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起來的時候只覺得一陣腰酸背痛，往枕邊一看，顧弈寰早就已經離開了。
我熟悉好了之後匆匆忙忙往營帳外走去。
營帳外，我看見了顧弈寰和秦陽的身影，似乎在商討什麼事情一般。
我驚恐︰「不肯能……不可能的，他只是離越的富商而已……」
我的眼前一陣朦朧，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經被曲解了，曾經我告訴他，我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女子，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那時他不信，現在……他信了，他全都信了。
身後的清綰小心翼翼地開口︰「小姐……這是安洛王殿下。」
我在心底默默地說出沒有說出口的一句話︰謝謝你沒有把我拋下。
眼前朦朧一片，我強制克制住自己的眼淚不讓她滑落。
「那是自然。」我挑眉，自信的一笑。
我背對著營帳，但是我知道，能夠不經過我的應允就進.入營帳的，只有顧弈寰！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如果真的被包圍了，那鄴城百姓就無法離開鄴城，到時候水患就會讓全城的百姓全部死亡，包括我們……
忽然，從營帳的入口傳來了一陣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慕容采薇！」
我深吸一口氣，故作諂媚地一笑︰「那是自然。你知道的，像我這樣的女子，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的。只要誰願意做我的墊腳石，我自然是願意踩上去啊。」
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他須臾的溫柔……眼底早已濕潤，重重地頷首。
「是啊！我們相信丞相大人！」村民們齊齊下跪。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有溫度……
「小姐！」清綰跺腳，一臉惱怒的樣子。
山腳下，鄴城城內的狀況很糟糕，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百姓們正在慌亂地逃跑，場面很是混亂。
我在心底輕笑，我這是仿照先秦商鞅變法時期的一個故事——一諾千金改變的。
我被他扔在了這里，他拋下了我不管我了……
「就是因為她是一介女子，你們更要相信她。」顧弈寰負手而立，那種君臨天下的氣質在此刻畢現無遺。
當時商鞅告訴百姓，是要是能夠把樹木搬到城樓外，就賜他萬兩黃金。
我圈住他的腰際，但是他卻久久沒有給我回應。
「秦縣令，昨晚的大雨對村民們的房舍可有影響？」我走進他們，問道。
我松開清綰抱住我的雙臂，朝秦陽頷首︰「秦縣令，你做的很對。」
「山下，找到離越的軍隊。」顧弈寰不斷奔跑，沒有停下。
「哪有……」清綰繼續低下頭攪動起她的衣角來。
他單手負手而立，修長的身軀此刻看起來有些單薄。
我看著清綰站在原地不動，便對她低聲呵斥︰「出去！」
大雨傾盆，我跟著顧弈寰跑著，整個人都被他拽住，我咋雨中奔跑著喊道︰「我們要去哪？」
我回眸，他目光清明深情，這樣一個男子，他竟然為了我這樣一個鄙賤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等顧弈寰的期間，我環視了一眼周圍，立刻便被周圍的景象驚到了。
我輕輕一頷首。
「多謝大人！」壯漢連忙單膝下跪叩謝我。
我一愣，他去找離越的軍隊，我為何要去……
我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捋了捋她額上掉落下來的發絲，安慰她道︰「清綰，為官者，首先要為百姓著想，而不是為了自己。在有些時候，我必須舍棄什麼來保全大義。還有，秦縣令是一個好官，以後再也不準叫他書呆子了，听見了沒有？」
但是我又能說什麼呢？說清綰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給了他希望？不，我不能再拖累他了。鄴城現在內有水患，外有敵軍，他如若繼續留在這里，性命堪憂。
下一秒，一大群離越士兵朝我們沖來，我明白了！他們的目標原本就不是城中的百姓，他們屠殺百姓，就是為了引我們出現！
心劇烈的跳動，我恍然間明白了顧弈寰所說的意思，也許率領這些軍隊的那個人真的是楚恆，楚恆要對顧弈寰趕盡殺絕！
清綰抬起頭來，看著我認真地道︰「小姐，清綰有一事不明白。」
說完我就裝作要轉身離開的樣子。
楚恆，這個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這時，營帳的簾子忽然被掀起，我的心咯 一下。
只要挖好了這條水渠，村莊就不會這麼快就被湮沒。我的心也舒坦了片刻。
「說吧。」
情急之下，「啪」的一聲，我給了他一個掌捆。
他執劍朝我逼近，每一步都是冰冷。
是我太高估顧弈寰在這群村民中的影響力了，也是我太低估這群村民的刁鑽程度了。
我的心頓時方寸大亂，連忙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壯漢，道︰「起來吧。」
相對比之下，顧弈寰的的憤怒就相形見絀。
我轉過身去，對清綰道︰「清綰，送客。」
「身形。」顧弈寰冷冷吐出兩個字，「他的臉無論怎麼變，都變不了身形。本王看人從來不會看錯。
「我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壯漢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怕瞥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顧弈寰，抬起下巴道︰「昨晚既然答應我了，就要幫我全服村民們听我的安排。走吧。」
「我們有救了！」
我意識到了有一絲的不對勁。
「啪」我拍了拍手掌，睨視村民︰「想好了嗎？如若再沒有人出來搬這棵樹木的話，這五十兩黃金可就……」
那個年輕人忽然跪下，雙手抱拳道︰「請丞相大人留下，幫助我們治理水患！」
我的話語剛說到一半的時候，身子被人從後面猛地擁住。
「你倒是有長進了。」顧弈寰話音剛落，一把拉住我離開了營帳。
清綰的話一畢，顧弈宇的眼底浮現出了一絲希冀，他向我靠近，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咯 一下，一個夜晚就死了十個人…不能在這麼下去了，否則過不了幾天，整個村莊都會被淹沒的。
「哎！」壯漢很是歡喜，或者說是驚喜。
「收下吧。我從來不騙人。」我挑眉。
我睜開了眼楮，猛然發現方才數十個士兵已然倒地。
「啊！」我倒在了地上，顧弈寰強支撐起他手中的長劍，指著我的身子，眼眸中的寒冷難以直視。
我搖頭，從桌上倒了一杯清茶喝下，揮了揮手︰「我不困。」
我迅速轉過身去，什麼都沒想就跑過去撲入了他的懷中。
村民們看到顧弈寰的到來都是一陣驚喜。
「嗯！」我重重頷首，我能做的，只是不給他添亂。
只是他遲疑開口︰「你可有做好取得信任的準備？」
我從早晨到現在因為擔心滴米未進，清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顧弈宇的身體似乎是顫抖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放開圈住我的手臂，而是繼續開口︰「雲兮，相信你我，總有一日我手中的權勢會超過顧弈寰，到那時，你可會留在我身邊？」
清綰看著我不斷踱步的樣子，好生勸導︰「小姐，夜已經深了，你就先睡一會吧，說不定等你醒來的時候，王爺已經平安歸來了呢。」
我看清了他的臉龐，廝殺過的痕跡留在上面，依舊如此俊逸。
「楚恆！」顧弈寰低吼一聲，劍身直指我。
「顧弈宇，本王記得父皇並沒有派遣你來鄴城吧？」顧弈寰眯起危險的眸子，直視顧弈宇。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分明是要挑起戰爭！」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我的呼吸都屏住了。
「你覺得你獨自在這里面對危難，本王在京都會安心？」他痛苦地皺眉。
面對我的執拗，顧弈寰只好耐著性子開口︰「鄴城之外已經被離越王朝的軍隊包圍了。他們想趁著鄴城水患制造外憂，趁機奪取鄴城一帶。」
顧弈寰看了我一眼，決然地轉過身去，只身跑向那些士兵。
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了顧弈寰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真的是給我的？」壯漢還是半信半疑。
我笑著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村民們看到士卒拿上來的黃金之後立刻眼冒星光，但是理智還是告訴他們不要輕易相信我。
我滿意地朝顧弈寰眨了一下眼楮，顧弈寰淺笑回應我。我一揮手，對身後的一批士卒道︰「開挖水渠！」
「是啊是啊！」村民們連聲附和。
「你忍一下，很快我們就可以找到大夫……」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忽然被顧弈寰狠狠地用力一推。
夜。外面的雨下了一整天總算是停了下來。
「既然你知道我跟著顧弈寰是為了爬上去，那麼請你松手，別做我的絆腳石！」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最難听的話說出口，不過是為了讓他死心。
經過一天的奔波和勞累，水渠終于已經挖好了一半了。
所以，他不能死，就算是要死，也只能在死在我的面前！
我連忙追趕上去。
我的嘴角浮起了滿意的笑意，但是還是問道︰「你們不是不信任我嗎？我留下又有何用。」
顧弈寰略一頷首，也沒有想要反悔的意思。
「怎麼，還沒準備好？」我挑眉側過臉問他道。
我半側過身子，挑眉問開口說話的那個年輕人︰「還有事嗎？」
「你怎麼來了？」我蹙眉，故意將方才的尷尬掩飾過去。
營帳的簾子被掀起，顧弈寰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可是……村民們……」秦陽仍舊擔心村民們刁鑽不允許。
「你……」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弈寰，他要干什麼？！
我將頭往他的懷里鑽了鑽，不讓雨水直接打在臉上，緩緩開口︰「謝謝你回來找我。」
我的心咯 一下，蹙眉。
壯漢拍了拍樹干，忽然一下子將樹木扛了起來。
我淺笑看著眼前的壯漢不可思議地拿著手中的一盤金子，愣是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顧弈寰沒有回抱我，我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了他心髒正在劇烈地跳動。
顧弈寰只是輕輕頷首。
「小心！」我大喊一聲，顧弈寰將我護住，一個閃躲躲開了那個士兵的刺殺。
我懊惱地捧住小月復，真的好痛，沒走幾步的鮮血就沿著腿流了下來。
我朝他坦然一笑。
顧弈寰沒有理會我說的話，快步走下山腳，來到聚集的村民面前。
忽然，「蹦」的一聲，他的長劍刺在了地上，劍身彎曲，猛然間，他執劍單膝跪地。
我一邊輕輕地拍著手掌，一邊走到了壯漢的面前。
「是啊是啊！她有本事入朝為官，可不一定有本事治理水患啊！」
他別過臉去，對村民們道︰「各位想必知曉了，昨晚的大水沖走了十個人，四幢房舍。諸位難道還想要組織丞相開挖水渠？」
我的脊背顫了一下，很好，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顧弈寰，你怎麼了？」我慌亂地松開抱住他的手臂，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倒下，難道是受傷了?
「啊！」我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
我和顧弈寰被重重包圍住了。顧弈寰手執長劍，一手握住我，指節握地很緊。
「清綰！」我連忙起身，「秦陽能夠派遣的士卒都要留在山上保護百姓，如果僅僅是為了找顧弈寰而興師動眾的話，我們置百姓的安慰于何地？」
終于，清綰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跺腳道︰「我去找那個書呆子秦陽，讓他派遣士卒去山下找王爺！」
秦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敬佩的神情，連聲道︰「下官明白了。」
可是……他並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舉動。
顧弈寰的嘴角服氣了一絲極具諷刺意味的笑容，我最害怕他這種笑容，像是一把無形地匕首，能夠刺中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畢竟我的身子現在還是不要踫雨水的好，否則月復痛可能會再次來襲。
我原以為我話語的冷漠能夠激起他心底的憤怒，但是沒有想到，他依舊站于原地，半晌沒有開口。
我一怔︰「上次木蘭圍場上不是已經商議好了和親的事情了嗎？怎麼又打起來了？」
「好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我淺笑，回身看了顧弈寰一眼。
我背對著顧弈宇，側過眸子冷冷地用余光掃了他一眼︰「你還不走？是要我趕你走？」
顧弈寰緩緩地敘述著，我在一旁听著很是著急。
我，真的不值得。
我的後背處生出了一股寒冷，刺骨一般。
「她說的是真的？」顧弈宇充滿希冀地看著我，觸踫到了我內心的柔軟處。
清綰知道我的脾性不好，只好乖乖出去。
我的話語再一次在他心口插了一刀，雖然疼痛難以接受，但總好過給他希冀，讓他去期待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
周圍一片混亂，村民們慌張地不知所措，有些拿著家里地東西想要逃命卻被士卒趕了回來。有些在破口大罵，有些孩子還在哇哇大哭。
「顧弈寰！」我喊了一聲，因為我方才听見外面似乎又下起了大雨了，他勞累了一天，如若再淋浴的話一定會得傷寒的。
顧弈寰面不改色地走到他們面前，回頭瞥了我一眼，我朝他蹙眉頷首。
我低頭察看他的傷口，傷口很深，看樣子是刺進了骨頭里了，所以他才會忍不住劇痛倒下。
忽然，一個離越士兵仿佛是認識我們一樣，拿著長矛直刺我們而來。
我一愣，我怎麼肯能知道。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皺眉︰「快走！」
「昨晚大雨瓢潑，沖刷掉了很多房舍，村民們現在堵在山口處‘無家可歸。」秦陽擔憂地道，垂首。
沒過多久，周圍一片寧靜。
「哼。」顧弈寰冷哼一聲，他手中的長劍依舊直指我，「你可知道這次帶來離越軍隊的人是誰？」
我連忙捂住了嘴，我這才意識到我的尖叫聲很可能會引來更多的離越士兵。
我的雙臂緊緊地擁著他的腰際，將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的心跳。
清綰小心翼翼地問著，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的心卻飛快跳動地異常。
山腳下，有哭聲，有叫喊聲，村莊經過一夜的大雨狼狽不堪，很多房舍都被沖刷走了。
顧弈宇神色淡然依舊，他的唇邊還沾染著我的少許胭脂。
顧弈寰忽然收回了劍，冷視我︰「他知道你來了鄴城，所以順著你走過的路來攻去鄴城，這也就是他當初要同你一起來鄴城的原因。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他在離越的身份，絕不會是第一富商這麼簡單。」
我依稀記得，顧弈寰看見過楚恆戴著人.皮.面.具的樣子，但是並沒有真正看見過他的模樣啊。
我回過身子，掃視了一眼眼前這群黑壓壓的村民，深吸了一口氣，對身後的士卒道︰「去山上隨便取一根樹木下來。」
「……」一陣沉默。
顧弈寰側眸看了我一眼，緩緩道︰「女子為官在寰宇王朝是史無前例地，慕容采薇開了這個先例，她所受地苦必定比其他官員更多。當然，她的才智肯定也勝過其余的官員。如若沒有才能，皇上又怎會為她冒這個險，開著個先例？」
我「噗嗤」一聲低聲笑了出來︰「秦縣令他沒有惡意的，他也是擔心你的安危罷了。」
一個村民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不是我們想要阻止，實在是我們不信任她一介女子憑何來指揮我們啊！」
他的話音方畢，就忽然俯下了身子，他的唇畔踫觸到了我的涼唇，一陣溫暖的感覺傳遞到我的身上。
「好！！」村民們立刻吶喊了起來。
我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指甲嵌入了掌心。
清綰站在秦陽的旁邊，焦急地張望著我們。
他的左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看來本王來的不是時候。」
我的心底很著急，顧弈寰去了一天了，但是到現在還沒有任何音訊。秦陽手里的士卒我沒有辦法調動讓他們去山下找顧弈寰，因為這些士卒還要再山上保護山上的百姓。
我含笑看了一眼顧弈寰，他雖然淡漠地看著一切，但是眼底的贊許卻是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小跑到顧弈寰的面前，因為喜悅完全忘記了方才我和顧弈宇的事情。
清綰淚眼盈盈地抬頭，整個眼楮都一片朦朧︰「小姐，我知道了。可是……秦陽真的很迂腐！我要來找你他卻跟我說一些大道理，明擺著就是欺負我不識字嘛。」
我想要掙月兌開來，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蹙眉︰「閉嘴！」
顧弈寰看出了我的寒冷，松開我的手跑回了營帳。
我的心底在哭泣，曾經有多恨，如今便有多愛。恨不滅，愛不熄。
難道真的是像顧弈寰說的那樣，是我引他來的嗎？
我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對身後的士卒揮了一下手︰「來人，將那五十兩黃金全部賜給這位壯士。」
我蹙眉，再一次督促︰「如若沒有什麼可說的，那我只好會京都去向皇上請罪了。」
我挑眉冷看著村民們的反應，他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沉默著看著那棵算不上巨大的樹木。
「是安陵王！」
村民們相必是知道了離越軍隊包圍了整個鄴城了，他們想要逃命，但是顧弈寰已經命令士卒攔住他們。
我早就預料到了村民們肯定會想盡辦法刁難我，于是我快步走到了顧弈寰的身邊，站定，對他道︰「多謝。」
他的沉默讓我感到害怕，我繼續背對著他開口︰「你如果再不走的話……」
不！我在心底告訴自己，我不能讓顧弈寰因為我就這麼死去，我猛地起身，方走了幾步，便涌出了鮮血。
「大家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看著村民們個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
如今府庫不足，我只能將萬兩黃金壓縮為五十兩黃金。
***
顧弈寰將我抱起，在他的懷里，我莫名地安定。
我在營帳內喝水，這一天我連水都來不及喝上。
我再一次走到村民面前的時候，村民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臉龐的血絲，雨水夾雜著血絲滑落，我緊緊抱住了他……
因為一旦打開城門，離越的軍隊會立刻沖進來，血洗鄴城，佔領鄴城。
「不！絕對不會！」村民們信誓旦旦地保證。
「我盡力了。」顧弈寰坦然地凝眸于我。
我終于支撐不住了，一下子倒在了雨水當中。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疲憊的眸子︰「你回去吧，清綰說的都是騙你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迷糊地睜開眼楮，腰際的酸痛讓我挪動了一子。
顧弈寰眉心緊蹙︰「和親的公主被離越退了，理由是美色不夠出眾。」
營帳外面大雨猛烈地下著，雨水拍打在我的身子上，我感覺到一陣寒冷。
真的是楚恆嗎？他到底是誰？為何會擁有千萬軍隊？又為何要來圍攻鄴城。
顧弈寰將我放下，清綰一下子跑上來抱住我︰「小姐，我就知道你會平安無事的。方才秦縣令說你和王爺下山了，我原本想要來山下找你的，可是秦縣令不讓我去！」
我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才開口︰「鄴城現在局勢動蕩，你不該來的。」
我慌忙松開圈住他腰際的手臂，藏到了身後，瞪大了眼楮仰視眼前這個數日不見的男子。
他的舌輕輕撬開我緊閉的牙關，那樣的深吻，我努力地抗拒著，可是我越是抗拒，他的吻卻越來越深。
再一次！
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趁著顧弈宇沒有防備的時候一下子推開了他，顧弈宇眼底的憤怒燃起。
我頷首，下一秒，顧弈寰再一次拽住我的手腕，蹙眉道︰「抓緊我的手，鄴城內已經有了離越的士兵，山腳下已經有百姓被屠殺了。跟著我，否則我難保你的安全。」
「富商？你當真了解他？」顧弈寰危險地眯起雙目。
「哼！」顧弈寰冷哼一聲，忽然轉身掀起營帳的簾幕拂袖而去。
那個年輕人抬起頭來，目光誠懇︰「我們原先是誤解了丞相大人，經過方才的事情才知道丞相大人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們相信，大人一定能夠幫助我們治理好水患！」
我拼命地搖頭，雨水似乎下的更加大了，我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
「啊……」下月復月復痛如攪。
顧弈宇眼底的不可思議和痛苦在我看來不及顧弈寰安危的萬分之一重要。
「哦？為了慕容采薇？」顧弈寰瞥了我一眼。
他沒有忘記要幫我復仇，所以他就用這種方式來殺顧弈寰？
可是下一秒，我忽然發現那些離越的士兵把矛頭都指向了顧弈寰！我明白了！的確是我引來他們的不錯，但是他們要的，卻是顧弈寰的命！後情瞥營。
他終于開口，話語比這瓢潑大雨還要冰涼︰「你知不知道，這些離越士兵都是因你而來的？！」
忽然，我看見他肩膀處一片血痕，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扯開被長矛刺破的衣衫，眼前忽然呈現出血肉模糊的情景。
我轉過身對秦陽道︰「你讓士卒們準備好工具，按照昨日的方案繼續開挖水渠。」
「這……」
顧弈寰面色冰冷，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哼，你應當不希望本王回來吧？！」顧弈寰一把將我推開，快步走到顧弈宇面前。
他俯身下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就不會喊人救你？要是我回不來了你該如何？一直在這里等下去？」
「對不起，是我引來了離越的軍隊。」他抱著我緩步在雨中走著，這雨似乎永遠都不會停下一般。
過了許久，村民們中間才傳來了回應的聲音︰「話雖如此，但是我們還是不相信她！」
「怎麼辦？」我蹙眉，大雨還在繼續下著，我們的臉上都被雨水打濕，好生淒涼。
我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很勉強也很艱難。
說完，我轉過身，諂媚地看著他。
我嘆了一口氣，看見顧弈寰站在離我不遠處思索著什麼，我朝他走了過去，站于他身邊。
但是有一個理智的聲音不斷地在提醒我︰慕容采薇，你不能再拖累他了！他為你受了那麼多的苦痛，你就算是犧牲自己，也不能連累他！
清綰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她自然是知道顧弈宇對我的好的，她方才替我開口也是不希望顧弈宇再一次受到傷害。
秦陽走到我的身邊向我匯報︰「昨晚一共沖刷走了四幢房舍，十個村民被沖走了。」
秦陽瞥見了我的到來，含笑走上前來︰「丞相大人。」
我恍然大悟，顧弈寰之所以那麼憤怒，是因為他看見了我和顧弈宇的擁吻！
我站在營帳內踱步，右眼皮莫名跳動了一整天，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顧弈寰朝我走近，他眉心沒有舒展開來。
我抬頭看著他，他眼底的痛苦之色明顯，數日不見，他清瘦了不少，然而蒼白的臉龐更顯一種常人沒有的俊逸。
「那時我擔心你一人在山上會有危險，然而方才到了山下，我隱約看見一個人站在遠處的高山上，他身後是萬千軍隊。」顧弈寰冷語。
縣令連忙走到我的身邊下跪︰「請大人幫助村民們治理水患！」
我起身，連忙問道︰「怎麼了？」
外面忽然又下起了瓢潑大雨，幸好我剛才就吩咐過秦陽了，就算是下雨也不能停止。
我頓了頓，沒有開口，反倒是身後的清綰替我開口︰「安洛王殿下，我們小姐不希望你來的意思，也是擔心你的安危罷了。」
我抿了抿唇，苦笑開口︰「如若真的是日久生情，這個久字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年了。或許我的情根本就沒有滅過，以前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不惜抹黑自己的形象，就是為了讓他看清我的本質，從此對我死心。
我猛然驚醒，這是他的聲音！他平安回來了！
我的心頓了一下︰「什麼？這些士兵是如何進來的？！」
四周一片靜謐，我只感覺到了我的心在劇烈跳動的聲音。
顧弈寰在一旁蹙眉，他或許是在疑惑我要樹木做什麼。
我的心慌亂地跳動著，我仿佛知道了些什麼。
這句話說出口，我的心底又何嘗不是在滴血。
心底一陣驚喜。
我咬緊了牙關，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徒勞的事情，現在，我只要他的平安。
「你騙人！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忽然，周圍的離越士兵一下子沖了上來，兵器相接的聲音很刺耳，我慌亂地緊閉雙目不敢看。
他緊緊地擁住我，像個孩子一般低聲說話。
「顧弈宇，我早就告訴過你，別做我的絆腳石！」我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心底在滴血。
顧弈宇神色自若地伸出一只手將嘴角的胭脂擦拭去，眼神清明，淺笑看著顧弈寰。
過了一會，顧弈寰向我跑來，他手中拿著一件披風，披在了的身上。
「顧弈寰……」大雨拼命地打在我的身上，我因為劇痛動彈不得，但是我的最終還是念念著他的名字，他的安危……
顧弈寰冷靜異常︰「跟住我，別松手。」
沒過多久，士卒們便將樹木取來了。我睨視了一眼村民，抬高聲調喊道︰「我這里有五十兩黃金，誰要是能夠將那根樹木抬起來，我這五十兩黃金就歸他了。」
那壯漢一下子扔掉了樹木，睨視我︰「哼，老子就不相信你會把五十兩黃金給老子！」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這是在他臉上很少能夠看到的神色。
他命人牽來了他的駿馬，一手拿著韁繩，一面對我道︰「山下的離越士兵如若找不到我，還會繼續屠城，我下山去，你自己小心。」zVXC。
我掙扎著，但是徒勞，顧弈宇越擁越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呢喃︰「我知道你跟著顧弈寰是為了借著他爬上去，我知道你是趨炎附勢的女子，但是…….我還是克制不住喜歡你。雲兮，別趕我走…….」
下一秒，人群中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音︰「丞相大人請留步！」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就是楚恆？」我緊張萬分，方才我因為害怕閉上了眼楮，竟然沒有看見遠處還有人在看著城內的景象，「不可能！你沒見過他的長相！」
「你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你哪一個？」我強撐著笑意，身子很虛弱。
我試圖掙月兌他的手卻根本無法動彈。
走前還不忘囑咐我呆在原地等他。
安洛王，這三個掃過我的心底的時候，我立即方寸大亂。
「哇！」人群一片嘩然。
我第一次听見顧弈寰這麼夸贊我，雖然這夸贊當中演戲給村民看的成分居多，卻讓我頗為感動。
我顫抖了一下，顧弈宇不出意料地頷首︰「是。」
撇去愛情不談，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的游戲還沒有結束！
「你回來了？」我的眼淚中夾雜著喜悅。
清綰見到我蹙眉的樣子，低下了頭，手指攪動著衣角，不敢再說話了。
可是如果否認，毫無疑問又是在他的心上插了一刀。
「你該向全城的百姓道歉，而不是我。」顧弈寰沒有看我，依舊看著前方走著。
「我來搬！」壯漢走到我面前，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但是我的用心，卻不能讓他知道。
「為何？」村民們紛紛不理解顧弈寰所說話的意思。
說完他翻身上馬。
可是我剛跑出幾步，手腕便被顧弈宇拽住︰「他這麼對你，你還要去追趕他？」
「你為官的真正原因其實是為了殺了顧弈寰，讓顧弈寰永不為帝王，可是你現在為何又要擔心他的安危？你不會真的對他日久生情了吧？」
「唔……」我的眼淚從眼底滑落，掙扎著。
我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那種被籠罩著的溫暖立刻席卷全身。
「是！」士卒連忙上山。
我錯愕地看著顧弈寰，他的長劍上血跡斑斑，就連俊逸的臉上也迸濺上了很多血朱，更添一種狂焰和邪佞。
此刻，我終于體會到了顧弈寰當初對我說我絕對不能死時候的感受了，這種強烈的感覺，如同洪流逆荒，席卷我整個身心。
我一路小跑跟著他的步伐。
「這群畜生！」我咬牙切齒。
可是離越王朝的人為何要殺我們？
對不起，顧弈宇，我在心底哽咽，我是無可奈何。
「雖然濕了，但是總會暖和些。」他小心地將披風披在我的肩上，我的心底濕潤了一下，他竟然知道我的所思所想。
昨晚徹夜難眠，我正是在思慮這件事情。
然而我錯了，我的這句話似乎並沒有激起他的憤怒，他忽而緩和一笑︰「我明白了。總有一日，我定會超過顧弈寰。無論你把我當做絆腳石也好，墊腳石也罷，我要定你了。」
他似乎發現我的腳步變慢了，才回過頭來對我道︰「我不放心你一人。」
「顧弈寰，你沒事……你沒事就好。」我低聲喃喃自語，淚水噴涌而出，打濕了他的胸膛。
顧弈寰依舊緊緊拽住我的手腕，擔心我被混亂的人群沖走。
我扯起嘴角，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開始吧。」
我看著傲然騎于馬上的顧弈寰，憂心忡忡︰「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盡早回來。」
「小姐！」清綰看到了顧弈寰抱著我走過來，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大聲喊道。
「應該是從後山，人數不少，你要小心。」顧弈寰抓緊我的手腕就開始向山腳下跑。
忽然，在我思慮間，遠處又出現了一群離越士兵。
我吸了一口氣，冷視秦陽︰「秦縣令，記住了，你是一縣縣令，拿出你的魄力，隨便這些刁民如何，我都會應付，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做，盡快挖好水渠便好。」
我看見了一個離越的士兵正在屠殺百姓，心底的憤怒一下子油然而生。
「壯士，好生勇猛。」我夸贊道。
我抬眸看著顧弈寰，問道︰「那你方才又何必帶我一起下山？」
前方是秦陽和士卒們在等待著我們。
顧弈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此刻我在他的臉上似乎看到了一絲贊許的目光。
當年商鞅做的很成功，既讓百姓高興了，又為自己贏得了百姓的信任，使商鞅變法得以順利進行。
壯漢冷看了我一眼，走到樹木旁邊，彎下腰。
顧弈宇淡然一笑，雲淡風輕︰「是本王自己來的。」
「回答我。」他的聲音變得強勢。
我掃視了一眼齊齊跪下的村民，過了片刻，開口︰「本相就看在秦縣令的面子上，勉為其難地留下。但是如果有人再反對或是執迷不悟，本相立刻走。」
我知道，我的實驗可能離成功不遠了。
顧弈宇拽住我的手滑落，他臉龐上五道指痕清晰可見。
我深吸了一口氣，絕情地沒有再看他一眼，破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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