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郡王斟酌了一下語言,才慢慢說道︰「你可還記得端午夜游船的那次行刺?」墨辰神色一凜,若是能知道那伙人的背後主使,也許真的能夠順藤模瓜的尋到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是血衣騎。」
血衣騎與青雲騎並稱南陳雙騎,而血衣一脈向來行暗殺之職,隸屬三皇子。而星辰郡主莫星辰便是三皇子的未婚妻,也是三皇子此生摯愛之人。
端午那次的刺殺雖最後以失敗告終,刺客也齊齊自殺身亡,但大趙既能與南陳並立多年,自是有著不足外道的手段和底牌,終是被他們查到了刺客的身份,卻對出動大批血衣騎對付墨辰而大為不解。
「所以這次讓我隨軍的真正目的便是將我擺在明面上當成靶子,把一些你們不知道的,藏在暗處的算計挑到明處?」
墨辰的聲音已經冷了下來。她為了生存而不得不按照尊卑規則行事,卻不代表她骨子里認同了這種不公,她並不是自私自利之人,卻也不會成了權謀爭斗的犧牲品還懷揣著一顆菩薩心腸認為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大家是一件多麼值得稱頌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楚郡王驀然有些尷尬,不自在的說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的。」墨辰沒有接話,或者說她對這種自以為是的承諾沒有任何興趣。
但墨辰潛意識里就不認為那刺殺她的人或者團伙會掉入這個編織好的大網里,因為這太淺,即便是自己都能一眼望出這里面的道道,別說是那些每天在陰謀圈圈里拿陰謀當職業的專業人士了。
從徐州回上都的路上果然風平浪靜,只不過沈二少的病情卻是越來越嚴重了,每次行軍休息的時候,墨辰都能听到一陣陣急促的咳嗽聲。有次閑暇墨辰問了楚郡王關于沈二少的病情,才知道那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先天便體弱。
古代的醫療設施和環境太過落後,整個太醫院,連帶徐老以及大趙極有名望的醫師都束手無策,只能控制,不能根治。
「我記得你種過兩株水滴兒似的草,就把蘇貴妃多年的頑癥治好了,不如……」楚郡王還沒說完就被墨辰打斷。「我是種花的,不是種仙花的。」說罷白了他一眼。
那鮮花還是仙花讓楚郡王反應了半晌,最終只露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墨辰還是在里面捕捉到了一絲失望。
她心中亦覺得可惜,那般芝蘭玉樹的男子,舉手投足之間,極盡清華雅致,若是早殤,真的太過可惜了。
這天夜里,星子布滿黑絲絨般的天空,弦月如鉤,不知不覺中他們離開上都已經一月有余,不知哪里來的塤聲,音近而意遠,飄渺的仿佛存在于另一個世界。
墨辰隨聲而去,沈遠博靜坐在草坡之上,距離營帳並不遠,塤上的十指潔白細長,骨節分明,動作悠然若謫仙。
她便這麼靜靜看著,看弦月映著他半邊明亮的側臉,下頜的曲線極其柔和,一如他微笑時勾起的眼角。
墨辰突然想起前世很常見的一句話,「別有根芽,冷處偏佳,不是人間富貴花。」或許沈二少便是這樣的人,淡若佛前清蓮,本不屬于這個繁華世界。
這麼想著,墨辰仿佛突然通透了起來,再听塤聲,卻已是另一種意境,她靜立微笑,直到此刻她方才懂得,原來他早已看透。
「坐!」她想的出神,不知何時,塤聲已經停了,溫潤醇厚的男聲似乎在耳邊響起,墨辰微笑,與他並肩而坐。
「謝謝你的桂花。」沈二少開口,墨辰才想起幾個月前自己順路給他的丫頭抱去幾盆桂花的事情。
又不是她種的,何必道謝。「不過是桂花茶而已,清肺潤喉,別的作用卻是沒了。」墨辰的聲音不知不覺的柔和起來,又嘟囔一句,「早知道就應該學學金嗓子喉寶怎麼造的。」
望見沈遠博挑起的眉梢,墨辰笑呵呵的轉移話題,「出來一個多月了,你想家了嗎?」。話出口墨辰便後悔了,他一個大男人,就算想了又怎麼會承認,她無可奈何的認識到今晚自己的智商有點低下。
「嗯,想了。」誰料沈遠博回答的竟很坦然,接著笑笑,勾起的嘴角和眼角,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柔和。繼而說道︰「墨辰,若是我離開的太早,你可否幫我完成一個心願。
離開的太早,是說離開這個世界吧,即便知道他已經看開,墨辰依舊詫異他可以說的那樣的坦然。
「什麼心願?」
沈遠博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大哥是世子,雖肩上擔子很重,他卻也承擔的起,三弟無論是智慧還是武功都是人中龍鳳,只有萱兒……」
墨辰腦中不可抑制的想起那個紅衣翩然,笑容清澈的女孩兒,那樣明艷慧黠的女子,應該當的起幸福吧。
「別讓她成為政治聯姻的籌碼。」沈遠博說出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種無力感,墨辰不知為何心中一痛,好像只因那幽深漆黑的眸子中帶了一抹擔憂。
「沈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墨辰不是謙虛,而是實事求是。沈二少側過頭慵懶的看她,黑白分明的眼楮在月光的影射下恍惚不明,卻讓人目眩神迷。
「出征那天,你為何著紅衣?」沈二少的思維跳轉的很快,墨辰卻騰的紅了臉,期期艾艾的說道︰「怕被殺,覺得穿紅的目標明顯,比較容易求救。」
說罷便把頭低了下去,只露出半截粉紅fen紅的脖頸,這次可是羞的不輕。當日出征,墨辰的確是怕六皇子無故發難,所以特意著了一身的紅,在千軍萬馬中也可瞬間尋找到目標。
可到了後來,六皇子並沒有什麼動作,一路上只和二皇子呆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人多麼的兄友弟恭呢。
沈遠博笑的很歡暢,眼角眉梢都掛著無盡的笑意,墨辰更加窘迫,若不是接著黑夜阻擋,她真的可以挖個地縫鑽進去了。
「所以,你是那樣聰慧的人,你若允我此事,我此生便已無憂。」
最後這句話盤旋在空中久聚不散,帶著一種不悲傷的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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