄一定程度的自尊以後,做個乞丐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了。一開始簡直無法接受吃別人嘴里吃剩的食物,這讓有輕微潔癖的她吐了一天。可吐完之後又餓了兩天,這種「簡直無法接受」的事情變得理所當然了。一開始非常不習慣向人伸出破碗乞討,可在某一次別人朝她的破碗里扔了兩個銅板而那兩個銅板能在包子鋪換一個新鮮出爐白白的大饅頭的時候,這種不習慣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每天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餓不死,學業?比賽?考試?都見鬼去吧!這也才二十二天而已,她就已經墮落成這個樣子了。蘇絢覺得這兒的官老爺該給她頒發一個「最佳新人乞丐獎」什麼的才對。她不鬧事不起哄,節約糧食,不搶百姓的東西,晚上還睡在人家大門口牆邊給人家當保安。她簡直就是一個五好公民嘛!但蘇絢不會當一輩子的乞丐。她在這丘隅城西的一家客棧找了份給伙房劈柴的活計。每日畫著細細尖柳眉,涂著深色唇紅胖成球一樣的掌櫃說好一個月給她四十銅板的工錢,晚上提供一頓晚飯。蘇絢曾向別的伙計打听過,這份差事原本是五十銅板一月的。她劈的柴一斤沒少,反而工錢減少了。心底雖有些微詞,不過蘇絢沒去計較。這掌櫃的肯給她這份工作她已經相當感激了。按照這里的規矩,工錢分兩次發放,月中和月末。那今天是發工錢的日子。于是從大清早到夜晚,蘇絢都是在煎熬的期待中度過。客棧打烊,伙計們領完工錢各自散去,蘇絢是最後一個。掌櫃的肥胖的身子慵懶地倚著櫃台,把算盤打得 里啪啦響。許久後吊起眼皮兒看蘇絢兩眼,接著把銅錢扔在櫃面上。蘇絢的眉毛在前額凌亂的頭發的遮掩下夸張地擰成一團,道︰「這才十五個呢。」欺負乞丐不會數數呢這是!掌櫃的立刻尖聲道︰「十五個算是給多的了,老娘每日供你吃喝,那可不止五個錢!」蘇絢道︰「你沒說過吃飯是要扣錢的,我以為……」掌櫃的尖聲細氣嘲道︰「哎喲——!沒听過這道理。吃飯不要錢哪?世上有這等便宜事?」蘇絢靜了一會,默默把銅錢收進袋里,接著攤開手掌,固執道︰「還有五個,給不給?」掌櫃的「嗤」了一聲,壓根沒把她當回事,低頭繼續打算盤。低頭時,卻突覺眼前一晃。蘇絢狠狠給了她一記空手刀。那掌櫃兩眼冒圈圈,未倒。蘇絢︰「……」蘇絢急忙又在她頸後猛力補了一記。胖子掌櫃轟地倒地。蘇絢︰「呼呼……」四下瞄了瞄,幸好沒人。蘇絢躍入櫃台里側,翻了翻,從抽屜里拿了錠銀子。想了想,又抓了把碎銀全塞錢袋里。這丘隅城鐵定是混不下去了,要跑路得多準備些路費才行。蘇絢拿了銀子還不想走,學著掌櫃的語調尖聲怪調道︰「哎喲——!你可別怪老娘,不是老娘我恩將仇報哪——!老娘的手都被那斧子磨破幾層皮兒了你還想著法兒坑我那五個銅錢,真是坑死個爹了哪——!老娘我……」胖子老板娘動了動,似是要醒了。蘇絢︰「……靠!胖子這麼經打?」遂不再多說廢話,腳底抹油,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