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直在雲床上閉目靜坐的太鴻散人驀然睜開了眼楮,默然地看向對面的洞壁。
伴隨著他的目光的注視,原本綴滿了厚厚符紋的洞壁上,漸漸亮起一點乳白的光暈,那光暈擴展的十分迅速,不過一兩個呼吸的功夫,便已經擴散到了月洞門大小。
待等光暈穩定下來之後,就听「嗡」的一聲低鳴,光暈猛然一亮,竟然憑空形成了一個月洞門,月洞門上符紋密布,且與之前洞壁上的諸般符紋,絲絲入扣,就像原本就開在哪里的一樣。
看著月洞門成形後,從中透露出的微微紅光,看似平靜的太鴻散人,不由自主地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略微震動的衣衫,顯示出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為什麼得到太虛散人遺寶的人不是我?
望著漸漸明亮起來的紅光,這位天霞閣的當世第一人的內心深處,情不自禁的涌出了這個念頭。
其實,他早就已經達到晉升的門檻了,隨時都可以破關升階,成為一名重萌境界的修士,可是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他如果真的那麼做了,就以為著他永遠要和山月復隱洞中的那部《上真九霄天寶真經》失之交臂了。
當年,莊姓老者在和他訂約百日之後故去,他就知道自己是上了這個師弟的當了,他不是沒有想過設法讓莊姓老者的盤算破產。
可是,當高華第一次按照莊姓老者的安排,出現這座山月復隱洞時,太鴻散人就知道自己沒希望了。
因為,這座耗費了天霞閣歷代高人無數心血,都還有大半沒有參透的山月復中的諸般禁制,竟在高華踏入的一瞬間,全數激活。
這並不意味著高華,掌控了這座山月復隱洞的全部禁制,而是這些禁制之所以設立,就是為了高華的到來做的準備!
不知道當年的太虛散人究竟是怎麼考慮的,他在這個巨大山月復隱洞中遺留下來,並不止《上真九霄天寶真經》一部典籍,更重要的是,他將自己賴以成道的功法秘典——《玄都天府九度妙真正法》,也同樣留在了青玉法台上。
太鴻散人當然想一睹為快了,只可在高華進入之後才顯露出來的青玉法台第三層,除了高華之外,是謝絕一切人的,就算太鴻散人想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被第三層上耀眼的光芒,刺得雙目劇痛,淚流不止,幾番努力無果之後,只得作罷。
如果說在山月復隱洞中,太鴻散人無能為力,那麼離開此地之後,他豈不是有的是法子逼高華吐露實情?
可惜這一點,當初的太虛散人早就提防到了,在作為獎勵的《上真九霄天寶真經》上,太虛散人設下極為神奇的禁制機關,高華到來之後顯露的《上陣九霄天寶真經》和他到來之前顯露的經文,大相徑庭,如果有人持強,非要仗著自己的修為,強行破關,那麼他最終能得到,便只有一部錯誤百出的經文,照此習練的後果,可想而知。
就算,太鴻散人手中有那兩面符令,也是無濟于事,憑借那兩面符令,只能顯示出前面十分之七的內容,只有後面最菁華的那三成,就與你無緣了。
所以,在太虛散人的層層安排之下,太鴻散人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了。
「參見老祖宗。」紅光收斂,高華從月洞門中走出,看見坐在雲床上的太鴻散人,恭敬地行禮道。
太鴻散人聞言,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幸虧這個姓高的小子很懂事,遇事恭敬,從來不給自己難堪,不然這些年下來,還指不定要出什麼事情呢。
「嗯,你來了。」太鴻散人做了那麼多年至高無上的老祖宗,對于高華這樣十分重要的晚輩人物,該如何應對,自然拿捏有度,只見他淡淡一笑,伸手微微虛攙,一股柔和的潛力從其身旁涌出,托住了高華行禮的身子。
「這也不是在外面,不必擺那些虛架子,高小友,老夫這里有些新的新玩意,你也不妨嘗上一嘗。」說著,太鴻散人單手一揮。
但見,高華身邊霞光一閃,顯露出一張矮幾,上面分別擺放著幾樣靈物,不過,最吸引高華目光的卻是,一旁那尊玉壺中盛放的淡綠色甘露。
「這里面有太華參果的提純汁液!」高華作為一名煉丹師,五官觸覺何其敏銳,只是輕輕地嗅了一下,便知道那玉壺中盛放的淡綠色甘露中,至少摻入了不下百枚太華參果的提純汁液。
要知道,這種提純汁液才是服用太華參果的最佳方法,一般如高華和曾宏那般,直接吞服的法子,也是不能盡享此種靈藥的好處,唯有這種提純汁液的法子,才是最佳選擇。
只不過按照高華所知,太華參果的提純之法,一直屬于相當機密的東西,被那幾個盛產太華參果的宗門牢牢把持著,輕易不肯顯露,眼下玉壺中的太華參果提純汁液,應該是最新榨取的無疑,那麼就是說……高華的瞳孔微微一縮,隨便便行若無事的端起玉壺,斟上了一盞甘露,飲用下去。
一口下去,這甘露中蘊含的多種靈藥元氣,飛快地擴散到高華周身,令他周身一熱,好不舒服。
「怎麼樣,高小友,老夫新得的這‘靈泉甘露’不錯吧?呵呵,這也是老夫的一個遠游師弟帶回來的,對了,歐陽師弟的事情你也該听說了吧。」太鴻散人見狀微微一笑,一語雙關的說道。
果然,怪不得今天會請我喝這東西,原來是想用這個做交易啊……
高華心如明鏡,但是表面上卻一絲不露,理由很簡單,雖然太虛散人的後手保護,但這里畢竟不再是太虛散人潛修的那個玲瓏谷了,而是開宗立派近萬年的天霞閣總部所在,縱然太鴻散人根是帶藝投師,根基不如被磨礪弟子和宗門世家兩大派系來的深厚,但畢竟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鎮派老祖,手中的資源和勢力是難以想象的。
這些年,太鴻散人對于自己的意思,高華比誰都清楚,既然人家有所顧忌,那麼高華也絕對不會跟他抓破臉,拼個魚死網破的,所以,每每遇到這種事情,高華都裝傻充愣,順著太鴻散人來,今天也不例外。
「听師兄弟們胡亂說了幾句,對于歐陽師叔祖的情況還真是不太了解,老祖今日要是有閑,不妨給弟子講上一講。」
「呵呵,好啊!」太鴻散人聞言哈哈大笑,對于「知情識趣」的高華,他向來是「喜歡」的。
「要說我這個歐陽師弟,也算是個命苦之人,他歐陽家被也是我天霞閣一方鼎盛,前後傳承七代,近兩千年的光陰,也算的上是樹大根深,枝繁葉茂了。只可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歐陽師弟幼年時,一次他歐陽家外出執行宗門任務,不幸被人暗算,一家老小傷亡慘重,除了當時歐陽家那個風燭殘年的老祖宗之外,唯一活下來的,就剩下我歐陽師弟這一根獨苗了。」
「宗門你也是知道的,歷來是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難,那個時候歐陽家的老祖宗,已經沒有幾年光陰,唯獨剩下的歐陽師弟,年紀尚幼,修為更是平平,所以,很是憂愁了一陣子,幸虧那個時候,朱家人頂了上來,朱家人原本的祖先和歐陽家的老祖,乃是師徒之誼,朱家人一開始能在宗門里面站住腳,還多靠了歐陽老祖的鼎力支持。那個朱家的先祖,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厚道人,他便在歐陽老祖臨終之前,發下幽冥血誓,一定要撫育歐陽師弟成人。」
「後來,他也是這麼做的,他將尚且年幼的歐陽師弟帶回家中,與自己的小孫孫,也就是前些年才辭世的,你的朱師祖一起撫養,百般疼愛,真是自己的孫子有什麼,歐陽師弟哪里肯定也要有什麼。所以,歐陽師弟與朱家關系匪淺,絕非等閑可比。」
說道這里的時候,太鴻散人有意停頓了一下,他微微地瞟了高華一眼,見高華已經「畢恭畢敬」地听著,嘴角微微一翹,繼續說道。
「我這歐陽師弟,長大成人之後,也算爭氣,年紀輕輕,便晉升到了魔劫境界,亦算是我宗門的後起之秀,後來……因為遠游的事情,歐陽師弟出門雲游至今方歸,也算是我天霞閣的一大幸事了。」
太鴻散人終于結束了長篇大論,輕笑著端起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玉杯,靜靜飲用起了里面的「靈泉甘露」。
而,他面前的高華,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剛才太鴻散人一番話,看似只是在閑談,其實已經包含了很多信息,譬如那個歐陽師叔祖的身份來歷,所長之術,甚至連他可能下一步怎麼走,都說了出來。
但是,這里面的信息是需要甄別的,因為太鴻散人其實比任何人都希望高華出事,因為只有高華死亡了,他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太虛散人遺留下來的寶物,但是因為太虛散人當年留下的諸般後手,以及高華自己的小心謹慎,他這樣圖謀始終沒有成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