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軍府用過午膳,季綾和裴錦楓便要準備回去瑞王府了。
而在臨走時,季雲翔卻將裴錦楓偷偷地拽到了一邊,對他小聲地說道︰「姐,要是王爺對你不好,你可千萬別忍著,直接把他休了得了!可別委屈了自己!」
裴錦楓頓時哭笑不得,心想著,他是有多想他和季綾和離呀?
于是,兩人便一起沿著這熱鬧的街道行進著。
他也太不厚道了吧?邀請他逛街,卻是朝著自己回家的方向走去,他怎麼這麼狡猾呢?這下他倒是直接回家了,可他呢?他還不知該怎麼回去呢!
***
如今佔據著季綾的身體,頂著季綾的名號,裴錦楓實在不知該和眼前這個男子說些什麼才好。索性不說話,等著他先開口。可誰知,這裴錦曄也不說話,似是在比誰能更沉得住氣一般。
「你們在說什麼呢?」見姐弟二人在一旁竊竊私語,沈心雅擔心季雲翔又說出些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便趕緊走上去拉開了季雲翔,「你姐要和王爺一起回去王府了,你就別耽擱她了。」
見他下了車來,春花和秋月趕緊迎上前去,疑惑地問道︰「小姐,你怎麼下車來了?」
季雲翔想要開口反駁,卻被沈心雅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頓時就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便退到了一邊。
「是呀。」裴錦曄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嘆,眼神深邃,面色凝重,稍許過後才緩和下來,他扭頭看向裴錦楓,微笑著說道,「老三這人其實很不會照顧自己,雖說已經是成家立室的人了,但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以後還希望你能多照顧著他,能多擔待他一些。」
她敢肯定,一定是雲翔這小子又在對裴錦楓胡言亂語,然後被娘給訓斥了。
偏偏他又不能提議讓他送自己回去,畢竟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瑞王妃,是個女人,也是他的弟妹。他自然不能開口。
如今自己這個身份,又如何能像以往那般,和眼前這人隨意談話呢?
盡管心中早就是憤憤不平了,但面上還得擺出一付感動不已的樣子,重重地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可偏偏,季綾這個女人,每次都要毫不留情地揭開他的這一道疤,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是個路痴的事實,實在是太可惡了。
「你要做什麼?」季綾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緊蹙著英挺的眉頭,語氣嚴肅地出聲問道。
「春花,秋月。」車里,季綾掀起車窗簾子,探出頭,望著前方的那倆丫頭,吩咐道,「听王妃的話。」
比如,娶杜婉芸為妻,許她正妃之位。
裴錦楓頓時就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他也隱藏得很好,沒讓自己表現出來,只不過心中卻早已經抱怨開了。
「你下去走走?一個人?」季綾頓時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言語里也充斥著濃濃的懷疑和驚訝。
裴錦楓真想罵人。
然而,就在他起身準備下馬車時,卻被季綾一下子拽住了胳膊,害得他差一點一個踉蹌,滾下馬車。
看著那一輛豪華的馬車漸行漸遠,裴錦楓這才暗自嘆了一口氣,邁步便是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他的身邊,見的確只有他一個人,裴錦曄頓覺一陣疑惑。
只是,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那人卻一眼看見了他。于是,他便听見身後傳來了一道略帶驚訝的聲音︰「瑞王妃?」
然而,就在快走到那一道身影身邊時,他卻突然止住了腳步,怎麼也無法再次邁步,心中一陣苦惱。
在將軍府里,沈心雅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語,不過那是母親對女兒的教誨叮囑,他倒是沒有任何的驚訝,可此時此刻,連裴錦曄也對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他倒是有些驚訝不已。
沒有察覺到他眼中的異樣,裴錦曄朝著他微微頷首,告別道︰「本王先行告辭,瑞王妃請便。」
走走就算了,你把我送回去瑞王府更好。裴錦楓暗自想著,但面上始終是一抹淺淡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恭敬不如從命。」
而就在他暗自苦惱自己該走哪一個方向才是正確時,突然眼尖地看見了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中頓時一陣大喜,便是想也沒多想,趕緊邁步走了上去。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一時之間做出和季綾成親的決定。
雖說那日是被蘇清嵐深深的刺激了,有和她較勁的嫌疑,但他也仔細想過了,只有兩人在同一個屋檐下,這樣才能對雙方都有利,有什麼情況也能最快通知對方。
只怕到時候他的生活又會是另一番狀況吧。
所幸的是,此時她已經坐進了馬車里,除了裴錦楓,沒人看見她這般落寞的神情,不然,估模著會讓人懷疑呢。
于是,馬車繼續前行,只是車里少了一人。
「都說了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你怎麼還是不相信我呢?」裴錦楓再次不滿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拔高了稍許。若不是街道上很是熱鬧喧嘩,只怕車里兩人的爭吵就會被車外的春花秋月听見。
算了,他還是自己想辦法回去王府吧。
「是呀。」裴錦曄笑了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暖陽,「瑞王妃這是一個人麼?怎麼沒帶個丫鬟在身邊?」
邊休委小。見她這般大驚小怪,裴錦楓再次不悅地皺起了精致的眉頭,撇嘴道︰「那又怎樣?」
看來,他真的不適合一個人出行呢。
也不知他們究竟走到哪里來了,這些街道對于裴錦楓來說,幾乎都是一個模樣,但為了不讓裴錦曄起疑,也不想被他笑話,他便一直忍著,沒去詢問他,這里是哪里。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這個二哥,其實心眼兒挺壞的呢?他一個人回家挺無聊的,沒想在路上遇見了自己,就騙自己和他一起走走,其實是讓自己送他回家呀!
最後,她退了一步,語氣也緩和了稍許︰「讓春花陪著你吧。」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我們沒有交換身體,你也總有離開他們的一天,也會面臨這些事,又何必這般失落?」裴錦楓斜睨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出聲道,話語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緒波瀾。
他……他……他說什麼?!
他也知曉自己是個路痴,根本不認識路,但人都有自尊心,都有不想承認的事情,路痴便是他不想正視的一個事實。
但也正是和她交換了身體,他也體會到了許多他或許一輩子也無法體會的感觸,也從另一個角度,認識了一些原本以為很了解的人,知曉了一些人的真實面目。
又走了好一會兒,裴錦曄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裴錦楓︰「今日能與瑞王妃一起逛街,本王深感榮幸。不過,時辰也不早了,且這里距離齊王府不遠,本王就先行告辭了。」
剛才馬車停下時,她們便有些疑惑,但隱約听見車里有談話聲,兩人也沒上前去詢問,只等著主子發話。卻沒想到現如今,小姐居然下了馬車。
「原來如此。」裴錦曄點了點頭,臉色的疑惑頓消,「若是瑞王妃不介意,不如一起走走?」
而沒等她繞路離開,就被蘇清嵐和柳如月看見了,兩人也急忙走到了她的面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
請便?請便個屁!
不過這樣也挺好,至少他們兄弟三人的感情很好
這兩個女人煩不煩呀?沒事兒就爭來爭去,有意思麼?
一路回到了瑞王府,季綾下了馬車,便徑直走進了王府大門。沒在前院停留,直接走向後院自己的院子。
轉回頭來看向她,裴錦楓略顯不悅地蹙了蹙眉頭,不滿地出聲道︰「你拽著我做什麼?」
或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說不定呢。
車輪碾過地面,勻速地往前行進著。季綾一直都是一付無精打采的樣子,腦袋靠在馬車上,時不時地嘆上一口氣,那樣子連旁邊的裴錦楓看了,也會有一種感傷的情緒在蔓延。
「你知道怎麼回去王府麼?你認識這京城里的每一條路麼?」季綾不答反問。
一想到被一個以前從來不認識的女人,搶走了王妃之位,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面對兩人這一番听似沒有任何不對勁兒,甚至帶著關切,可實則卻是暗自得意的話語,季綾頓時一陣頭大,心中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虧他剛才還在感動,感嘆著他們的兄弟情呢,可這一轉眼,他又在替季綾那女人說話了,還說要替季綾那女人教訓自己。他就這般篤定自己會對季綾那女人不好?似乎是他經常被季綾氣得半死吧?
穿過綠意蔥蔥的花園,季綾看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頭,心中暗自嘆氣,看來,又要被這兩個女人給纏上了。
不等季綾開口,柳如月便接過話頭,同樣略帶疑惑地說道︰「對呀王爺,王妃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將軍府麼?怎的王爺你回來了,王妃卻沒回來呢?」
微微蹙了蹙眉頭,他真想下車去走走,如若再面對季綾這般要死不活的樣子,他真害怕自己也會被傳染。
二哥這是想要做什麼?邀請他一起走走,可偏偏又不說話,這樣有意思麼?
既然如今他和季綾已經成親,結為夫妻,那麼,他就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哦。」季綾想也沒多想,便出聲應了一句。
「這個不用你來提醒我!」哼哼了一聲,裴錦楓也不再看她,掀起馬車簾子,便下了車。
如今听見裴錦曄說出這樣一番話,他很是覺得感動,心中也是暖暖的。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撬開季雲翔那腦袋瓜子來瞧瞧,看看他的腦袋里都裝了些什麼,怎麼會說出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來?
自己好不容易回來將軍府一趟,如今又要離開了,季綾突然感到一陣失落和不舍,那稜角分明的剛毅臉龐上,也浮上了一抹憂傷的神情。
他從沒有過當皇帝的野心,也不想去爭權奪利,他天性閑散,喜歡隨意自由的生活,便是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一點興趣也沒有。而裴錦曄又是一個隨和親近,同樣沒有半點野心的人,故而,這皇位自然而然的便是由身為長子,從小便被立為太子的裴錦煜繼承。
在與季正天說話的時候,季綾悄悄看了一眼裴錦楓,也不知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之後她便看見季雲翔很委屈的樣子,默默地離開了。
輕嘆了一口氣,他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能別每次都這麼懷疑我行麼?你能不能試著相信我一次,相信我能一個人回去王府?」
「你先回去吧,我下車去走走。」清了清嗓子,裴錦楓低沉著聲音,語氣堅定嚴肅地說道。
回頭看向那倆丫頭,裴錦楓一臉嚴肅,不容反駁地出聲道︰「你們別跟著我,你們先隨王爺一起回去王府。」
如今,他的正妻,王妃之位,卻都成了季綾的了。他深知,杜婉芸肯定會怨怪他吧?怪他不信守承諾,失信于她,娶了別人。
就在裴錦楓苦惱著該如何擺月兌此時這般尷尬的氣氛時,裴錦曄輕笑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里帶著一絲的驚訝和難以置信。
「可是小姐——」見他轉身就要走,秋月一急,急忙出聲道,卻不想,這話還沒說完,就見裴錦楓扭回頭來看向她,眼神犀利帶著一絲的警告,愣是嚇得她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又是一陣寒暄過後,季綾和裴錦楓便在將軍府一家子的相送下,出了大門上了馬車。
再次扯了扯嘴角,裴錦楓趕緊訕笑著回答︰「只是我想一個人走走,所以,便讓她們回去了。」
經她這麼一說,蘇清嵐這才注意到,似乎並沒有看見那個所謂的王妃呢。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一路無話地繼續往前走去。
一邊暗自思考著,一邊垂著頭,隨意地閑逛著,裴錦楓已經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何處了。等他回過神來,打量四周時,所看見的這些景象,似乎挺熟悉,可又覺得格外的陌生。zVXC。
看來,只有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腳步再次停了下來,他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地面上哪里有縫呀?就連個螞蟻洞也沒有。
盡管她也明白他這話中的道理,可她就是覺得不舍,覺得落寞嘛!從昏迷醒來後,她就一直住在瑞王府,而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還偏偏不能告訴自己最親近的人,如今好不容易見上他們一面,難道還不許她感傷一下麼?
見她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了,裴錦楓倒是怔愣了一下,不過卻也沒多想,出聲便讓車夫停下了馬車。
「王爺今日不是三朝回門,去將軍府了麼?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蘇清嵐笑著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的疑惑,但心中卻是憤憤不已。
從小到大,他便知道,出身皇室,自然免不了權力相爭,從小到大他也听到過不少這樣的言論,但慶幸的是,他們兄弟三人間,卻並未有過任何的嫌隙和矛盾。
為了一個男人,讓自己成為一個心機深沉,勾心斗角的女人,這樣做,人生就有意義了麼?
只不過,一個純爺們兒,突然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這還真是讓他極為不習慣,盡管變成女人的日子也不算短了。
似乎自從認識了季綾這個女人後,他的生活便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後來和她交換了身體,那幾乎可以說是他人生中最冗長的噩夢。
但此刻面對裴錦曄這一番略帶調侃的話語,裴錦楓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扯了扯嘴角,尷尬地回答道︰「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
輕嘆了一口氣,他這才出聲道︰「齊王爺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王爺的。」
等他換回了身體,他一定要報今日之仇!
至于杜婉芸,他也會遵守當初的承諾,娶她為妻,只是不能許她王妃之位了。
而讓兩人呆在同一個屋檐下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成親!
漫無目的地閑逛著,裴錦楓突然覺得心里亂糟糟的,腦袋里也是一團亂麻,怎麼理也無法將思緒理順,反而是剪不斷理還亂。
而驚訝過後,心中便是一陣暖意淌過,有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在蔓延。
裴錦楓之所以會答應他的提議,一來,是因為和季綾交換身體後,他便很少見到裴錦曄和皇上,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自己的兄長,這麼些日子不見,多少還是有些想念。二來,便是想著,一會兒能否讓裴錦曄送他回去,這樣一來,他也省事了許多。
這件事情若真要追究責任,也全是怪他自己。若不是那一晚他賴著不走,就不會發生這接下來的事情。
見他真的生氣了,臉色也格外的難看,季綾扶額,只好妥協︰「好吧,我就相信你這一次。不過,你最好早些回去王府。」
春花和秋月盡管很擔心還在外閑逛的王妃,但礙于剛才王爺已經發過話了,讓她們先回來王府,做自己該做的事,她們自然不得不從呀。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也由不得他後悔。他也不是一個會為了過去而有所牽絆,有所顧忌的人。船到橋頭自然直,無力改變的事實,又何必在意,何必糾結呢?
裴錦曄點了點頭,臉上始終是一抹微笑︰「不過若是老三對你不好,你大可以來找本王,本王定會替你教訓老三,讓他再也不敢對你不好。」
「那日在街上見你和老三關系似乎挺好的,卻沒想到你們居然這麼快就成親了,還真是出乎預料之外呢。」
只希望小姐在外面別遇到什麼麻煩才好。不過仔細想想,這整個上京城,只怕沒幾個人敢招惹小姐吧?以前,小姐和少爺可是經常橫行上京城呢。也不知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她只希望,那女人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來王府!
既然王爺和小姐都發話了,她們身為丫鬟,自然只有听命。
他剛才不是已經告訴她了麼?她還很爽快的答應了呢,如今卻又出聲詢問他,敢情她剛才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呀?既然不知道還答應他,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接連的問話,讓裴錦楓微微變了臉色,白希俏麗的臉蛋上浮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怒意,但他最終還是將這一股怒氣給壓制了下去。
脖子有些僵硬,他扯了扯嘴角,這才緩緩地扭回頭去,對著已經走到他面前的裴錦曄訕笑了兩聲︰「齊王爺,真是巧呀。」
見她這般嚴肅凝重的樣子,裴錦楓倒是愣了愣,甚至下意識的也變得嚴肅起來︰「我下去走走,晚些再回去王府。」
雖說這話說起來其實是對季綾所說的,是讓季綾多擔待著他,多照顧著他,是對他的關心,可他還是覺得驚訝。
莫非,是那女人回去將軍府後,不再回來王府了?還是說,被王爺拋棄了,讓她回去了將軍府?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的迷路了。
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裴錦楓頓時一陣失落。
也正是因為和季綾交換了身體,使得他的生活徹底翻天變化,也打亂了他的一些原本打算。
可讓他開口打破沉默?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畢竟,他並不知曉季綾和二哥之間的事情。
季綾張了張嘴,卻沒能將到嘴邊的話說出來︰我也很想相信你,可你哪一次又做到了讓我相信?
而一路上,兩人也甚少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沉默。
不想再被她們糾纏,季綾微微蹙了蹙眉頭,低沉著嗓音,語氣嚴肅地說道︰「本王的事需要向你們一一稟報?王妃去哪里了,也需要向你們匯報行蹤?」
兩人一愣,心知王爺不高興了,便不敢多嘴說話,只得默默地低頭听訓,但兩人的心中,卻也逐漸明了起來。
看來,這王妃似乎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呢,沒見王爺都這般不高興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