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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散去的時候,天黑沉沉的,一輪明月呈鵝黃色掛在天邊,看著清晰卻沒什麼光亮播撒下來照亮周遭。宮人挑著燈開道,我們各自坐在步輦上,靜默無話。

良久,順貴嬪一聲悵然嘆息重重地在黑夜中彌漫開來。

莊聆側過頭去,淡然笑道︰「貴嬪這是可憐康德翁主呢?」

順貴嬪點頭︰「是。那麼個小孩子,又是跟後宮無關的人,平白牽涉進來,受那樣的罪。」

我們問了怡然,怡然說康德翁主別處無礙,兩只手的手心卻燙得面目全非。縱使御醫全力醫治,要半點疤痕都不留也是不太可能的。

莊聆沉吟著緩然喟道︰「當日你說本宮心狠,本宮卻是知道不會傷及永定才做了那樣的安排。今日這一位,可是實實在在地要得便是翁主受傷,一舉扳倒兩人。小翁主也是個孩子,她都能下得去這樣的手,若有朝一日得了皇長子,真不知會如何。」

我听著她們的話,端看著前面的宮道,在夜色中幽幽暗暗的仿若直通到天際。這樣略顯鬼魅的感覺,好像連我這走慣了宮中道路的人也會不知前路如何。我亦是沉了口氣,淡泊道︰「倒是好手段。一個是陛下的新寵,一個是帝太後跟前得臉的人,要除掉這兩個于誰而言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倒是一舉讓兩個人摔了跟頭。」

「那又如何?」莊聆輕笑著,「扳倒旁的宮嬪容易,想從皇後娘娘手里奪子卻是個難事。皇後娘娘的地位若這麼好動搖,當年蕭雨盈早已鬧翻了天了。」

順貴嬪又是一嘆,轉向我沉靜道︰「此番蘇姬的事,妹妹可打算出手相助麼?」

我搖頭︰「我實在沒心思摻合這些,且先瞧著吧,看看她們到底能鬧成什麼樣子。再怎麼說,蘇姬到底還是得帝太後歡心的,此次又是個無心之過,帝太後也不太可能就此厭惡她。」

這一干新宮嬪鮮有幾個安分的,她們要斗,斗到我們身上我們自不會忍氣吞聲;但如這樣事不關己的事,我們也實無引火燒身的必要。再者,宮中斗爭,素來還要防一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縱使我們可以擺平這些事,又焉知背後沒有黃雀?.

齊才人確是失了寵,蘇姬那邊,听聞再去長寧宮拜見時,被帝太後訓斥了幾句,倒也就無事了,仍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前些日子我向宏晅坦言我不喜歡方氏姐妹,他也就沒再見過她們。可我也知道,這日子長不了,一則方家的顏面總還要顧及到,二則……他不去見她們,卻耐不住她們會去主動見他。

是以幾日後我在廣盛殿前的廣場上落了步輦,抬眸見那裙擺覆于長階迤邐而上時,了然地冷聲一笑︰「那是嬈姬?」

林晉望過去,仔細分辨一番︰「是,是嬈姬。」

我遂凝神于她那縴盈的身材輕輕笑道︰「看來咱們來得不巧,回宮吧。」

前腳掃清了齊才人和蘇姬,後腳緊接著往廣盛殿去,方家這兩位分明是要重整旗鼓再戰一番了.

我回到明玉殿,在小廚房中為元沂做一道他愛吃的點心,糯米面活成的團子在掌中著力均勻地揉著,心事卻半點停不下來。宮中突然的失寵多半會有個由頭,譬如我當年的避子湯一事、再譬如齊才人失手傷了康德翁主一事。但嬈姬前些日子的失寵沒有由頭,只因我跟宏晅說了那一番話而已。故而她大約至今不明緣由,也決計恨不到我頭上來。

那便讓她復寵好了,反正她就是要尋仇,也尋不到我的仇。

一道豆沙葉兒耙出了鍋,糯米淡淡的香味撲鼻。我分了兩只碟子裝好,一碟讓雲溪送去給元沂,又叫了詩染進來,道︰「你把這個送廣盛殿去。如是嬈姬不在就呈給陛下;如是嬈姬還在,交給宮人便可以了。」

詩染領命去了,我徑自回到寢殿休息,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一本《茶經》,不知不覺地也翻過了大半本,細一回思卻是什麼也沒讀進去。一會兒,詩染回來復命,我見她拎著那食盒的姿勢頗是小心,全然不似拿著空盒子,不覺一疑,蹙眉道︰「怎的又拎回來了?」

「奴婢到了殿門口,看見齊才人也拿著食盒進去。奴婢覺得娘娘必定不想跟齊才人爭這個風頭,就自己做主拿回來了。」她說著將食盒在桌上一擱,「這主意打得對麼?」

我滿意得含笑點頭︰「不錯,是不願和她們爭這些的。嬈姬可還在麼?」

「步輦還在殿外放著,大約還在吧。」她道,思了一思跪坐到我身邊,餃笑道,「奴婢有一事想不明白。」

我看著她︰「嗯?你說。」

「這齊才人是嬈姬宮里頭隨居的人,必定是知道嬈姬此時在廣盛殿的,干什麼還這會兒去?找不痛快不是?」

「是想給嬈姬找不痛快唄。」我合上書交到她手里,「這回的事,罰她是因為那邊是長公主。可憑誰也能看出來這事怪不得齊才人也怪不得蘇姬,陛下也未必就真怪她,面子上就還是過得去的——陛下和她面子上過得去了,嬈姬面子上就過不去了。」

「奴婢也是這麼想的。」詩染點點頭,又猶疑著道,「可是娘娘您說,齊才人干什麼找嬈姬的不痛快?這樣明目張膽地開罪宮中主位,自己豈不是更沒好日子過。」

我閑閑地靠在靠背上,微笑著舒了口氣︰「那她自有她的打算、自有她的資本,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了。」

幾日後傳出點消息,道是嬈姬和齊才人不知因為何事起了爭吵,在自己宮里摔了東西,又一路爭到皇後那里去。本不是什麼難辦的事,照理也就是齊才人不敬主位,罰了齊才人了事。可細問之下,事情是在齊才人的住所出的,難免教人覺得是嬈姬有意尋事找齊才人的麻煩。听說二人在長秋宮爭執不休,直听得皇後頭疼也辨不出個誰對誰錯,最後分別斥責二人幾句,叫她們各自回宮思過。

這算得個公平的做法,不偏不倚,宮中很多爭不清的事情也差不多都是這般解決。

事情卻是遠遠沒完。

「今兒個嬈姬今日去廣盛殿的時候踫上了齊才人,大抵是前日里憋著一口氣吧,竟就失手把齊才人推下了長階。」林晉這樣稟說。

「嬈姬把齊才人推下了長階?」我細細琢磨著這句話,林晉應說︰「是,所幸齊才人摔到一半撐住了才無大礙,不過身上的大傷小傷也少不了。」

我「哦」了一聲,又問︰「陛下怎麼說?」

「沒說什麼,陛下正為北方雪災的事煩著,交給了皇後處理。」

我點一點頭︰「旁邊總有宮人看著,都怎麼說?當真是嬈姬推的?」

林晉一滯,躬身垂首答道︰「嬈姬身邊的人說不是,齊才人身邊的人說是,廣盛殿門口值守的宮人說似乎是。不過臣覺得……」他噤了聲,欲言又止。

婉然在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笑睨著她︰「你怎麼說?」

「奴婢覺得……」婉然略一思索,斂眉沉靜道,「這齊才人可比當初的岳氏對自己狠多了。」

岳凌夏當初陷害于我是類似的法子,不過磕破了額頭,齊才人竟是直接滾下長階了。

真是好魄力。

不過上一次宏晅看出了其中真相,這次就未必不知道,只不過這二人遠沒有我與岳凌夏的分量罷了;當然,亦有可能他當真沒有細問故而確實不知其中原委,然不論是哪種可能,這事到底是交到了皇後手上。

見我沉默不言,林晉施禮退了出去,婉然方悄聲問我︰「姐姐覺得……皇後娘娘會借這次機會除掉嬈姬麼?」

我反問她︰「如果是你,你會麼?」

「會。」她答得篤定,細一思量,又道,「不過也許……也要看家里的意思?」

我亦是細思著,遂搖了搖頭︰「蕭家倒不會攔她。但是你瞧,這件事你我會覺瞧出算計、林晉亦有所懷疑,六宮眾人就不會了麼?皇後借此事除掉嬈姬固然可行,日後卻少不得落人個偏幫的話柄了,縱使無憑無據,但流言蜚語也是傷人的。」

「那……姐姐覺得……」婉然眉頭緊鎖著,似是想不通此事了。我輕嘆搖頭︰「我什麼也沒有覺得。這事往下會如何,我不知道。你不要忘了,嬈姬那邊還有個作才人的本家姐妹,齊才人這一邊……經了上次的事,難說她現在是否和蘇姬聯了手,如是有,那大抵是和景容華也聯上了。」

「景容華?」婉然一愕,茫然道,「沒听說什麼啊……」

我輕聲而笑︰「冬至那一遭,如不是景容華看似無意的那一問,蘇姬如何順理成章地把錯處推給工匠?」

婉然不同意︰「如何不能?那話蘇姬自己也解釋得出。」

「是解釋得出。」我笑吟吟地瞥著她,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道,「但如是前腳出了事,蘇姬後腳便直接道是工匠之過,旁人會如何想?」我頓了一頓,續問,「是不是會教人覺得是她有心為之、甚至連理由也想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我終于把嬪妃的名單整理出來了……

只包括目前出現過、至少醬油過提及過的人……

被廢了的不算……追封的算。【其實被廢的or賜死的那幾個招人恨的大家應該還比較有印象……

如下~~

【三夫人

正一品︰夫人[琳儀夫人楚 ]

【四妃

從一品︰妃[瑤妃蕭雨盈(薨)][愉妃胡夕染(追封,薨)][德妃方如沁(追封,薨)]

【九嬪-

上三嬪

正二品︰昭儀、昭媛[韻昭媛姜雁嵐(薨)]、昭容[靜昭容趙莊聆]-

下六嬪

從二品︰淑儀、淑媛、淑容、修儀、修媛、修容

【二十七世婦

正三品︰充儀、充媛、充容、充華

從三品︰婕妤[寧婕妤晏然]

正四品︰貴嬪[和貴嬪紀思菱(薨)][順貴嬪周嫻庭]

從四品︰貴姬[嘉貴姬任霜月]

正五品︰姬[柔姬蘇燕回(目前封號被削)]

從五品︰容華[良容華衛凌秋][容華景珍]

【八十一御女

正六品︰美人[嬈美人方茹清][美人柯若]

從六品︰才人[荷才人沈語歆][方茹沅][齊玉桐][陸氏]

正七品︰令儀、秀儀、慎儀、宣儀[馮雲安]、婉儀[晏芷寒]、潤儀[吉潤儀徐欣顏]、麗儀、弘儀、肅儀[苗佳洛]

從七品︰瓊章、瑤章[蔣詠晴]

正八品︰婉華[何氏]、穆華[薛佳芸][梁氏]、閑華[于氏]

【散號

從八品︰寶林[蔡禾珣]

正九品︰良使

從九品︰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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