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一個呼吸幾個眨眼的功夫,二太太就想清楚了關系利弊。現在要是讓老爺將土司官印給了梅朵,梅朵不僅會去嘉吉家,以後也要掌握雪貢家,用老爺的土司官印換她不下跪,這太不劃算了!
二太太想了想,跪就跪。等以後她掌控了雪貢家,她要讓梅朵在麥其家孤立無援!麥其二少爺不過是個傻子,梅朵嫁到麥其家肯定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哼,忍得一時苦,方為人上人。
轉個腦筋就將利害關系思索清楚後,二太太大叫一聲,就朝著梅朵跪下了。
「老爺,我給她跪下,跪下!老爺你可千萬不要去拿官印啊。」
在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紛紛被二太太的動作給震驚了。心思簡單的人,比如當然央蘭這樣的,就很奇怪二太太為什麼會為了不屬于她的東西而下跪;而心思稍微靈活一點,像是管家和才旺平措這樣的,就能想得明白,同時,也在心中嗤笑,這二太太,竟然把權看得比自己的臉面還重要。
看著一臉不情願跪在地毯上的二太太,梅朵顯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她宛若流浪者痞笑了兩下︰「呵呵。」
這兩聲「呵呵」敲打在二太太的心頭,就跟帶著刀刃的字一樣,將她的尊嚴一點一點的剖開,踐踏。
人,只有在自己也受到侮辱的時候,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梅朵輕聲道︰「啊,你給我跪呀?」她又輕輕地拍了拍手,傲嬌的道,「給我跪,我也不去呢!」
「不去」兩個字說得尤其的清晰,囂張。
從一開始,梅朵就是這個心思,不管二太太對她怎麼樣,對她說什麼好話,她都不會去嘉吉家的。這一點不會改變。其實即使是二太太給她拿到了雪貢土司的官印,即使是二太太早早的就給她下了跪,她也不會去。一旦她做出的決定,不會輕易更改。
而二太太不知道梅朵的毛病,還在忙前忙後的張羅著,直到現在,膝蓋都跪在了梅朵的面前,她才真正意識到梅朵是這樣的態度︰就是在耍著她玩!
一听梅朵這種戲耍的話,二太太趕忙地上爬了起來,臉色通紅︰「你,你竟敢耍我!」
梅朵微微一頷首,表示耍的就是你。
她終于能夠體會為什麼有人會願意當反派了,和人作對,並且還處于上風,這實在是讓人很爽的一件事情。她雖然不熱衷這個角色,但是偶爾扮一扮,還是很舒心的。
或許在二太太的眼中,更或許在更多的人眼中,她就是個沒心沒肺,良心被狼叼走的雪貢大小姐,但是如果事事都在意別人的眼光,那活著真是太累了。
別人覺得她是壞人又如何?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一個禍害,有誰敢惹?
被梅朵那似嘲若諷的的目光扇著耳朵,二太太又是一個沖動,揮動著自己的爪子就想要沖向梅朵,但是卻被別人攔了下來。
梅朵很鎮靜地站在原地,一臉不屑地望著二太太︰「有你在我屋子里鬧騰的時間,你的好女兒早就被救出來了!」
到這里,看了半天戲的雪貢土司插了手。不過這插手也是一開口就教訓梅朵︰「梅朵,你何苦耍弄二太太,她也是在為卓瑪擔心呀!」
梅朵點頭︰「我當然知道她是在為卓瑪擔心,所以在她不想給我下跪的時候,我就讓她回去了。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又拉著阿爸你來找我。這可實在不是我的錯呀!」
在這不要臉的狡辯中,二太太氣得現在恨不得手上能夠拿把刀,立刻將梅朵給碎尸萬段了!
之後,雪貢土司對著梅朵又是一頓好說,好商量,不過無論雪貢土司說什麼樣的軟話,給出什麼樣的好處,梅朵也不願意到嘉吉家去。
好說歹說也沒能讓梅朵願意,雪貢土司對梅朵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他覺得他的梅朵不應該是這樣蛇蠍心腸的。之前二太太和卓瑪都欺負她,他知道,但是也不至于能讓梅朵心硬到連親妹妹的生命都置之不顧吧。
「梅朵,你太讓阿爸感到失望了。」
雪貢土司看著梅朵的眼楮里面滿滿寫得都是這句話。
注意到了雪貢土司傷心的表情,梅朵心中一動,有一點點的酸楚泛了上來。在一個當父親的眼里,孩子們的地位真的都相同嗎?
雖然她並不認為不是全世界都欠了梅朵加央的,不是全世界都應該為梅朵加央著想,但是,在雪貢土司的眼里,她這個苦命的女兒應該佔據著更多的關愛才對。
然而,雪貢土司真的那樣關愛她的大女兒嗎?在梅朵取代這個傻子之前。
這一刻,梅朵為死去的傻子感到傷心,為雪貢土司的不偏心而感到傷心。如果偏心,怎麼會想著讓梅朵跟著他前往嘉吉家,這不是把他的大女兒也往火坑里面推嘛!
或許是他的大女兒一向是炮灰的角色,而讓他不假思索的便做出了這個決定。可是不管怎麼樣,梅朵現在深深的感到傷心,心髒在隱隱作痛。
她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阿爸,雖然我不能過去,但是我可以寫一封信讓你捎去。你將信稍給汪覺土司,他看過以後,會理解你的。」
見到即使是他如此明確的表現出了失望,梅朵還是無動于衷,雪貢土司徹底的放棄了。看到梅朵這個樣子他也明白,他是說服不了梅朵的。能讓梅朵寫一封信已經算是梅朵給的大禮。
可是僅僅只是一封信,能有什麼用?
對于梅朵答應寫的信的作用,雪貢土司是沒有寄一點希望,因為在他的認知里,梅朵和汪覺土司是沒有絲毫的關系的。要說梅朵和汪覺土司之間有關系,恐怕也只能通過卓瑪才能掛上鉤。因此,對于梅朵的信件,他一點也不在意。梅朵的信里能寫什麼?充其量是說明了不能前往的原因,還能有什麼用。
汪覺土司干什麼非要讓梅朵去啊!
雪貢土司愁得手在腦袋上一抓一把頭發。哎,這件破事……
來一趟梅朵的房間,雪貢土司愁苦不減。
從梅朵的房間離開時,雪貢土司十分失望的對梅朵說了一句︰「梅朵,你太讓阿爸失望了。」
沒有用強調的口吻,也沒有多麼失望的語氣,只是單純的說道。說罷,連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站在屋子里面,听了這句話,梅朵驀然感覺心中狠狠一酸。
是啊,她讓這個雪貢阿爸失望了。
她沉默了下來,垂下了雙眼,在屋子里面坐下,一點也沒有讓二太太下跪了的興奮,盯著某一處呆呆的發愣。在二太太不知道是咒罵還是狂嚎的聲音里,梅朵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對這個家的影響。
所有的內斗都是她挑起來的嗎?
當然不是,她還沒有聖母到那個份上,什麼罪責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如果不是二太太和卓瑪一昧的看她不順眼,一味的想找她的茬兒,她哪里用得著使上這麼斬草除根的手段!
人害我一次,我全力還之。
她不會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況且,她本來就沒打算讓卓瑪死,實在是阿爸把她看得太壞。阿爸不清楚,但是她清楚的很,達杰索朗怎麼可能會殺死卓瑪。
一個真正的男人,絕對不會用女人作為威脅,那怕是一個背叛他的未婚妻。雖然這個所謂的未婚妻,他連面都沒有見過。
她雖然對自己做的不後悔,無論是毀卓瑪聲譽,還是直接毀了嘉吉家,但是她仍舊為雪貢土司的那句「失望」感到心傷。
再怎麼樣,也是父女連著心,況且雪貢土司待她極好,被親人說「失望」,怎麼樣都會難受的吧。
深深的嘆氣。
第二天一早,雪貢土司和二太太就跟著兩個嘉吉家的來人出發了。離開的隊伍很龐大,除了有雪貢土司精心準備的禮物外,雪貢家的兵丁幾乎都帶上了。至于雪貢土司是想先禮後兵,還是想先兵後禮,這可就不是梅朵能管得著的了。
他們走後,雪貢家的官寨一下子就空了,連管家當秋都跟著雪貢土司去了嘉吉家,只留下梅朵一個能管事的住在這里,仿佛梅朵不是土司家的一員,只是被單獨留下來看門的。
不過好在梅朵也看的開,心里面難受沒一會兒就放輕松了。親情得來很容易,破壞也很簡單,她不想想太多,她願意少計較些。她現在只需要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遠方的嘉吉家和汪覺家之間爭斗的最後結果便好。
一路上,雪貢土司快馬加鞭,整個隊伍都是晝夜不停的趕著路。終于,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便趕到了嘉吉家。
在踏上嘉吉家轄地的那一刻,雪貢土司便意識到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因為,視野之中,只要是屬于嘉吉家的寨子,現在已經全部被汪覺家的人所佔領。如果不是雪貢土司來過這里,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恐怕連他也要以為這里就是汪覺家的地盤!
每一次雪貢土司帶著人馬在幾乎就要不屬于嘉吉家的寨子里露面時,寨子里面管事兒的汪覺土司的人,便會快馬加鞭的將消息送往嘉吉家官寨,送到官寨里汪覺土司的手里。
至于嘉吉土司一家和卓瑪在哪里。呵呵,自然是被汪覺土司關進地牢里了。
男人听了來信,幽聲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