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個什麼所謂的田大嬸子的話,花娘子是言听計從。
連著半個月,她們姐妹兩人的伙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隔個一天的還能吃到面食,面食上有兩塊切的薄薄的五花肉片。還頓頓吃上了米粥,雖然米粥里還是加了一大半野菜,粥里的米也少的可憐,但是再怎麼的說比也那個食難下咽的糠好吃了千百倍。
當一天下午,花娘子給姐妹二人個送上一套新衣裙,真的是完整的一套,上至頭上戴的絹花,下至鞋面上繡著藕花,內里的紅肚兜,米色的褻衣褻褲,都是新的,是布的,類似用麻織出來的布。
窗外天色近暗,西邊的晚霞暗紅似火。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明天是個適合出門的好天氣。
姐妹倆干干淨淨的洗了把澡,穿上了新的大紅肚兜和新的褻衣,兩人坐在床上幫彼此擦著濕發。
「妹,明天我們就可以去西鎮了」露水的情緒有些激動,「我只記得小時候爹爹帶著娘親和我們去過一次西鎮的市集,鎮上的房子又高又大,街上來來去去的好多人,很熱鬧的」
她對露水嘴里的爹爹沒多大好奇心去問,如往常一般,默默地听露水說著,基本上的每到晚上要睡覺前,她們之間形成了一種模式,那就是露水絮叨著說她們以前在花家村的事情,而露珠只是听著。
露珠甩了甩差不多干了的長發,趁著露水話說到頓了一頓時,輕輕的道「姐,假如有一天,娘非要把我賣進紅坊子里,我不願去。姐願意和我一起離開王家村麼?」
「不會的,我們只要把靈芝賣的錢給娘親,娘肯定不會再把妹妹送進紅坊子里面去的。妹妹,你怎麼會有那麼的想,離開王家村的話,妹妹是想去花家村找姑姑麼?」
露珠心里暗自嘆息,語氣卻是輕快的道「姐姐,我和你說的玩的。你說的對,只要靈芝賣了錢,娘肯定不會把我送進紅坊子里面去」
她沒猜錯的話,今晚上大概是她住在這個家里的最後一個晚上。一旦她被紅坊子里的什麼管事嬤嬤看中,當場就會銀貨兩訖吧!
她怎麼可能讓人當貨物一樣的出售!
露水起身關了窗子後,又躺回床上,「妹妹,早點睡吧,明天我們得一大早起來去西鎮」
明天?我們?
露珠閉上眼,唇角冷冷的上勾起,明天的我們,不知道還在不在?
第二日,天還微微亮,露珠就坐在一輛牛車上離開了王家村。
牛車上坐著三個人,她和花娘子,還有一位自然是那過一面之緣的田大嬸子,才坐上牛車,田大嬸子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番,然後塞給她兩個還有著熱氣的肉包子,笑著道︰「吃吧,這包子啊,是我一大早做的,特地帶來給你們吃的」接著,她又拿出兩個包子遞給花娘子,贊許花娘子道「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你家閨女這一打扮,長的跟廟里的龍女一樣的好看呢」
露珠接過包子後,靦腆的一笑,「謝謝」
花娘子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謙虛道「大姐夸獎了」
田大嬸子和花娘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家常來。
露珠只顧自己低著頭,小口小口的吃起包子。
花娘子以弟弟需要人照顧為理由將露水留在了家里,想起露水送她送到車上,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露珠心里就悶得慌。
古代的道路是崎嶇的,車輪是木制的,完全沒有防震功能。
露珠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身子,拉了拉裙角,她可沒忘記自己一身粉紅裙子下藏著一株豬耳朵般大的靈芝。剩下的兩株小靈芝她沒有帶走。如果她今天必須得跑路的話,等事發後,剩下的兩株小靈芝也許可以使花娘子消怒掉一些火氣吧?!
感謝古代這種長及地又大裙擺的女式裙,她裙子下不光藏了一株靈芝,還藏著一把小匕首。匕首包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匕首,那是從主屋里拿的,是昨下午花娘子把她們姐妹叫到主屋里給她們新衣服時,趁著花娘子給露水試衣服長短,從靠近窗欞邊,一個高櫃子上拿了藏在袖管里的。
牛車行駛了約一個時辰,路過一個叫做孔家村的村子停了一會,車上又多了一對母女。那一對穿著樸素的母女,做母親的約三十許,為人有些木訥,不愛多說話,基本上是田大嬸子或者是花娘子問一句,她才會答一句。做女兒的,和露水的歲數差不多大,比露水高小半個頭吧,長的活潑可愛,一上車就嘰嘰喳喳的沒完。
真的是和花娘子與露個性珠截然相反的一對母女。
「你叫花露珠麼?名字真好听啊。我叫孔秋秋,秋天生的,我可以叫你露珠妹妹麼?」
「你名字也好听,我叫你秋秋姐吧」
「你知道我們到了西鎮干嘛麼?」聊到後,孔秋秋對著露珠咬耳朵般私語,「你也是要去紅坊子里麼?」
露珠點點頭。
「那到時候我們可以做伴了」孔秋秋笑容滿面,眼里亮晶晶的,「娘說只要我被紅坊子里的管事嬤嬤相中,以後每天可以吃到大魚大肉,天天有新衣服穿」
露珠嘴角抽了抽,含糊的嗯了一聲,又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身子,拉了拉裙子。她得離她稍微遠一點。這個孔秋秋明顯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她身子只要再靠近她膝蓋部位一點,就會把她裙底里,靠近大腿旁的靈芝壓扁掉一半。
「告訴你個小秘密」孔秋秋不自覺的朝著露珠挪近,「皇宮里的貴妃,就是四皇子的娘,珍妃娘娘當年就是從紅坊子里出來的」
這個小秘密,花露珠敢保證,保證是從田大嬸子嘴巴里面泄露出去的。
她裝作驚訝的瞪大了眼珠,一臉佩服的看著孔秋秋。
她不得不裝,因為她發覺,車里的其他三個女性都在暗自觀察她和孔秋秋。牛車本身就不寬敞,加上孔姓的一對母女,空間更是顯得狹隘。基本上她和孔秋秋的一舉一動,說的每一句話,牛車里的人都可以看得到听得到。
「天天可以吃到大魚大肉,天天有新衣服穿,多好的日子啊!我們一定會被那個管事嬤嬤相中的,萬一將來我們和那個珍妃娘娘一樣,我保證給我娘很多很多的銀子,給弟弟造很大很大的房子娶媳婦」露珠越說越小聲,她那養白了不少,秀麗的臉龐流露出夢幻般的神態。
「對對對,我們一定會被紅坊子里的管事嬤嬤被相中」孔秋秋的一對大眼楮里燃起狂熱。
該說的都說了,眼角瞥到車里另外的三個女子各自含笑的表情,尤其是花娘子的表情,那個激動和欣慰掩都掩不住。
露珠將自己前面沒說完,最後兩個字的話,暗自在吐到肚子里「才怪!」
越近西鎮,官道越是寬闊,道上的車輛也漸漸地繁多起來,有的還是一些高頭大馬拉的精美豪華式樣的馬車。
花娘子嘖嘖嘖有聲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
田大嬸子大約是這牛車里見識最廣的一位,她道「听說今天是送仙童的日子。我們這方圓加起十多個村莊,被選中的童男童女不過十個人」
花娘子一臉的恍然大悟加惋惜的道︰「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記得三個多月前,村里長帶著各家各戶的孩子的到十幾里外的安平鎮去了一次,說是什麼昆侖山門開,百年一次收門徒我家的三個孩子也都去了,結果過了一天一夜後,孩子他爹領著孩子們歸來,說是花家村,張家村,我們王家村內沒一個孩子被選中。」
田大嬸子和孔秋秋的母親與花娘子的表情如出一轍,前後道出一樣的話「我們村子里也是,一個孩子也沒選中。」
昆侖山?仙長?門徒?
露珠听著一系列玄幻的字眼,頭暈了暈。小聲的問旁邊的孔秋秋,「三個多月前,你去過安平鎮麼?」
沒想到孔秋秋撇撇了嘴,道「去了」
「哦」露珠提起了興趣,繼續問道「看見仙長了?」
孔秋秋道「沒看見!我們村子里的孩子,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才幾個月大的嬰兒。我們二十幾個人待在一個大屋子里面等仙長,可是晚上太陽還沒下山,就有人告訴我們仙長來過了,我們都沒被選中。第二天早上爹爹就接我回了家」
她說完了問露珠道,「你呢,三個多月前去安平鎮的那一天,你見過仙長麼」
原來除了西鎮,還有個鎮子叫安平鎮。才穿越到這朝代一個多月的「露珠」當然是什麼都不知道,況且露水也沒說過什麼安平鎮的事情。
露珠從善如流的回道「我和你一樣,也沒見過。」
「我就說麼,什麼仙長,我懷疑他根本沒來過」
「秋秋」孔秋秋的娘突然一聲厲喝,道「家里我對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現在膽子越發大了,連仙長的話都敢胡說」
「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你罵她干嘛」田大嬸子在一旁做和事老。
車內總算是徹底的安靜下來,不一會兒牛車進了鎮,大家下了牛車。田大嬸子和孔家母女並沒有和花娘子一路,她們各有個的事干,約好過半個時辰後,大家在土地廟附近的一家茶坊里踫頭。
听到這後,露珠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她本想以拉肚子的老伎倆屎遁而去,看來現在沒必要了。
花娘子在車上就告訴她,去紅坊子之前她要到鎮上的土地廟拜拜。
露珠心里哼哼;把大女兒賣給人家做妾,小女兒賣到青樓做妓,心虛了?!
露珠好奇的東張西望,感覺自己似乎一下子掉進了影劇城。這個西鎮可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
街道兩邊各有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安靜的小巷深處。
街上行人不斷,人來人往,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真如露水說過的話一樣,西鎮很熱鬧。
花娘子帶著露珠走進一家兩層高的茶坊,在一樓大堂間,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花娘子掏出兩個銅板,叫店小二送上一壺茶水一小盤瓜子。
花娘子模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對著露珠道︰「二丫,你乖乖的坐在這不要走動,娘去街對面的土地廟里上柱香進出來,很快的。」
「哦」露珠十分乖巧的添了點頭,用一種誠摯天真的語氣道︰「娘你快去給土地公公上香吧,要他們保佑弟弟阿晨,身體好,不要再生病了」
「好好好」花娘子的眼眶有些濕潤,一連夸了她三個「好」道;「娘也會求求土地公公,保佑我們家二丫越長越好看,將來出人頭地,過上錦衣玉食般富貴的生活」
露珠心中一痛,心髒深處那一絲絲屬于這個身體,微末意識的溫情,一息間消失殆盡。
她的手撫上心胸,臉上露出一抹害羞般的笑容,道「謝謝娘,娘快去吧。我在這等著,那也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