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顯祖下崗兩年了,兩年中就沒斷了找工作人家不是嫌他歲數大,就是嫌學歷低,請幫忙的人吃飯加上讓中介騙的錢總有兩千多,結果是一事無成在國企干了這麼多年,突然有一天像個斷了女乃的孩子,這變化讓他六神無主了俗話說「人過三十不學藝」,四十多歲的程顯祖干什麼呢?最後,程顯祖決定發揚自己二十年駕齡的特長,去開出租
程顯祖把開出租放在最後的選擇是因為,他連想都沒想過去開出租開出租受累,開出租受氣,開出租沒有身份,一睜眼就該二塊錢賬,一年三六十多天沒休息,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就在馬路上待著,一句話,開出租不能干
等到程顯祖決定干出租的時候才發現,原自己就沒往眼兒里夾的出租司機,還不是想干就能干的先說這個「兩證」,光是等著考試約號,就得排好幾個月好容易排上了,考試又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拿著兩證了,出租公司沒有空車為了找空車,程顯祖腿兒都跑細了
「你就是死心眼兒,光自己跑,找人兒幫你打听著,這樣不就快點兒?一棵樹上吊死,干點兒什麼成呀?」老婆大芹這樣批評程顯祖
大芹沒下崗,說話自然就有氣勢不,干脆說,在家里大芹一直就比程顯祖有氣勢听人勸吃飽飯,特別是老婆的話,不听也得听繞世巷地托了人,留神打听著哪個公司有空車皇天不負有心人,過了些日子真的了信兒
「二哥在家嗎?」門口外邊有人喊
那天是中午,天熱得蒸籠似的,程顯祖躺在床上睡了一身的汗听見有人叫,趕緊起,回頭一看,涼席上睡了一個人印兒
「誰呀?進!」程顯祖一邊答應著一邊迎出去
慶進了門兒,慶是程顯祖一個「發小兒」的哥們兒,原住在一個院子里,慶結婚以後搬了家慶開出租已經有幾年了,還是大芹的提醒,程顯祖才托了他
「快點兒,給弄點兒涼水喝,熱死我了」慶一邊擦著汗一邊說
「喝涼水?找鬧肚子呢?有冰鎮啤酒成嗎?」
「不成,我開著車呢」
慶「咕咚咕咚」飲了一缸子涼水抹抹嘴兒說︰「二哥,找著空車了」
「在哪?」
「我們公司剛走了一個,我听見信兒趕緊給你定了下明兒你拿著錢趕緊去,現在手里攥著證等著車的人有的是」
「明天就去?」
「明天就去你還嫌早,要不是有熟人,今兒去了都趕不上」慶看見程顯祖這麼問有點兒不高興
「多少錢押金?」
「三萬」
「我上哪弄這些錢去?」程顯祖有點兒發愁
「取去呀!」
「你嫂子沒下班呢!」
「瞧這點兒出息,等嫂子回趕緊準備錢,晚了我可就留不住了,這還求了隊長半天呢」慶說
「成,你別管了,我一準兒準備下錢」程顯祖答應著
「那我走了,趕緊拉幾趟,車份兒拉出了,還沒嚼裹兒呢,明兒一早找你,拉著你一塊兒去,我豁出半天工夫去」慶說著站起身往外走
「豁出半天兒工夫跟豁出命去似的?」程顯祖跟著後邊送他出門說
慶鑽進車里說︰「你是沒干,干上你就知道了」
程顯祖看著慶把車開出了胡同口兒,琢磨著他這句話
晚上大芹進了門,程顯祖把找著空車的事跟她說了︰「老婆子,我這回可就是上了套兒了」
「誰沒上套兒?听你這意思,你還是不肯認頭?」大芹有點兒不滿地說
「往後我可沒時間顧家了,干這個每天都得還賬」不管怎麼說,開出租就是心里有點兒不情願
「在家你管什麼了?三頓飯兩頓面條兒,就是早點不吃面條,還得外邊買去」大芹跟程顯祖說話向就是這個樣兒,程顯祖費多大的勁,這麼多年愣沒改過
「得交三萬塊錢押金,明兒早上就要」
「我一會兒就取去,先吃飯,吃什麼呀?」大芹問
「面條兒!」
第002章,你是老司機了,罰款二,扣三分兒」
「別價,今兒剛到了出租公司,頭一天上路,還找不著北呢,您少罰點兒吧」
「錢不能少了,不扣分兒了怎麼樣?」警察還不錯
打點完了警察,慶了電話︰「二哥,怎麼著呀?」
「水蠍子,不怎麼蜇(著)」程顯祖把剛才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你是我祖宗!就這你還開出租呢,有多少錢送不完呢?那女的你就不能讓她走,就有這樣訛人的,警察更得留神,他們專門就逮開出租的,這和社會車還不一樣,警察罰了你,單子到了公司,你還得挨罰呢!」
「那怎麼辦呢?」
「怎麼辦?凍豆腐,沒法兒拌(辦)了,你不會留點兒神?你別跑了,先到我這,咱倆吃了飯,給你修車去,我今天也豁出去了」
「我上哪找你去?」
「四元橋一直往東,京順路邊上,看見好多出租車,一溜兒飯館,我就在那兒」
到了京順路遠遠地看見了一堆出租車,停在路邊一溜兒飯館門前,程顯祖心里想,以前打這過,怎麼沒留神?停好了車看見慶站在路邊上,正回地張望,看見程顯祖招著手喊著︰「這呢嘿!」
程顯祖下了車跟著慶進了一家飯館,屋子里坐滿了人,看生意還挺紅火
「四姐,快著點兒嘿,面得了沒有,現磨麥子呀?」慶大聲喊著
隨著喊聲走過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大眼溜精,渾身上下滾瓜溜圓兩個**鼓鼓囊囊一走一顫悠
「嚷什麼!嚷什麼!就你嘴急,不得熟了呀?你吃了挨槍子兒去是怎麼著?」四姐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程顯祖說,「這誰呀,怎麼沒見過呀?」
「這是我二哥,今天頭一天干活,帶他吃飯,以後要是路過就在這吃,這的東西不錯,價錢也便宜,四姐沒的說」慶介紹著
四姐笑著說︰「您就盡管,這兒吃飯的都是干這行的哥們兒您等著,叫他們給你們端面去」
周圍的人听說程顯祖是新的,眼楮都集中在程顯祖身上
有個大胡子的黑大個就搭了腔︰「慶,你也沒好心眼兒呀,干這個什麼滋味兒你不是不知道,怎麼還把你哥們兒往火坑里推呀?」
慶扭過頭去說︰「老黑,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下崗了,上哪也找不著工作,這才給他想了這個法子,怎麼辦,得吃飯呀!」
「是呀,像咱們這樣的,干什麼去呢?開買賣?沒有錢;到公司當白領?沒有學歷;唱歌去?沒有嗓子;當演員?沒有模樣;當小姐去?又是男的」坐在老黑旁邊的一個剃著小平頭的瘦子一邊剔著牙一邊說這幾句馬三立的翻版相聲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小樂子,你干脆說相聲去得了,你比現在說相聲的強多了」老黑哈哈大笑地指著瘦子說
面上了,兩大碗芝麻醬面條上面放著切好的黃瓜絲
慶指著黃瓜絲說︰「四姐,要不你就給我根兒整條的黃瓜我咬著吃得了,這黃瓜絲兒切得比我手指頭還粗呢!」
「你怎麼這麼多毛病?」四姐打了一下慶的腦袋說
「這就叫店大了欺客,賣西瓜的幌子,殺熟兒!」小樂子在旁邊說
四姐听了說道︰「小樂子,你嘴上積點兒德,打剛才你就一口一個小姐的,現在又跑這敲什麼鑼邊兒,塞完了嗎?塞完了走人!」
「我瞧四姐你多余干這個飯館,到歌廳里當個媽咪有富余」小樂子話沒說完,四姐手里的菜單飛了過去,他趕緊跑到門外溜了一屋子人哄笑了一陣
「瞧見沒有?別看累,有樂兒,這就叫花子(要飯的)操兒,窮歡樂!」慶說
「再胡唚把你也打出去,趕緊塞,塞完了該干嗎干嗎去!」四姐听見慶的話嚷道
听著大家的話,程顯祖感覺到,別看頭一天沒開張,挺熱鬧的
吃完了飯,慶帶著程顯祖到一個寫著修輪胎打氣的攤子前開攤的是個老頭,大概有五六十歲的樣子,正忙著手里的活
「老雞,忙著呢?」慶這樣招呼著老頭,看樣子很熟悉,只是這樣的叫法兒讓程顯祖感到新鮮
「小丫挺的,怎麼說話呢?」老頭抬頭看了看慶說
「找幾條車胎,富康的」慶說
「自個兒上後頭挑去!」老頭自顧干著活說
屋子後頭小山一樣地堆著一堆輪胎,慶挑著說︰「沒新的呀?」
「沒送貨呢,你先找幾條湊合使著,等了貨我告訴你」老頭說
程顯祖問慶︰「這怎麼還有新輪胎呢?」
「這老家伙專門收賊贓,有人偷了輪胎就往他這送,所以便宜」慶小聲地說
「那不惹事?早晚出事」程顯祖有點兒不放心地說
「你管他出事不出事的,先弄個便宜的再說,都這樣你是不知道」慶拿了幾個舊輪胎說
程顯祖看了看覺得比自己的輪胎強多了,慶拿了輪胎走到老頭跟前說︰「給換上」
老頭叫了一個瘦得沒有千斤頂粗的小伙計走過給他們換輪胎,換好了輪胎,程顯祖說︰「多少錢?」
「瞧著給,慶知道價錢」老頭還是不抬頭地說
「我先不給錢呢,等你有了新的告訴我,我還換回呢」慶說
「你丫真能算計,你要不發財都冤」老頭說
兩個人上了車,慶從車子里伸出腦袋說︰「二哥,你先溜溜馬路,有活就拉,沒活就回家吧,今天你的車份兒是沒戲了,早點兒回去,有什麼話明兒再說吧,我可走了,這多半天兒淨給你忙活了」
看著慶的背影,程顯祖想到,今天要是拉不著活,就該公司二塊錢,想到這心里有點兒發愁
車上了三環路,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大芹的︰「拿著車了嗎?」
「拿著了」
「拉著活兒了嗎?」
「沒有呢」
「滿大街都是‘打車’的,你怎麼拉不著?我剛還打一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