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飛歌(106)
也許是風大,也許是來到了冬季。內蒙與寧夏交界的黃河大橋沒有一個人散步,匆匆而過的是風馳電掣的車輛。
也不知道什麼用意,車來的黃河大橋,母親讓司機靠邊把車停穩,自己打開車門往上次出事的地點走去。
寧夏發展很快,對面的黃河沿岸高樓鱗次櫛比,沿著黃河岸邊展開,遠遠望去氣象萬新。還有黃河公園,就建在黃河邊,里面道路縱橫,亭台相接。
本來冬天塞北就沒什麼風光,時間已經正午,星星點點的行人也是來去匆匆,又缺少雪的映襯,大橋顯得古樸陳舊。
「媽媽!」妍妍不滿的跳下了車。
母親站在上次出事的地段,久久的望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黃河!萬年的黃河,遠遠的似天際而來,帶著奔騰的浪花又遠遠而去,壯觀而又飄渺。多少人為她頌歌,她又寄托了多少人的夢想。
冬天也是太陽當空,也是明亮的光線,可照在人身上卻沒有什麼熱度。妍妍紅s 的羽絨服在陽光里特別閃耀,給古樸的黃河增添了一點ch ns 。
「媽媽,外面多冷,大橋有什麼好看的。」妍妍拉住了母親的手。
滔滔黃河水,千年般的流著,渾濁而又執著。水里不時有層層泡沫泛起,浩浩蕩蕩的隨水流而去。藍天里掛著幾縷白雲,飛鳥已不知蹤跡。
「媽媽,風太大,這兒危險。」妍妍喊著。
母親的手搭在欄桿上,風吹亂了她額頭的幾縷白發。
「媽媽!」妍妍不敢往欄桿處走,好像上次的余悸並沒有消失。
橋下也是一片清涼世界,綠草早已褪盡,就是干枯的黃草在風中也沒剩多少。風穿過橋下,千年萬年般的吼著。
司機把車開過來了,畢恭畢敬的說,「阿姨!董事長在惠農酒店給您安排好了午餐。」
母親擺擺手。司機沒在啃聲。
「媽媽呀!」妍妍撅著,就是不敢往欄桿靠。
母親突然轉過身,捧著妍妍凍紅的臉,然後拉著妍妍在大橋上慢慢走。
大橋是二十多年前建的,如今已成了危橋,跑在橋上的車,基本上都是轎車。母親記得很清楚,上次妍妍站在橋邊看風景,就是一輛拉煤王經過,大橋的地面震動特別大,把妍妍嚇的掉了下去。
一切都是劫數,一切都是傳奇。
「媽媽,咱們快走吧!我餓了。」妍妍不滿了。
母親不回答,只是把妍妍頭上的羽絨帽的帶子拉近了。
司機開著車緩緩的跟著。
母親拉著妍妍的手慢慢走著。
鄂爾多斯飛歌(107)
彩信是劉東燕發來的,孩子很小,非常小。趙強躺在廉租房的地板上,心里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七個月的嬰兒,是不足月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耳朵,這一切和自己十分相像,眼楮沒有睜開,只是兩條縫,臉非常廋,小胳膊、小腿讓人看了非常心酸。皮膚也不十分光潔,紅紅的。
劉東燕什麼話都沒說,沒有怨言,也沒有指責,就是孩子的一張彩信照片。孩子躺在小床上,頭上有一個罩子,好像在保溫箱里。
黑暗像魔鬼一樣撲進屋里,趙強把手機放在一邊。不知為啥,眼淚流了出來。眼淚唰唰的流著,趙強也不擦。
屋前屋後都是六層樓,窗口斷斷續續都亮了。隔著窗簾,只有絲絲微光透了進來。趙強不想動,身體十分疲乏,奔波了一天,什麼結果都沒有,卻帶來了無限的煩惱。
萬幸的是孩子還活著,趙強暗暗感謝上蒼,這孩子無論是誰的,都是一條命,自己當時就不應該拿出手機,更不該把倩倩以前的**拿給劉東燕。
眼淚滴到枕邊,濕了一片,趙強移動頭時感覺到了。趙強審視自己,覺得還是自己做了虧心事。按常規王海泉的三姨死了,如果是一般的朋友,不用去奔喪也可以不出禮。就是因為借了王海泉5000元,沒法還,才出了500元。劉東燕呢?也是一樣,由于欠錢心虛,怕劉東燕指責,才拿出了不堪入目的畫面。
人的一切行為都是保護自己,劉東燕沒話了,倩倩卻驚厥過度,出現了危險。孩子!他從手機看到了,倩倩不知怎樣了。
男人有時很狹隘,很自私,很無情。趙強動了隱惻之心,想到去看看倩倩和孩子,立即從地板上坐了起來,從頭到腳把衣服穿好。一拿手機,心就變了。
簡直就是打翻了五味瓶,長期以來趙強是一個自卑的人,從小到大沒有女x ng垂青他,更別說女人的纏綿了。唯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得到了一個好工作,有了一份好收入。
天地輪回,報應會不時而來。得到美女倩倩,趙強自傲了好久,結婚之前,他總愛帶著倩倩在小區散步,在游藝室打羽毛球,在園區的放映廳看電影,那時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他,有多少人為倩倩惋惜,這麼好的鮮花卻插在了狗糞上。趙強沒笑到最後,心煩意亂的事來了。最先是倩倩男友的糾纏,再後是倩倩的不雅照,最後是賭博欠的債。
債已擺在高台,趙強渾身不舒服。對倩倩,他幾乎無法原諒。自己最珍惜的女人,原來與別人**,自己的尊嚴何在。
倩倩再好、再漂亮、再風姿卓越,都是一個有瑕疵的女人。而且這個瑕疵出現在了臉上,趙強的自尊心垮了,愛心也隨風飄走了。
短信來了,是郭亮的,也是催債的。
趙強把手機扔在旁邊,把被子卷在身上,他感到渾身發冷。
短信又來了,是劉東燕的,也是催債的。
趙強知道劉東燕翻臉了,從此以後不會再理他。
郭亮的錢,就是明天還不了,最多哀求幾聲,就能過去。劉東燕的短信說的很明白,明天12點之前還錢,如果不還,她就把欠條拿給他老舅楊處長。
女人做事最絕,要命的事來了,趙強不得不立即應對。
狗!大家知道把,趙強現在就是一只被逼到牆角的狗。除了拼命一搏,別無出路,趙強猛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鄂爾多斯飛歌(108)
每個母親都有自己的私心,妍妍的母親也不例外。對于婚喪嫁娶,中國人喜歡熱鬧,喜歡喜事,尤其喜歡圍觀新娘子,新娘子從披紅掛綠的車出來,紅紅的、艷艷的,別有一番風味。對于喪事,中國人則避而遠之,認為看見死人是不吉利的事。
如果妍妍沒有鐘情王海泉,那一切都好辦,王海泉雖然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妍妍,自己無非感激一番,也就罷了。
妍妍的母親知道什麼是絕望,當時妍妍不慎掉到黃河里,她站在大橋上喊破了嗓子,也沒人勇敢出現。眼望著妍妍隨著滔滔的黃河水起伏不定,她的心都碎了。王海泉來了,好像從天而降,那麼高的大橋,那麼急的流水,那麼冷的天,這小子竟不管,瞬間就從十五六米高的橋到了水中,妍妍獲救了,她的心也安定了。
富人有富人的做法,妍妍的母親已經和兒子王國慶商量好了,為了感謝王海泉對妍妍的救命之恩,決定送給王海泉50萬元錢。
這個錢交給了妍妍,妍妍送給王海泉最合適。可妍妍沒這麼做,她有她的的想法。妍妍的母親開始心不安了,雖然妍妍講出了一番道理,道理歸道理,這麼可愛的女兒能回到自己身邊,沒有王海泉的及時出現,一切都是悲劇。
彌勒佛來時的萬道金光,妍妍母親記得十分清楚。海水翻騰,碧波蕩漾,ch n風拂面,彩霞滿天。
母親都溺愛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中國母親。妍妍的母親三十六歲才有了女兒,那一份愛可想而知。
兒子王國慶很孝順,平時話不多,做事十分周全,又人到中年,事業有成,這一點她非常滿意。女兒也不賴,妍妍聰明活潑,說話無拘無束,二十二歲的妍妍,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現在撞見了王海泉,誰說不是命運的安排。
妍妍的母親對彌勒佛深信無疑,妍妍被濃濃的紅雲送來,這說明大橋下,妍妍盡管在黃河里苦苦掙扎,是驚而不險。王海泉的及時出現,都是天定的。
女兒就要走向社會,就要接觸各種類型的人,妍妍母親為了遵行彌勒佛的旨意,為了給女兒的腦海打上一個永久不忘的烙印,又把妍妍帶上了黃河大橋,目的是讓妍妍永生不忘王海泉的救命之恩。
錢!對妍妍好像只是一個概念。當然也是自己的過錯,溺愛了二十多年,妍妍花錢的手腳已經很大了。目前妍妍就要走向社會,妍妍把家里給王海泉的50萬元裝起來,妍妍的母親有些擔憂。
妍妍年輕漂亮,是典型的富二代。沒有工作,一個月的零花錢就上萬元,自己的溺愛、老伴的垂愛、哥哥的寵愛都讓妍妍沒有社會經驗,50萬元放在妍妍那,她實在不放心。
網絡上的富二代都瘋了,賭博的有、吸毒的有、**的有,這一切社會現象都讓妍妍的母親c o心。
對于王海泉,妍妍的母親也有所了解。王海泉很淳樸、很仗義、很勇敢,為此,她來到棋盤井,一方面是佛在夢中指點了迷津,另一方面也是對女兒不放心。
盡管妍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她,但妍妍母親的內心是不安的。王海泉—多好的小伙子,救了自己的寶貝女兒,自己還一點都沒表示,良心上太過意不去了。
心存感激的妍妍母親坐車風馳電掣的往銀川趕,王海泉的三姨去世,她不想讓妍妍去,妍妍太年輕,見了死人是會作惡夢的。
來到銀川殯儀館,鼎新集團的辦公室主任已經來了,可見兒子王國慶很听話,這邊已經安排好了。辦公室主任看見妍妍她們進來,趕忙過來迎接。
妍妍母親在殯儀館旁邊的休息室見到了王海泉的母親,王海泉的母親很壯實,也很蒼老,王海泉的妹妹妞妞在旁邊的沙發睡著了。
殯儀館很亂,出出進進的人很多。
妍妍的母親有了主意,立即讓妍妍把妞妞帶回家好好照顧。王海泉的母親看著女兒妞妞,也同意了。
妍妍回身尋找王海泉,王海泉不在。妍妍只好帶著妞妞走了。
鄂爾多斯飛歌(109)
萬處放下電話,立即又撥了劉東燕的電話,劉東燕的電話鳴叫著,無人接听。萬處走出辦公室,來到人力資源部辦公大廳,劉東燕的位置空著。
趙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萬處您有事嗎?」
「劉東燕在哪,怎麼一上午沒見著她。」萬處嚴肅的問。
沉吟了片刻,趙強沒敢說劉東燕在醫院,那樣有可能把自己牽扯進去,「萬處,好像劉東燕今天沒來。」
人力資源部辦公大廳有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啃聲。
萬處走回辦公室,打開手機,有一條短信,短信很短,「我有急事,要請假一個星期」,短信是劉東燕發來的。
不論在企事業單位,員工的直系親屬去世,辦事的原則是,這位員工所在部門領導去就行了。現在王海泉的三姨去世,這種狀況不屬于直系親屬,一般企業是不參與的。
剛才電話是總經理打來的,總經理讓他辦好二件事,其一是安排好鼎新集團王國慶妹妹妍妍的工作,其二是讓他代表公司去銀川看望一下王海泉。
萬處有疑問,大大的疑問。王海泉是企業的一位員工,他的三姨去世,按理說與企業半點關系都沒有,但總經理的交代,他不想多問,只有執行。
顯然總經理要他顯示一下企業的關懷,萬處立即給主網運行部張主任打了電話,希望張主任和他一起去。
「老萬,什麼事。」張主任電話問道。
「你們部門王海泉的三姨去世了,咱倆去銀川看看。」萬處說道。
「不會吧!我的萬處長。」張主任電話里口氣十分懷疑。
「張主任,我不是開玩笑,不僅你去,你再把王海泉班里的值長叫上,咱們一起去。」萬處考慮的很充分。
「老萬,你開玩笑,王海泉不是你的親戚吧!」張主任電話里笑出了聲。
「就算我親戚吧!」萬處也開著玩笑。
「老萬,你饒了我吧!這幾天我腰間盤突出,非常痛苦,我就不去了。」張主任推月兌著。
「我也不明白,總經理讓我安排一下,去一趟。」萬處如實說。
「噢!」張主任沉吟著。
「現在你就給王海泉的值長打電話,咱們馬上出發。」萬處放下了電話。
來到銀川,已經是下午四點。萬處思索了一下,直接去花圈店買了四個花圈,寫好哀悼寄詞,然後折疊後,放在了車後備廂。
來到殯儀館,王海泉披麻戴孝的迎了出來。
中國有個習慣,看望死者的來賓,孝子要跪接的,由于王海泉的三姨沒有兒子,王海泉就充當了孝子。
「萬處,麻煩你了。」王海泉跪了下去。
萬處把王海泉拉了起來,然後走到香案前,燒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劉東燕呢!」萬處把黑龍拉到一邊問道。
「沒來。」黑龍答道。
「不會吧,劉東燕請了一個星期假,她沒來這。」萬處納悶了。
「真的沒來,王海泉不讓我們通知她。」黑龍說道。
「噢!」萬處有些擔憂劉東燕了。
一陣喧嘩,鼎新集團的十進位員工朝殯儀館門口嚷著,並向門口走去,一輛豪華的車開了進來,車穩穩的停住,王國慶從左面出來了,總經理從右面出來了。
萬處長一下明白了。
鄂爾多斯飛歌(110)
對趙強來講,時間是刻不容緩。下了通勤車,時間已經過了12點,劉東燕催債的信息沒有再來,趙強硬著頭皮編輯了一條短信,「你在哪里,錢已準備妥當。」
回到廉租房,可以講屋內是家徒四壁,除了客廳地上有一副鋪蓋,窗戶用床單遮住,其它什麼都沒有。
趙強耐心等待劉東燕的短信,一分一秒的等等中,她下了決心,換了身衣服,下了樓,往潘月仙家走去。
幻想是沒有用的,如果劉東燕的短信來了,讓他立即見面還錢,這樣以來事情就被動了,自己先把短信發過去,至少可以穩住劉東燕。
按了門鈴,趙強的心忐忑不安,那天他已經來過一次,是潘月仙大女兒翠翠開的門,潘月仙不在,翠翠沒讓他進家。
穿著碎花秋衣的潘月仙把門打開了,潘月仙一臉的笑,兩只碩大的Ru房顫巍巍的在秋衣里晃動,趙強長時間沒跟倩倩在一起,內心有些s o動。
趙強咽了口唾沫,克制著自己,來到客廳他有些克制不住了,餐廳的桌子上擺滿了菜,飯香沖進了他的鼻孔,他感到非常餓。
翠翠和蓮蓮都不在,只有潘月仙一個人。
「小趙,趕快坐,沒吃飯吧!」潘月仙指著餐廳的椅子。
想了片刻,趙強坐下了。
潘月仙打開櫥櫃,拿了一副碗筷,放在了趙強面前,「昨晚翠翠告訴我,你找過我,什麼事。「
趙強沉思著,不知如何措辭。
潘月仙給趙強倒了一杯酒,「你小子肯定遇到難處了,是不是缺錢了,如果是別的問題,你免開尊口,如果差錢,你盡管講。」
「潘阿姨,我老婆出事了。」趙強的謊言來了。
「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講。」潘月仙端起酒杯。
「昨天中午在小區,我媳婦摔倒了,小孩早產了,醫院催錢,我實在沒辦法。」趙強繼續編者謊言。
潘月仙離開了座位,進到里屋,拿了紅紅的兩摞錢放在了趙強面前。趙強眼楮亮了,內心負擔一下消失了。
「我昨天晚上回來就听說了,小區一個孕婦散步摔倒了,原來是你媳婦,你媳婦怎麼樣,孩子怎麼樣。」潘月仙吃著菜問道。
趙強眼淚流了出來,「潘阿姨,謝謝您。」
「快吃點飯,告訴我孩子和媳婦怎樣。」潘月仙指著菜勸道。
趙強明白,孩子最能打動人,尤其有孩子的母親,趙強把劉東燕發來的彩信圖片拿給了潘月仙。
「噢,是個男孩,孩子太小,好像很弱。」潘月仙看著手機圖片說道。
「潘阿姨,孩子不足月,才七個多月,太可憐了。」趙強繼續裝。
「小趙,你別擔心,俗話講‘七活八不活’,孩子雖小,現在醫療條件好,一定能活。」潘月仙的愛心也揪起來了
提到孩子,也不知為什麼,趙強也有些心酸,再加上這幾天的焦灼和人世炎涼,趙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流了下來。
潘月仙把紙巾遞給了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