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雪听了笑了一笑,覺得這事不難︰「恆君只要將藥下在那個孩子的飯食當中,自然可以解決問題,用不著還去想些其它方法,那才麻煩。」
墨訓哭喪著臉,恨恨說道︰「本上仙當然想過,臨要離開天界時候,還和命格樂悠悠的說過,誰料經過命格一說,本上仙這才知道,此策萬萬不可,不可啊不可。」
堂耀和夏初雪對視一眼,均是猜測不到,這‘不可’的原因是何,墨訓見他們兩個都是不懂,遂也不賣關子,將命格的原意大致說了一說,果然是神仙也無轍。
話說紫薇星君投生的那戶人家,世世帶帶都是做那更夫的營生,家里雖然不算窮的衣不蔽體,可也是好不到哪去,而且家中因為祖上窮得怕了,養成了一個規矩,說來不知是要心酸,還是有些好笑。
這戶人家,只有三只海碗,一雙筷子,一只用來盛飯,一只用來盛菜,一只用來喝水,至于那雙筷子,則是全家共用,每次吃飯時候,全家都是輪流在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分配的倒是十分均衡。
命格說他曾經有過觀察,根本找不到一個規律出來,那棵仙藥無比珍貴,一旦沒有算好,不小心被其余凡人吃了,他和墨訓,可都不能擔起這個責任,所以暗中下藥,此計不成。
夏初雪心中想著墨訓所說,如果事情屬實,偷偷下藥,確實不行,心中稍微籌劃,卻又想起一策,方要抬頭和墨訓細細說說,怎料手上一涼,出現了一顆白色藥丸。
運去的滾滾煙塵之中,墨訓的聲音猶是可聞︰「此為仙藥‘送炭’,麻煩你了。」
饅頭既然已經送了出去,夏初雪便就走出廟去,仰頭望著房頂,等著堂耀下來,突然耳邊傳來陣陣溫熱氣息,夏初雪知道定是堂耀,也不回頭︰「主上,有意思麼?」
「一般耳朵被吹,都會發癢,你竟然能沒有感覺,」堂耀來到夏初雪面前,笑著琢磨起夏初雪的耳朵。
夏初雪有些想要磨牙,干脆不去理他,只是指了指小狗︰「這只小狗,要怎麼辦?」
堂耀出手一揮,小狗立即不見,憑空消失。
一只紙鳶飛到他們之間,紙鳶的尾巴上面,是個不大不小的‘冥’字,夏初雪凝目看去,知道是秋意的筆跡,等著堂耀打開紙鳶,遂也湊過去逐字看了下去。
原來那個艷鬼雖然作惡不少,但是卻是修行不深,泰山殿的判官沒有費上多少力氣,便將那個艷鬼收了回去,現下已在司書殿內記錄完畢,殿內事務一切停當等等,最後那句是寫給夏初雪,說是殿內大家都很安好,只是洛涯最近十分苦惱,也沒心思處理公務,司書如果沒事,便是早些回來,下面又是一行小字︰‘另外如果主上不許,司書也是不要太過勉強’。
白秋意這種天也不怕、地也不怕,孤家寡人、隨生隨死的性格,有的時候,連堂耀也是拿他沒有辦法,縱覽整個幽冥司內,敢于在飛文上面寫上這種要死的話,也是只有他白秋意白文書而已。
畢竟秋意是司書殿內的首席文書,看在夏初雪面上,堂耀也是不會輕易對他施加手段,但是既然這飛文到來,想必夏初雪也是不肯留在人世,堂耀不等夏初雪開口,便即說道同回幽冥,夏初雪遂也欣然同意。
堂耀和夏初雪他們,離開幽冥不過三日而已,幽冥司中法度規整,已是有著一個完善的機制,即使堂耀離開十年八年,只要沒誰惡意作亂,也是全然不會有事,他們回去時候各處都是要開晚食,炊煙如縷不絕,升在各殿上空,堂耀反正也是無事,索性賴著同往司書殿去,打算蹭飯。
沒到司書殿前,夏初雪卻是見到幾個殿內的鬼差,三、五成群的迎面走來,鬼差見了冥王、司書,趕忙跪下叩頭,夏初雪揮手,鬼差這才起身,這個時候既是晚飯的點,鬼差斷然沒有去往別處的道理,洛涯相當精于庖廚一事,自從洛涯來後,便是因為幾菜幾湯,迅速博得了這些沒有立場的鬼差的好感。
夏初雪當下十分好奇,鬼差听了司書發問,立即七嘴八舌的解釋開來,原來司書殿內來了一個洛文書的相好,自從那個相好來了之後,便是不許洛涯做飯,每日變著花樣給洛涯做飯炒菜,雖然心意十足的厚道可心,只是手藝太差,鬼差這幾日都是到別的殿中蹭飯去吃,不敢留在自己殿內吃飯。
遣走了鬼差,夏初雪看看堂耀,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主上確定,還要和我一起回到殿內吃飯?」
「有難同當麼,」堂耀笑笑,有些促狹的說道︰「我和洛涯說熟不熟,說生不生,但是對于他的事情,還是多多少少听聞一些,這些年來,可是沒有听過他有什麼‘相好’一說,這個笑話,不得不看。」
夏初雪听了這話,心中不住感慨‘惡毒’,見到堂耀已經走在自己前面,也是不好說些別的,只好跟在堂耀身後,想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相好是誰,難怪白秋意在飛文上想讓自己早些回來,難道洛涯的這個相好十分厲害?
帶著這樣的諸多疑慮,夏初雪和堂耀走進了大殿,這時殿中又是出來幾個鬼差,夏初雪不想成天受禮,揮了揮手,將他們皆盡遣了出去,令他們各自去往別殿尋飯,依著鬼差走前的指點,和堂耀往文書庫去。
文書庫內本來是一向安靜,縱然夏初雪平日在時,大家說說笑笑,也是不過笑語之聲,絕非能像今日這般熱鬧,一個女子聲音溫婉,柔柔和和的正在說話︰「洛涯,這是我今天剛剛學會做的青椒炒雞蛋,你來嘗嘗,試試好不好吃。」
這個女子聲音方落,一個男子聲音隨即想起,有些不自然的笑著說道︰「秋意,秋意,欸,欸,你別走啊,你來嘗嘗,是不是好吃?」听這聲音,定是洛涯無疑。
白秋意就如沒有听到一般,頭也不回,走得干淨利落︰「不必了,我還有事要辦,你慢慢吃,不用著急,」直到走到門首,看到堂耀和夏初雪,這才停下,行了個禮,面上有些驚訝,好像有些奇怪,他們怎會回來如此之早。
只要不用吃飯,洛涯就會焚香設台,謝天謝地,此時他是正在眼觀六路耳听八方,听說夏初雪回來,連忙一個箭步沖了出來,聲音都是帶著哭音,見到堂耀也在,也不顧忌,扯著夏初雪的袖子,臉上表情,那叫一個痛苦︰「夏初雪,你可想死我了。」
這話一說,可是絕對的頗有震撼之力,在場的三個,都被洛涯惡心的想要吐血,堂耀听了,臉色鐵青,白秋意震撼過後,也不走了,負手一旁,冷眼相看,想要看看洛涯如何去死,好歹認識一場,也要偶爾善良,為他收尸。
夏初雪緩了一緩,終于上來口氣,笑了一笑,再度笑了一笑,又是笑了一笑,三笑過後,這才將袖子從洛涯手中抽出,保持最後一個笑容,款款說道︰「我就是專門路過一下,不打攪你,不打攪你,快點回去吃飯,趁著熱吃,涼了不好。」
這種舉動,實在太沒義氣,洛涯好歹遇到夏初雪這麼一個救星,哪里能就這麼輕易放過,正在打算再度扯上夏初雪袖子,卻是听得平地一聲雷吼︰「洛涯,你竟然有了新歡,」這一叫聲中氣十足,哪里還有方才那種柔柔軟軟的小女子狀。
白秋意這幾日來已經見慣,連頭都懶得動上一動,堂耀和夏初雪倒是覺得新鮮,齊齊的望了過去,只見一個鵝蛋臉的女子,柳葉細眉,臉上嵌著一對靈巧的寶石色圓眼,耳墜桔色玉髓墜子,身著一件杏黃色的衫子,架勢十足的站在月門旁邊,此時有些橫眉立目。
洛涯也不服輸,一把扯過夏初雪,指著夏初雪說道︰「就算她是我的新歡,你也不是我的舊愛。」
洛涯這一嗓子,差點沒把夏初雪笑死,只是環顧之下,夏初雪發現,除了自己和白秋意兩個似乎覺得這話可樂之外,其余兩男一女,都是青白著臉,好不可怕。
清了清嗓子,夏初雪把衣袖上面粘著的手打落,淡定的說︰「飯可瞎吃,這種隨便的話,可是不能亂說。」
白秋意看了夏初雪一眼,眉梢微挑,那個意思十分明了︰‘司書可真是不負君來不負友,世事皆想得兩全啊’。
夏初雪正好掃過秋意那邊,看到他那眼神,回瞪過去,堂耀正在身旁,也是不好多說,這邊忙著和洛涯撇清關系,那廂趕忙側過頭去,對著堂耀清風一笑︰「主上你看,這里也是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不如你就先回殿中,等屬下處理完了這里的事情,以後有了機會,再請主上前來吃飯。」
這個時候,堂耀豈能輕易答應,也是自然不會這麼簡答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剛要搖頭否定,卻听那個月門門首站著的女子字字鏗鏘︰「你就是堂耀?那個眠花宿柳的那個堂耀?」
三雙眼楮,齊刷刷的看向女子,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