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下來,楊工頭忙不迭的給她端茶遞水,弄好後自己一邊站著等白露說話。
放開茶杯,白露緩緩道︰「工頭用不著這麼客氣,按原來的時候相處便好。」
楊工頭緊張得偷偷抹了把汗,訕笑道︰「這哪成,您現在身份尊貴,豈能和我們這種人隨便相處。」听口氣,是不是來報復他以前對她們姐妹不好的事情?
「工頭你謙虛了。」
「嘿嘿,七少女乃女乃,怎麼不見白雪跟您一起過來?」
嗯,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他都進出顧宅不少次,難道會對顧宅沒有一點的了解麼?若是真的,那麼十有八.九是李蘭沒把顧宅的具體情況說與他知道。固然顧宅很大,人多總有口雜的時候,想要打听些什麼消息,也是很容易的。但自從李蘭下了那道規定後,下人也不敢多亂說話和安分了許多。
看來得先試探下他︰「她和六哥出去玩了,難道工頭不知道麼?听說你最近都來了顧宅幾次了。」
白露知道他進出顧宅?知道也很正常,自己不要自亂陣腳。他虛虛的答道︰「是這樣,是這樣啊。」
「工頭,來顧家也不來我星月軒打打招呼,我可是很生氣呢。」看來不像是撒謊裝傻,那就是說李蘭沒有把顧家的事告訴他。那他三番五次到簾雅居去是做什麼?
「哎……哎,七少女乃女乃瞧您說的,我這也是沒辦法。」看來是真的來找他算帳的,還是小心伺候,免得得罪現在不能得罪的人。
「喔,工頭也有沒辦法的事。唉,想起以前啊,要是我們做錯了些什麼事,工頭你下手可不……」白露又端起茶杯,似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嘆氣道。
楊工頭連忙打斷她的話,惶恐道︰「七少女乃女乃,以前的事莫要提了罷,你大人有大量。我到顧家去就是想借些錢,維持一下染坊的生活。」
「借錢?工頭真會說笑,借錢不找我這個熟人借倒是找大太太借,于理不合呢。」白露蔑笑道。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下,杯里的水淌了些許出來,灑濕了桌面。
楊工頭馬上解釋道︰「七少女乃女乃,這事情說來就話長了。是大太太讓我監視顧五少,再給些酬勞我,不然我肯定會找您借的。」看來白露是真的生氣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讓她息怒。這白露當真是士別三日,讓人刮目相看。以前的她說話哪里敢這麼理直氣壯,咄咄逼人?
監視顧弈?白露皺了皺眉頭。是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白露起身道︰「原來是這樣。唉,是我錯怪了工頭,工頭你別怪我啊。再怎麼說,你對我和雪也有養育之恩。以後要是過來顧家,記得過來看看我便好。」
楊工頭不住點頭,生怕白露會對自己加些什麼責難。
「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關于大娘要你監視五哥的事,我不會與人說的。大娘她可能也有自己的考量,希望工頭也如此,守口如瓶。」
楊工頭只能拼命點頭下保證︰「一定,我一定不會說。七少女乃女乃,我送您出去。」
白露點頭,沒有拒絕楊工頭的殷勤相送。
出了染坊走出幾步遠,離兒撐著傘湊近到白露身邊問︰「白露姐,現在我們去哪里?」
白露不答反問︰「今天五哥他是去了商行還是洋行?」
離兒不明所以的回答說︰「洋行。白露姐是要到弈少爺那里去麼?」
抬起手絹拭去額邊的汗珠,這天氣熱得緊,才走幾步就滿身是汗了。白露說︰「嗯。快些走吧。離兒,之後你幫我看著些楊工頭,要有什麼小動作馬上告訴我。」
不知道白露打算做什麼,離兒還是點點頭,跟著白露走。繞過幾條街就到了洋行,兩棵高大的法國梧桐尤其惹眼,在夏天的陽光下綠得虛幻。
進了洋行,賬房就帶著兩個人去顧弈的辦公室。顧弈正專心致志的翻賬本,記數,敲了很久的門才知道有客人。
白露支開離兒坐了下來,身上仍是熱得緊。也不知道這顧弈怎麼能受得了在這麼多的賬本後工作的。這大開的窗口吹進來的風怎麼看也吹不到他那里去。
顧弈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慢慢走了過去,在白露對面坐了下來︰「難得你主動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