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老前輩,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這里說話不太方便。」話到嘴邊的朱老爺子,被高華換成了更加尊重的「朱老前輩」,這並不是高華生性聰明,善于討巧的靈機一動,而是他在此刻的朱老爺子身上,看到了他一個十分熟悉的人的影子——福伯!
此刻臉上交集著惶恐與焦慮的朱老爺子,和自己年幼時,為了苦苦支撐高家為憂愁不已的福伯,是何其相似?
這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之情,這是老輩對小輩的深深舌忝犢之意!
朱老爺子是為了一個晚輩才如此,才不惜放下自家的顏面和尊嚴的……對于這樣的老人,高華只有緩緩上漲的「敬重」。
「啊,不、不用,這里就行,這里就挺好的……」朱老爺子顯然亂了方寸,居然沒有听出高華話語中的意思。
高華不得不放低語聲,悄然說道︰「老人家,你別忘了,這是天霞閣的浮空雲舟啊。」
響鼓不必重錘,朱老爺子能修煉到通神境界,自然不是個笨人,剛才只是一時激動,亂了心境,如今得到高華如此明確的提點,老爺子頓時醒悟過來。
對啊,他可是天霞閣的入室弟子,在這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宗門的臉面,他一個通神境界的入室弟子,向高華一個養氣境界遴選弟子行禮道歉,如果知道內情的倒還好說,如果遇上那心思陰暗,隨口胡說之輩,那宗門的聲譽……
想到這里,朱老爺子額頭上冷汗直冒,自己這個土埋脖子的家伙也就算了,可是錚兒因為那件事情已經受到了牽連,要是再因為自己的關系,被人趁機落井下石,那自己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朱老爺子感激地看了高華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徑自領著高華向集市外走去。
浮空雲舟面積極大,裝下這近千余名弟子,也一樣是綽綽有余,朱老爺子身份特殊,雖然沒有管事之職,但是在雲舟也和其他的實權管事差不多了。
老爺子,帶著高華七扭八轉,來到浮空雲舟上的一個高級休息區,當老爺子把高華領進房間,激發了房間中的禁制術法之後,這老爺子轉過身「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高華面前!
「這位小哥,剛才要不是有你提點,恐怕我就給錚兒又要帶來一場麻煩了,要真是那樣,我、我……我今日代徐師兄叩謝小哥的恩情了!!!」說話間,朱老爺子竟然「砰砰砰」給高華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家!」高華大驚,剛要閃身避開,哪知道一股大力驀然從朱老爺子身上升起,硬生生地禁錮住了高華的行動,讓他結結實實地受了自己三拜。
「老、老人家,你這是何苦啊……」高華看著解除掉術法的朱老爺子,嘴上雖然沒再說什麼,可心里卻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朱老爺子的事情,他管定了!
朱老爺子顯然是個性情中人,雖然給晚輩磕了頭,但是他心里卻沒有絲毫介懷,直接就說上了正事︰「這位小哥,剛才是老朽魯莽了。敢問小哥,我前日給你的‘太華妙青丹’的丹方,小哥究竟是找了雲舟上的那位高人煉制的?如果方便,就請小哥帶老朽過去,老朽當面請教高明;若是,不方便,能否請小哥代老朽走一趟,將此丹方交給此人,替老朽煉制一爐,因此發生的一切花費,盡老朽一人承擔!」
說著,朱老爺子不但將剛才那一堆古玉簡,塞進了高華手里,還跟變魔術似地,從身上取出了一個鼓鼓囊囊地乾坤袋,稍微打開袋口一晃,各種靈藥、罕見的靈材氣息撲面而來,弄得高華一陣眼花繚亂,都快看不過來了。
「八百年的茱萸靈芝、一千三百年的紫檀貴木、還有成年天靈獸的脊髓……天啊,朱老前輩一生的積蓄,都在這里了吧?他到底要煉制什麼丹藥,竟然要他如此破費?!」高華隨便看了幾眼,就發現老爺子今天是動真格的了,要是照這個架勢看,只怕老爺子的丹藥不是什麼等閑之物啊。
果不其然,當高華接過朱老爺子遞過來的記載丹方的古玉符時,首先映入眼簾的「九曜星樞本命元丹」幾個字,頓時讓高華心里咯 一下︰「原來是‘星樞’一系的丹藥啊,怪不得把朱老爺子這樣一個天霞閣的入室弟子都急成這樣了呢……」
通玄界的丹藥品流繁雜,數不勝數,為了方便,修行界的修士們對丹藥做出了種種分類,因為各自身份立場的原因,這樣的分類自然也是大數目了。
不過,有一類丹藥卻是為世間煉丹師都認可的,那就是「星樞」系列的丹藥,星辰高居天上,非大修為者難以接應諸天星力,淬煉神魂肉身,用「星樞」看命名,既說了這種丹藥的效用之佳,又充分說了這種丹藥煉制時的困難程度。
「九曜」是星樞一系的丹藥入門級別,從理論上說,這個等級的「星樞」丹藥,只需要有養氣中階以上修為就能來煉制成功。
但在實際中,就算是通神中階,甚至是通神上階的煉丹師也沒有幾個敢接手的,至于魔劫境界以上的煉丹師,到是煉成的幾率大增,可問題是,就憑朱老爺子,一個壽元將盡的通神初階修士,請得動就連抱合修士,都要畢恭畢敬,禮遇萬般的魔劫煉丹師嗎?
「朱老前輩,你這是‘星樞’級別的丹藥,如何難煉,您恐怕比我心里有數。這樣吧,你這份丹方我收下了,待會兒我就會替您走這一趟的,只是成敗……卻不是我敢斷言的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朱老爺子一听頓時兩眼發光,其實高華還是女敕了些,他並不知道,其實就連朱老爺子這樣的通神修士,如果不是為了給晚輩治病,也根本無從知曉「星樞」丹藥的事情,這本來就是煉丹師內部才會流傳的消息。
眼前的少年雖然被面具遮住了面龐,但是他卻能一口道破「星樞」丹藥的隱秘,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眼前的少年,本身就是丹道中人,既是丹道中人,又敢這麼說話,想必是有幾分手段的,說不定,錚兒的轉機就落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可是……人家真的會盡全力嗎?朱老爺子一時天人交戰,他的心里猛地冒出這個埋藏已久的念頭,畢竟自己只是和人家素昧平生,以自己此行所見「星樞」丹藥煉制之難,少年所找的人物,恐怕要殫精竭力,才能做到了。可是如此一來,那回頭的玲瓏谷遴選……朱老爺子在內心激烈的交戰著,終于他做出了決定!
「那個,小哥,你且等一等。」朱老爺子出聲喚住了正準備要離開的高華。
「老人家,您還有什麼事?」高華奇道。
「我、我、我……」朱老爺子一連「我」了幾聲,終于一下狠心,伸手從懷中又掏出一枚沁色斑斑的古玉簡來,就看老爺子單手掐訣,徑自往玉簡上一揮。
霎時間,古玉簡上光芒大作,靈光閃爍,老爺子竟然再往這枚珍貴的玉簡中書寫內容!
高華一怔,要知道老爺子的做法,可是要大大地折損這枚玉簡價值的。別的不說,就說當初玉簡主人所用的術法和今日修士之間的微妙差異,就足以將很多重要的信息抹除掉。
對于想從古玉簡上有所收獲的修士來說,這一手等于將他們推斷先人功法之妙的途徑截斷一半以上,絕對是標準的下下之策,老爺子這麼做是……
「小哥兒,你且把這個拿給你的那位朋友,就說老夫諸事擺月兌了!」說著,老爺子把手一拱,竟然頭也不回地開門而去,只留下了一臉愕然,真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高華。
「這是……」
可當高華低下頭,打量手中的玉簡時,他的身體卻是驀然一震!
只見,這個沁色斑斑的古玉簡上,有用古體篆書陽雕的幾個小字,雕刻在最前面的兩個字,已經被朱老爺子在交給高華的一瞬間,有意用混元真息削去了薄薄一層,「玲瓏」兩個剛勁有理的古篆字,在房間光線的映襯下,顯得熠熠生輝,格外奪目!
高華二話不說,趕緊將自家神意探出,閱讀玉簡中的內容,片刻之後,高華閱讀完畢,略帶震撼地睜開了眼楮。
因為玉簡中,朱老爺子留下的只有幾個字——小心凡人,切記!切記!!
小心凡人?再聯想到之前,許天魁事先交給他的那枚蜃影玉簡中,那第三個就連消息整理者都有些疑惑的落選者遺言,高華心中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凡人,難道說玲瓏谷中的試煉,會和凡人有直接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