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小樓的位階,是起了一番爭議的。殢獍曉
她雖初入宮,可韓常一是朝中重臣,二是皇帝老師,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民間都有極高的威望。小樓既是他的女兒,皇家無論如何是不該委屈的。
再者後宮之中現唯有皇後一人,又懷有身孕,後宮事宜暫時都交由太皇太後操辦,實在缺少主事的妃嬪。此時選妃,原定著四妃之位擇一人而任之,除嬪位不得超九數,婕妤、美人則是不定。
按照阿祉的意思,這四妃之位,是想給她的。
太皇太後自然不允嫦。
小樓是韓常認的義女,卻並非韓家親生,她原來的身份不過是先帝身邊伺候的女官,如何能提得這樣高。兩相權衡,加之小樓從中斡旋,最終阿祉妥協,封了嬪位,賜號「瑜」,賜居關雎宮。
聖旨下的當日,小樓便準備著搬進關雎宮去。祿升已被阿祉指給了她,算是貼身侍奉,另有幾個宮婢、太監,拔尖兒的名喚流彩,據說是方德言認的干女兒,很是伶俐。
她本就沒有什麼東西,宮裝、首飾需等內務府辦好了送上來,所以全部弄完,也不過一個小箱子,裝著平日里阿祉從各處搜羅來給她的小玩意兒。命人抬了便走,到關雎宮安頓下來,洗了個澡,阿祉便來了褪。
她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烏發依在窗邊,手中執一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
黑夜如幕,星子亮得出奇,不時有微風襲來,很是愜意。
身後一暖,他已是圍了上來,輕巧地將她攏在懷里。
「還不睡?」
她偏頭一笑︰「等你呢。」
他心頭發暖,更覺她可憐可愛,又抱了一會兒,才命方德言將折子拿進來,坐在書桌後批閱。
兩人都沒說話,她不時回頭看他一眼,他不時抬頭瞧一瞧她,偶爾視線對上了,她抿唇一笑,眼楮里都是四溢的流光。
陪著他批完折子,親自替他更衣,伺候著洗漱。
將帕子弄濕擰干,回過身,他正仰著一張俊顏,眼楮閉著,乖乖等她擦拭。那比她還要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嘴唇微微抿著,那模樣好像一只等待主人愛戀的小狗。
她勾唇一笑,突地就起了捉弄的心思。
側身對守在一旁的祿升招了招手,祿升疑惑地眨眨眼,但還是順從地走上前來。
小樓抿著唇角,將帕子交給他,指了指阿祉的臉。
祿升雖不解,可不敢違背,恭恭敬敬地將帕子覆上龍顏,仔細擦著。
小樓捂著嘴,轉身進了里間。
不過多時,听見祿升的驚呼︰「皇上別……」
她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下一瞬便是阿祉惱怒的聲音︰「怎麼是你?!」明白過來,火氣更大︰「滾出去!」
里啪啦一陣亂響,祿升慌不擇路,最後竟一頭撞上門柱。幸好只是踫了一下,捂著額頭晃了晃,又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小樓隔著珠簾看得分明,抱著肚子笑得厲害。忽見一道人影怒氣沖沖而來,心下一驚,連忙往里撲到床上,扯過錦被便將自己整個兒包裹在里面。
「你出來!」他扯著被角,聲音里滿滿的惱怒︰「快出來!」
小樓使勁拽著被子不肯松手,掩不住的笑意︰「就不出去!」
他氣得一揮手,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翹臀上,「你出不出來?」一字一句,充斥著威脅。
她隔著被子喊話︰「我不出來你會怎麼樣?」
他冷冷一笑︰「那你這半個月都別想著下來了。」說著手掌從被子縫隙里伸進去,捏著她瑩潤的小腿揉捏,那粗糙指尖摩挲肌膚,表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小樓本來就被捂得呼吸不順,加之他的話,想了想,最終還是妥協。
將被子扯下去,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將自己湊到他臉前,笑道︰「生氣了?」她兩頰嫣紅,眸子里水光粼粼,透著一抹狡黠,「你親他了?」
他鳳眼微眯︰「你說呢。」
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捂著心口道︰「誰讓你閉著眼楮的……要親也要看準了啊……」
「你還笑!」他氣極,一把抓著她的肩膀將人拉過來,低下頭狠狠糾纏她的唇舌,直將她堵得快要窒息才松開。
小樓剛獲得呼吸的自由,忽覺身下一涼,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衣物不知何時已全數不見。他眯眼笑得森冷,惡狠狠地壓上來。
這一次他是一點憐惜都沒有,大起大落,撞得她頭頂到床柱,疼得眼泛淚花。
好不容易在後半夜結束,她已經癱軟著身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則一副饜足的模樣,得意洋洋地靠著床柱坐著,看著被他吻得滿是紅痕的嬌軀,心里怒意稍解,哼哼道︰「幸好只是抱了一下,要是真親著了,你瞧著我會不會放過你。」
小樓瞪了他一眼,嗓子發啞,罵不了人。
他笑笑,長臂一伸,將她卷進懷里抱著。他身上熱得很,小樓難耐地掙了掙,卻覺身體有愈發僵硬的趨勢,于是僵住,半晌不敢動彈。
他自然將她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握著那只白玉小手把玩,面上勾起一絲笑︰「皇祖母今兒找我說,你如今既已成了嬪妃,自然應當替琉璃分憂——她的意思,是讓你幫襯著這次選秀的事。」
小樓一愣︰「我?」這樣放權的事,如何會交給她去做?
阿祉點頭︰「原是琉璃提出來的,」頓了頓,道︰「她如今懷了孩子,性子倒是變了許多,比以往更加柔順可親了。想來是要為著你們今後好好相處,所以先示好吧。」
小樓眸色一暗,低笑道︰「或許吧。」
翌日一早,他一動,她便醒過來。
掙扎著服侍他換了衣裳,洗漱妥當,送到門口時他低頭親了親她臉頰,「回去繼續睡吧。」
小樓點頭應下,可送走了他,反倒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了。
想起到現在都沒見著祿升,忍不住又泛起笑,忙命人去將他尋來。等到了跟前,仔細打量一番,忍著笑問︰「頭還痛麼?」
祿升的臉「騰」地紅了一大片,饒是在方德言身邊跟了許久,可此刻也聲若蚊蚋︰「不礙事的。」小樓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了。」聲音發著顫,分明是笑的。
祿升知道她在打趣,不想繼續留在這個話題,于是問︰「娘娘,協理選秀的懿旨已經下來了,娘娘要怎麼做?」
她一愣,「這個時辰,太皇太後起了麼?」
「太皇太後每日晨起念佛,現下的日頭——應是起了。」
「那便去章華殿請安吧。」
拿定了注意,梳洗過後穿了一身妃色宮裝,先去章華殿請安謝恩,隨後又去了鳳儀宮。
得知南宮琉璃尚未起身,于是又只好轉去了儲秀宮。
她搭著祿升的手走進來,秀女們一溜兒地跪在門邊請安,有人目中艷羨,有人目中不屑,她一一視而不見。
將嬤嬤叫進屋子里,問了各人的表現,挑出幾個出挑的記在心里,又囑咐一番,方起身往外走。
嬤嬤連忙送著,剛跨出房門,忽見將才還在練習站姿的秀女此刻圍城一圈兒,中間傳出女子的哭鬧、爭吵聲。
小樓眉頭一皺,嬤嬤嚇得魂都快沒了,連忙大喝一聲命人散開。
這才瞧清當中正在哭鬧的女子乃是鄭幽,宣香玉一手扶著她,一手掏著帕子替她擦眼淚。
對面一人卻是孟辛月,此刻亦是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帶雨的模樣。
小樓端端站直了身子,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鬧起來了?」
宣香玉哄了鄭幽幾聲,柔聲回答︰「稟瑜嬪娘娘,方才姐妹們小打小鬧,驚擾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鄭幽雙眸瞪大,含著淚光道︰「什麼小打小鬧?!她方才分明是故意跌倒,劃傷我的臉!」說著越發悲從中來,捂著自己的臉頰放聲大哭。
嬤嬤一怔,快步上前去︰「鄭小主,你讓奴婢看看……」
鄭幽哭著松開手,露出左臉——顴骨下方一道指甲刮痕,冒著血絲,看著倒不算可怖。可指甲刮傷歷來是最說不清的,也許幾日便消下去,也許會一直留疤。
鄭幽家世不算大富大貴,文才賢德不過一般,唯一可與這些小主一較長短的,不過這一張臉罷了,也難怪她哭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