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硬沖長矛陣?這是任何一個軍人都知道的大忌,林立的長矛組成了一道鋼鐵長牆,任何沖陣的騎兵不付出慘重的代價都別想沖過去。
道理誰都懂,但實際作戰是這樣嗎?答案往往是否定的,戰爭有時候就是一場簡單的數學題,一個人的死亡也許就能換來另一個人的生存。
沖在最前面的騎兵,當他的戰馬和自己的身體化成矛尖上的串肉之後,他雖然失去了生命,但同時也為後面的戰友提供了破陣的機會。
長矛陣能抵御一波勇士的沖鋒,難道還能抵御兩撥、三波嗎?當血肉堆成長牆之後,總會有幸運兒突破你的軍陣。
十年前,鐘離將軍在草原決戰金狼王時,他根本就不敢擺出單純的長矛陣,而是盾牆和長矛相結合的防御方式,而且還需要大量的弓弩手,和投石機,這才抵御住了赤鱗騎兵的瘋狂進攻。
可是今天呢,這些沒有遠程火力支持的長矛兵們,真的能挺過騎兵的沖鋒嗎?更何況打頭的這些騎兵身上還有一層層閃亮的冰甲。
不過戰爭容不得猶豫,尤其是現在這種混戰的場面,僅僅兩個呼吸,騎兵的馬速已經提高到了極限,腳下的馬刺把戰馬月復部刺的鮮血淋灕。
面對閃亮的矛尖,戰馬也知道害怕,可是馬刺的催促是沒法抵抗的,沖鋒是戰馬的天性。
僅僅四五個呼吸之後,先頭騎兵已經砸在了軍陣當中,劇烈的踫撞聲刺痛了人們的耳朵。
冰甲破裂的清脆響聲,長矛劃過鎧甲的磨牙聲,垂死戰馬的嘶鳴聲,當然還有人們臨死前的慘叫聲。
種種聲音匯集在了一起,組成了通向地獄的交響曲。
覺醒者的冰甲雖然堅固但還是不能抵擋黑鐵長矛的穿刺。黑鐵鎧甲雖然能夠抵御法術攻擊,但還是不能抵擋戰馬帶來的劇烈沖撞。
一瞬間,前排的所有騎士當場陣亡,人尸和馬尸翻滾著沖入軍陣,如果不是長矛陣夠厚重的話,就這一瞬間的沖擊,就能把軍陣沖個七零八落。
黑鐵士兵們也不好受,好幾名士兵被戰馬活活撞飛到半空中,然後再狠狠的砸在後面的矛尖上。還有的士兵被巨大的撞擊力震壞了內髒,大口大口的鮮血順著面甲的縫隙滾滾往外噴涌。
「補位啊,趕緊補位…」
後排的士兵沒工夫緬懷死難的戰友了,他們的眼里已經一片血紅,除了後續的騎兵外,什麼都看不見。
士兵補位的速度很快,但再快也快不過戰馬,當士兵的長矛剛剛放平,第二波騎兵又沖上來了。
緊接著就是第三波,第四波…涌上來的騎兵越來越多了,到最後補位的士兵連放平長矛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和騎兵撞在了一起。
混戰終于開始了,長矛陣雖然沒有被突破,但是長矛的威力已經無法發揮了。沖鋒的騎兵已經憑借馬力開始推動這個軍陣,他們想生生擠出一條通道出來。
「棄矛啊…抽刀子砍啊…」
一片雪亮的刀光在閃爍,上百的黑鐵士兵和騎兵糾纏在了一起,戰斗現在已經變成了土匪一樣的亂砍,為了生存每個人都不會退縮半步。
這批黑鐵士兵是幸運的,他們也是所有黑鐵士兵里面戰果最大的。原來,在城破的那一刻,鐘離將軍立刻察覺到了敵人的目的,他把手下僅存的一千多名黑鐵士兵,平均分成了五隊,直奔最關鍵的戰略要地,唯獨沒有給自己留下一支。
這時候鐘離身邊,只剩下四名空行者了,雖然鐘離很想派他們去保護太子,可是這幾個空行者怎麼會听這種亂命。流火大人交給他們的唯一命令就是保護鐘離將軍,其他的任務一概不受理。
鐘離苦笑著對這幾名面容稚女敕的孩子說道「你們走吧,回沛水去,留在這里陪我送死毫無意義…「
「我是不會離開溫港的,我生是溫港人,死是溫港的鬼,不論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們回去吧,告訴我那兄弟一聲,要報仇也別找二皇子,去找玉家為我報仇吧,反正那也是他的生死之敵…「
四名空行者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年齡稍大說道。
「將軍放心,流火大人肯定會來的,只要我們堅持住,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我們在霧港還有三萬忠誠的軍人,難道您在懷疑他們的忠誠嗎?」
「現在戰局雖然很危險,但我們據城死守,一條一條街道的去拼殺,一間一間房屋的去爭奪,我們還是能守住的,我們一定能守到流火大人來的那一刻…」
鐘離听完了居然笑了「小家伙啊,我打了一輩子仗了,現在這局面我還能不知道嗎?撐死了讓咱們守三天,你們難道以為這三天就會發生奇跡嗎?真不知道你們的信心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年輕的面容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動搖「鐘離將軍,您沒有去過沛水,而我是土生土長的沛水孩子,您不知道我童年是怎麼樣的一個殘酷記憶…」
「那時候,父母都被水玉礦場給征走了,原本微薄的薪水還被那些貪婪的官吏克扣,父母給我們留下的錢根本就吃不飽,我和妹妹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一頓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
「那時候我就想了,傳說中的紅燒肉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呢?不過想歸想,我們也知道那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說到這里,孩子的臉頰上流出了兩道清淚。
「本來我以為,我會重復所有沛水人的苦難,掙扎的長大,掙扎著在礦場當苦力,在皮鞭和咒罵下換來一點點的口糧,以後我的孩子也會重復我的老路。呵呵,當然前提是,我能活到長大那一天…」
「可是,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奇跡發生了,我的母親居然從礦場回家來了,就在新年的前夜,他居然真的給我們帶來了肉干和百米。我當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肉干和百米的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就是那一天,我母親告訴我,咱們沛水來了一個奇跡一樣的神明,那是我們沛水的光明之神,就是他帶給我們這些食物的…」
「從那天以後,我們真的覺得自己活在奇跡當中,有飯吃了,有免費的學可以上,新房子蓋起來了,新衣服也敢買了。這一切的奇跡都是流火大人賜給我們的…」
「後來,也許是我們的好日子激怒了那些大人物,在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烈火在沛水兩岸燃燒,男女老幼被那些召喚火焰的惡魔殘殺,整整一夜啊,那是地獄一樣的場景。我們的親人被殺死,我們的家園被焚毀,一切美夢在那天全部破裂了…」
「真的,在那一刻我真的感覺,我是在做夢,之前甜蜜的生活不過就是一場美夢,現在美夢終于倒頭了…」哽咽的孩子突然變得神情激昂了起來,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甚至喊叫了起來。
「可是就在美夢破裂之時,還是流火大人,帶著奇跡回到了沛水。光明之神流火攜著萬丈光芒重回沛水,將我們的苦難生生扭轉成一次狂勝…」
「當敵人的頭顱在旗幟上滴血之時,當我們的戰士在整個沛水閱兵之時,我終于知道了,流火大人不光是光明之神,他還是奇跡之神…」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大家帶來信心,但我心中的信念從來沒有磨滅過,今天的危難算個屁,我永遠相信流火大人不會拋棄我們…」
「只要有他在,奇跡就永存…」
當空行者用盡肺里面所有的空氣,喊出最後一句後,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里居然沾滿了士兵。
這里有將軍府的下人,有護衛的士兵,有奔跑來的傳令兵,甚至還有匯報軍情的軍官。這些人看著滿眼淚水的空行者,所有人都被震的啞口無言。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吼聲。
「媽的,拼了,咱們這麼多大老爺們怎麼也不能讓孩子們給超過去啊,人家不遠萬里來到溫港,都沒想過逃命,咱們不拼命,臊也臊死了…」
「草,反擊,既然兄弟說的那麼堅決,那咱們就相信兄弟一次,咱們就用這條命,把敵人活活的拖死在溫港城里…」
「對,拖死他們,直到援軍趕來…」
「鐘家軍必勝…」
「必勝…」
……
整個庭院里,到處都是狂呼喊戰之聲,所有人的情緒都已經被調動了起來,被玉家突然襲擊帶來的那點壓抑居然被這名少年的幾句話就打消掉了。
而在人群之外,剛剛逃命過來的太子林風正在注視這一切,他一樣的被激的心潮澎湃,要不是多年養氣功夫深厚的話,恐怕他也要哭出來了。
大戰已經持續了四個月了,整個漫長的雨季都要過去了,無數溫港百姓慘死,多年積攢的財富被付之一炬,而自己的父皇眼看就要不行了,可是自己呢,依然是個等待別人拯救的廢物啊。
「百無一用是生啊,到現在我才知道我自己的力量有多麼的軟弱,在巨變面前我居然毫無作為」
「溫港的生死,現在就在鐘離將軍和他的兄弟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