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寶貝,哎呀,英娘那邊先等等!」
水月閣中,陸盼盼一手拉住寧婀,卻又不得不回頭理會不斷前來問詢的人。
「寧寶貝……」
「主子,天琴坊那邊……」
如此一來二去,來人可謂潮水一般。寧婀不由撇撇嘴,小臉上浮出一絲憂郁,垂頭瞄了瞄被陸盼盼死拽住的衣角,額上滑過一拍冷線。目光游移回那個正扭著頭與第二十八個人喋喋不休的陸盼盼,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形容她麻利好還是煩人罷。
嘟了嘟嘴,再羅嗦,香都快燒完了!
自打今早她踏入水月閣,就被這只八爪魚黏住,老半天了,除了回頭不斷喊她的名字,硬是沒多出第四個字來。
終于,當寧婀第無數次瞅自己那可憐的衣角時,日理萬機,宵衣旰食的陸大總理有了時間,回頭,見她額上已有了些細細的汗珠。寧婀心下一喜,眼中不由波光涌起︰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
只听得︰「寧寶貝,我……唉,算了,太忙了,你自己溜達下吧,今天花燈會真的很忙!」
寧婀心中的喜悅瞬間凝固,化作一盤散沙,頃刻間湮沒塵灰。
「盼盼,我……」
再抬首,身邊人來匆匆,哪里還有陸盼盼的身影。寧婀張了張嘴,有些泄氣地靠在了廊邊的石柱上,扁了扁嘴,繼續道︰「人家本是想找個人游燈會的!」
側側頭,人們各忙各的,急急而過,說出來最後不過也只是自己的絮絮言語罷了。
望了望隔岸的天空,天色還未全然暗下,卻又發著微微的紅光。
想必,那花燈會已拉開帷幕了罷。
回想著,那日九央曾提起,揚州風景佳,春夏時分更是如此。每年春日中,各番花卉也定是美輪美奐,初夏時分,便有商販抓住此機,提煉百花芳露又或制取香薰,如此一來,逐漸的,也便形成了特殊的一道文化風景,而在其中,最為出彩的便是這花燈,也就自有了不算習俗又更甚習俗的花燈會。
寧婀心下自是分外憧憬,而今再看,腦中不由浮出了那人︰一襲紅衣,卻不帶妖嬈。
她記得,他曾帶她翻越雪嶺,站在雪頂,凌風賞月。
她記得,他曾為她停駐楓林,拔劍出鞘,戲舞紅楓。
她記得,他曾贈她蓮色燈船,踏弄流瀾,共觀煙火。
…………
…………
她還記得,他曾許她不變承諾,帶她游玩天下山水。
可是,而今,兩人卻皆身不由己……
低低垂頭,目光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右指上。
倏爾,耳畔傳來一番細響,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小丫頭!」
遲瀾澈!寧婀睫扇輕抬,若蟬翼。目光落在了前方僅幾步之遙處一雙純白色的男鞋上。錦綢料子,金線繡菊,縴塵不染。
「……」目光上移,對上了星辰般的一雙眸子,沒有說話。
「你怎會在此地?」
「你怎會在此地?」
一開口,竟是同一句。遲瀾澈輕輕一笑,看了看寧婀,不再說話。
「我,我本是想找人帶我去看燈會,不過……」話還未說完,已沒了下文。
寧婀停了口,望了望遠方,忽而似想到了什麼。驀地回了頭,看了看面前的男子,有些猶豫。
遲瀾澈亦瞧著寧婀,張了張嘴,終是隱下。喉中略略滾動,笑了笑。
「倒是可惜了,今日與宛雲相約交曲,若不然,我定會帶你四處走走。」語氣似乎放得極輕松,頓了頓,繼而似乎玩笑道︰「怎樣,你澈哥哥對你好吧!」玩笑歸玩笑,眸中的顏色卻不由深了深。
寧婀聞言,唇角微微一勾,片刻,有些配合似地嘟了嘟嘴。
「盡吹牛!快走啦你!」
卻見,男子立刻作捧心狀,皺了眉。
「小丫頭怎能對澈哥哥的好心如此置若罔聞!」
二人對視,嗤笑出聲,也不再多說什麼,終是各自離開,落寞顏色幾分,怕也只有自己心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