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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懲罰【第二更】

「你去叫抱琴過來, 我有話要問她。」瑩繡抬腳上了臥榻, 膝蓋處還傳來火辣辣地刺痛感,青碧帶著紫煙走了出去,沒過多久, 抱琴就沖了進來,看到瑩繡靠在臥榻上, 再看看她凸起的膝蓋,「小姐, 您怎麼磕傷膝蓋的?」

青碧跟進來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話沒听完就跑了,有你這樣做事的?」

「我這不是擔心小姐麼,再說了, 你不是跟著小姐一塊去夫人那的, 怎麼會磕傷的!」抱琴想要伸手去踫那膝蓋,被青碧拉了回來, 「別去踫, 小姐有話問你呢。」

「抱琴,那古琴是你去拿回來的,去拿的時候看門的婆子是誰,她知不知道這盒子里放的是什麼。」

「當然不知道了,那麼大一個盒子, 要不是打開來,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訂做的東西, 當時那個送過來的小廝是這麼說的。」抱琴想了想說道,瑩繡看向青碧,「那燻香和鐲子是你去拿的,婆子可知道是什麼?」

青碧搖搖頭,「小姐,莫非夫人知道這些不是表少爺送的不成?」

「她當然是不清楚了,不過我倒是好奇,她是怎麼通過婆子就能知道那里面是古琴和燻香。」抱琴一愣,隨即搖頭道,「不可能啊,看門的婆子怎麼會知道那里頭的東西,再說來人也沒說是替誰送的。」

青碧卻即刻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地看向了簾子的門口,壓低了聲音,「小姐,我們這院子里。」瑩繡伸手示意她別再說了,「你心里有數就好,我乏了,休息一會,有人來找就說不見。」

抱琴還想問什麼,被青碧拖著走了出去,到了門口紫煙和香菱走了過來,香菱看抱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打趣道,「抱琴你這是怎麼了,憋的臉都紅了。」

「小姐訓斥了她幾句。」青碧伸手一扯她的後衣襟,替她答了話。

「我听紫煙說小姐受傷了,小姐剛剛不是在夫人那麼,怎麼回來就受傷了?」香菱看了一眼屋子內,笑著問青碧。

「還說著,都是青碧姐姐的錯,自己沒照顧好小姐回來的時候磕傷了,結果挨罵的還是我,哼!」抱琴十分入戲地一跺腳,氣呼呼地跑了開去,青碧無奈地沖著她們一笑,「小姐在里頭睡覺呢,說了誰也不準進去打攪,你們忙去吧,我去看看那丫頭。」

抱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青碧隨後就跟了進來,抱琴跑過去關上了門笑嘻嘻地對她說道,「怎麼樣青碧姐姐,我學的好不好?」

青碧寵溺地一拍她的額頭,「虧你還是小姐身邊的人,這麼莽莽撞撞的,將來怎麼照顧好小姐,記住小姐說的話,別一高興起來什麼都說!」

抱琴捂著嘴巴猛點頭,青碧這才滿意地讓她出去了。

瑩繡躺在床上沒有入睡,適才屋外的聲音她也都听到了,果真是沒有冤枉錯了人,這看門的婆子又不是有了透視眼,連著送入府的東西是什麼都看得出來,只有她這院子里的人才知道送來的是什麼東西,原本以為這丫頭只是有二心而已,現在想來,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人,這心,從來都沒有向著自己過呢。

京城這麼大,幾個小廝從何找起,沈夫人不可能叫來表哥當面對質,因為她也沒有把握,至于齊顥銘,既然他敢這麼做,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瑩繡雖不敢全信,但是她卻得去賭,不賭!不贏!

當晚平兒從廚房將食盒帶過來的時候,抱琴就要衣袖卷卷去找廚娘的麻煩,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湯不成湯,菜不成菜,就連平日里的擺盤都懶的弄了,一看就像是挑剩下的東西,「平兒你怎麼就拿這些過來,小姐怎麼吃!」

「這是廚房里婆子分好了給我的,我也不知道里面竟然會是這樣,一定是拿錯了,小姐我這就拿回去換。」瑩繡阻止平兒將那盤子收回去,「你沒拿錯,就是這些。」

她被沈夫人訓斥,要回來好好反省,這府里頭可傳的比風吹都要快,大廚房里體現的最為明顯的就是這伙食,瑩繡拿起筷子夾了一些放入口中,吃了小半碗的飯就沒有再吃了,「撤下去吧。」

平兒趕緊將盤子都放回了食盒撤了下去,抱琴還在那置氣,「小姐這廚房里太欺負人了,應該去告訴夫人她們這麼對待小姐您。」

「若是沒有夫人的默許,這廚房哪來這麼大的膽子。」青碧將桌子收拾了一番,「小姐若是餓了,可以讓平兒去小廚房做一些吃的。」

「行了,你們也趕緊去吃飯。」瑩繡揮揮手,不甚在意,這樣的舉措根本持續不了幾日,若是她真吃出個什麼問題,到了沈鶴業耳里,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如今孔姨娘懷著身子,哪個做妻子的不是要好好守著丈夫的心,傻到一天到晚置氣呢。

送完了小姐少爺的吃食,領來了院子里丫鬟們的伙食,同樣比平日里差了許多,主子有錯,底下的丫鬟們也逃不過,果然不出三日,芸書院的伙食就恢復了正常,就像是沈夫人出的一口氣,瑩繡倒不會在這點小事上非要爭論個一二三出來。

天越見地熱了起來,到了午後一開窗子熱氣就會竄進了屋,沈老爺差人去買了些冰回來放在窖子里,各院每日都能領到一些冰塊用來鎮熱。

抱琴拿著扇子扇著盆子里的冰塊,一面往那盆子靠近圖涼快,正午時分只要邁出了那個門,那席卷而至的熱氣就好像要燒傷了人。

京城的天氣不似南邊,夏天熱的還有些干燥,空氣中仿佛都是燒干了所有的水分,到了三伏天,這烈日底下呆著不需半個時辰就該暈過去了。

瑩繡坐在鋪了席子的臥榻上,手執針線正繡著一朵牡丹,一旁是徐徐傳來的涼風,抬頭便能看到抱琴那帶著傻氣的可愛樣子,嘴角不由的揚起一抹笑意。

簾子從中拉了開來,紫煙抱著一疊曬干了的衣服走了進來,「小姐,適才管家來通報,說小姐午睡完了就去一趟書房,老爺找您。」

「知道了,對了紫煙,小廚房里平兒還炖著一些綠豆湯,你等會盛出來放涼了先給喬媽媽和女乃娘送過去,其余的丫鬟婆子們都喝上一些。」瑩繡放下手中的繡架,紫煙過來替她穿好了鞋子,「那我給小姐您再留上一些。」

「先去給我準備一些,我拿去給父親。」

申時剛至太陽還烈的很,瑩繡走在走廊的陰影處,院子里的一些花草都顯得精神萎靡,到了沈鶴業的書房門前,門口的管家替她開了門,瑩繡接過抱琴手中的食盒走了進去。

「父親,這有剛煮的湯,您喝一些降降暑氣。」瑩繡打開食盒將綠豆湯端了出來,沈老爺恰好看完了一卷書,端起碗舀了兩口喝著,「坐。」

「這些日子公務忙,沒去看你。」沈鶴業從一個架子上拿下一個錦盒放到瑩繡坐的面前,「你的生辰也快到了,那掌櫃的倒是說小姐們都喜歡這個,我就買了一對回來給你。」

瑩繡打開那錦盒,里面是一對金鐲子,鏤空地設計,玉鐲一般粗細的內部還置著會滾動的小珠子,細看之下閃著瑩瑩的光亮十分的漂亮。

「謝謝父親,繡兒很喜歡。」

「你啊,性子和你娘是越來越像了。」沈鶴業看著這長大了的女兒,忽然感慨了一句,「小時候受了委屈還會往我懷里沖,如今是什麼都不肯說。」

「父親說笑了,小時候受了娘的罰繡兒才會從您這撒嬌。」這樣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更何況多少年忽略,如今她怎麼還能毫無芥蒂地在沈鶴業身邊撒嬌。

「是爹的錯,就連這生辰,你表哥都記的比我牢。」沈鶴業看了瑩繡一眼,嘆了一口氣。

喬瑾澤不知不覺就被戴了一頂高帽子,瑩繡搖搖頭,「繡兒的生辰還有些日子呢,是表哥送的早了。」

沈鶴業只覺得這個女兒越長大身上就越有前妻的影子,而他則越不敢去面對,他是個怯懦的男人,前妻會冒險懷胎是迫于當初郴州沈家的壓力,可他卻無力抗爭,晴然她要強,終于懷上了第二胎,情況卻一直不樂觀,好不容易保胎下來了,最後還是一尸兩命。

沈鶴業有太多的愧疚,以至于他這些年來不想去面對那個失去了親娘的女兒,甚至想要狠心將她嫁的遠遠的,這樣一輩子他就不用看到她,承受這一份負擔。任何一種選擇他都辦不到,他在晴然臨死前答應過她,絕對會好好養大這個孩子,將來看著她尋得好夫家。

再娶,和唐婉的兩個孩子出世,他已經錯過的太多太多,答應晴然的事情,他似乎一件都不曾辦到。

瑩繡看著沈鶴業臉上忽變的神情,看了一圈這書房,她小時候這書房中還留有娘的畫像,如今是一副不剩,柔聲喊道,「爹爹,您可還記得娘的樣子?」

沈鶴業站著的身子一震,從他娶唐婉進門開始,瑩繡就沒有喊過他一聲爹,都以那疏遠地父親二字相稱,這一聲爹爹,像是當年她才蹣跚學步的時候,張大手臂朝著自己沖過來,‘爹爹,爹爹’地喊個不停。

「你問這個做什麼?」沈鶴業只覺得喉嚨中像是堵了石塊一般,說不出話來。

「繡兒不記得娘的樣子了,所以想問問爹爹,您還記得娘的樣子麼?」瑩繡將那金鐲子套在了手上,輕輕一動,便有悅耳輕靈地聲音響起,「爹爹和娘過去這麼相愛,爹爹一定不會忘記娘的樣子,對不對。」

沈鶴業如鯁在喉,看著這眉宇間有著幾分相似的女兒,腦海中浮現了喬晴然的樣子,當她還是姑娘的時候,他們不過是在一次元宵燈會中偶遇的,那個愛笑活潑的姑娘,就像是燃燒起他寂靜生命的一把火,來的迅猛又消失的很快,他艱難地開了口,「你娘她很美,她總愛穿桃粉色的衣服,喜歡喝桂花釀,喜歡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雕刻」

沈鶴業說不下去,他的腦海中,他的記憶里永遠只有喬晴然年輕時候的模樣,姑娘家的那幾年,婚後的那四年,他想不出她變老的樣子。

瑩繡太清楚那一點,死去的人永遠會在當事人心中留下印記,不會老去,是活著的人一輩子都戰勝不了的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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