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嚇得尖叫一聲,捂著心口倒退了好幾步,轉頭沖那些侍衛大喊︰「快來!快!」
侍衛見情況有異,連忙上前,可沒走幾步,忽聞身後一聲︰「咦?」
回過頭,卻是方德言身邊極受寵的小太監祿升。殢獍曉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門外一定軟轎落地,安靜候著,祿升回頭吩咐轎夫幾句,又轉回來︰「嗯?嬙」
侍衛們互相對看一眼,一時拿不準該怎麼做,便都去看嬤嬤。
她往前走了兩步,面上驚疑︰「公公,您這是……」
話音未落,屋內一聲低沉男音,攜著滿滿的不悅︰「祿升!鏑」
祿升一個激靈,掃視一圈,瞬時明白過來。即刻小跑到門邊,恭敬道︰「奴婢在。」
他那一聲「奴婢」出口,秀女們不懂,倒沒覺著什麼。可嬤嬤臉色瞬間白了大半,手腳微有些抖,听著祿升繼續道︰「奴婢方才去喚轎子,是以才走開了。「
他先替自己解了圍。
屋內微有停滯,嬤嬤腿一抖,直接「砰」地跪在地上。幾個侍衛大概猜了出來,也跪下。
孟辛月疑惑地看了看嬤嬤,見其他秀女亦是一頭霧水的模樣,于是抿了抿唇,傾身退進人群中,將自己淹沒。
院子里一時安靜得可怕,燭火「啪」地爆了一個燭花,映在人臉上明明滅滅。
祿升攀著門柱吞了口唾沫,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把門關上,忽聞里間一陣窸窣聲,隨後高大人影走了出來。
他已穿戴好,只是襟口、衣擺皺亂,很明顯曾遭受過主人怎樣的對待。好看的眉眼凝了不悅,薄唇抿著。
臂彎間抱了一名女子,長發如瀑,傾灑而下。她別著臉,朝向他胸口,周身牢牢裹著衣物,只露出頸子一處雪白的肌膚,其上紅痕宛然。
祿升眼角一跳,急忙避開眼去,不敢再看。
外頭嬤嬤瞧見,驚呼「皇上」,眼前一花,竟險些暈厥過去。
秀女們一怔,連忙跪下,齊聲請安。
他抱著懷里的人兒,大步往外走,竟連看都不曾看旁人一眼。
祿升小跑上前,將轎簾拉起來,等著阿祉抱著小樓坐進轎里去,忙放下簾子,吩咐起轎。
宮夜寂靜,這一出慌亂也不過是片刻的事,只是主子走了,留下一堆人在儲秀宮中面面相覷,默然無聲。
轎夫抬得很穩,即便這樣安靜的夜里,也只听得見靴底落在地面的輕微聲。
她坐在他膝上,枕著他心口,听那規律跳動,一時只覺世事圓滿。
他將她的發絲繞在指間,一圈一圈,盈然發香襲來,填滿每個空隙。忽地低嘆︰「若是能一輩子這樣,那便好了。」
小樓嫣然一笑︰「一輩子這樣狼狽?」
他低頭輕輕咬了咬她鼻尖,語聲頗為得意︰「我自然是故意的,若非如此,便是我將你擄走了又能有誰知曉。」
她笑笑,沒再言語。
這一夜之後,眾人皆知韓常太傅之女韓氏美貌驚人,擅狐媚之術。入宮頭日便受了皇帝寵幸,當夜由皇帝親自抱著出了儲秀宮,安置在太極殿內.
折騰了一夜,她早是倦極累極,一覺睡到天明,睜開眼時身邊空落,唯有余溫。
她想坐起來,才一動,門外響起祿升的聲音︰「小主醒了?」
小樓「嗯」了一聲,隨即門開,宮婢魚貫而入。
替她梳洗、穿衣,請到桌邊坐下,擺了早膳。
祿升從門外進來,請安道︰「小主,太皇太後一大早就派人來傳了旨,讓小主過去。」
她一怔,點頭應下。
吃過東西,特意換了一身素淨的裝扮,攜著祿升便去了。
到章華殿的時候,殿上坐著太皇太後,下首一人竟是韓夫人。兩人說話喝茶,時不時笑一笑,氣氛倒也融洽。
她忙上前,跪下道︰「臣女韓氏,叩見太皇太後。」
座上一笑︰「起來吧,到你母親那兒去,」頓了頓,「她一早便進宮來看哀家,可哀家心眼兒明淨,瞧她那副模樣,分明是來看你的。」
韓夫人一笑︰「妾身素來身子弱,許久沒來向太皇太後請安,都是妾身的錯。」
小樓答謝起身,走到韓夫人面前,福了福身︰「母親。」
韓夫人拉住她的手,那雙眼中蘊著關心,看得小樓心頭一暖。
太皇太後笑道︰「她進宮不過一日,也值得你這麼眼巴巴的?看來果然是生女兒好,你那三個兒子,平日里也不曾見這般膩歪,如今有了個女兒,一日不見便如三秋了。」
韓夫人也不遮掩,笑道︰「太皇太後說的是,我近日才覺出有閨女的好處——同食同寢,說些貼心兒的話,哪里是兒子能的?」頓了頓,眼中笑意更甚︰「便是我家大人,也喜歡得緊,一早打發我進宮來瞧了,我就說太皇太後定是要笑話的。」
小樓抿嘴一笑。
太皇太後眼中一沉,面上不動聲色,笑道︰「那便好,日後她若成了皇帝的妃嬪,咱們便更近一層了。」
桂嬤嬤聞言笑道︰「太皇太後可是糊涂了?昨兒個……」
韓夫人一怔,有些不明。
太皇太後一頓,立時道︰「是糊涂了,昨兒個皇帝便將人帶回了太極殿,哀家如何給忘了。」說著眉頭一蹙,嘆了口氣︰「說來也是皇帝不對,即便再喜歡,也不該這樣急……大晚上的在儲秀宮……叫人知道了,豈不是荒婬無度的名聲!」
韓夫人轉瞬明白過來,拍了拍小樓的手,笑道︰「太皇太後說笑了,皇上正是年輕,性子來時……也是有的。」伸手寵愛地將小樓鬢邊發絲歸置耳後,「再者皇後娘娘身懷龍種,無法侍奉皇上,與其寵幸宮婢壞了身份,在秀女當中擇一人,當是極好的,又有誰人敢說?」
她是韓常的妻子,自認才識不輸她人,多年來又在皇親內眷中游走,無論在誰面前都不會膽怯。
太皇太後一笑︰「你說的也是,」揮了揮手,笑道︰「你們娘倆趕忙去沒人的地方膩歪吧,老婆子可瞧不得這些。」
韓夫人笑著福身,隨後攜小樓退出去。迎頭風一吹,倒有幾分涼爽。
小樓自責︰「女兒讓母親、父親擔心了。」
韓夫人笑笑,攥著她的手,走出章華殿一截,這才慢慢道︰「既是一家人,一榮即榮,一損即損。」
小樓頷首︰「女兒明白。」
韓夫人點了點頭,兩人走到御花園,隨處找了個小亭子進去坐下,祿升與韓夫人帶來的婢女都極其識趣地站得遠遠地。
韓夫人道︰「都七月了,這宮中仍是春意無限——昨日的事,卻是你魯莽了。「
小樓抿抿唇,沒有辯解。
阿祉所做,是為了遮掩她非處子之身,可這件事,便是對韓夫人也不好說。
韓夫人又道︰「好在不打緊,皇上喜歡你,也是咱們韓家的福分。」說著彎起一抹笑,拍了拍小樓的手,「今日我話說得這樣明白,想來誰都知道了,你是我和大人掌心的寶,今後顧著韓家的面子,你也走得順暢一些。」
小樓謝過,又听著韓夫人囑咐了幾句,方讓人送著她出宮了。
在亭子里坐了一會兒,怕阿祉下朝尋她,才往太極殿走。
可還沒出了御花園,忽見打遠處來了一行人,為首的女子一身輕薄紗衣,一手搭著宮婢,一手撐著自己的腰。分明小月復平坦,可她卻做出懷胎十月的樣子,幾乎連路都快要走不動了。
小樓目光凝在她肚子上,神思一個恍惚,隨即拉住祿升退回去,等著南宮琉璃一行人走過去了才出來。
祿升隱約明白她的心思,只道︰「皇後娘娘每日間這個時辰都要到御花園散步的。」
小樓頷首,忽地偏頭問他︰「皇後娘娘身子可安好?月復中皇子可是康健?」
祿升一怔,竟覺她那目光太利,絲毫不似平日的樣子,有幾分讓人心生畏懼。
「太醫每日診脈,說是一切安好。」
小樓點點頭,往前走了。
離著太極殿還有一段距離,迎面跑來一個太監,對著祿升耳語幾句。
祿升听後將人打發走,臉色為難地看了看小樓,低聲道︰「皇後娘娘去了太極殿。」
小樓仿佛並不驚訝,「嗯」了聲,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儲秀宮吧。」
ps︰~~~~(>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