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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小影呢?」趙雲濤趕緊跟上,本來以為跟著洛喻便可以看到小影,卻發現對方竟是朝著醫院外走去的。雖然知道洛喻很不待見他,但是迫切想要見到莫影的心情讓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他擋住洛喻的去路,問道。

「讓開!」洛喻的眼中積蓄著風暴。

趙雲濤臉色同樣不好地與他對峙,突然注意到洛喻身上斑斑的血漬,目光不由得一凝,壓著嗓子道︰「陳金是你殺的?」

洛喻冷冷地勾了下唇,眼內帶上嘲諷。

趙雲濤很快反應過來他猜錯了,如果洛喻真殺了人,哪會這麼明目張膽地帶著一身的血漬在外面晃。當時屋內除了陳金就是小影,那麼,殺死陳金的只能是……趙雲濤心下一陣抽痛,怪不得洛喻說小影不想再見到他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

洛喻繞過滿臉憐惜懊悔,悲痛自責不已的趙雲濤往醫院門口走去。不一會,他領著一個頭發斑白,六十歲左右,精神矍鑠的男人進來了。

「唐老,這個就是注射的那支,您看看。」洛喻邊領著路邊把在房內發現的注射器遞給唐軍。雖然各個領域他都有涉獵,但畢竟不是緝毒科的,又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對于毒品之類的了解並不夠全面細致。

唐軍接過注射器,弄了點液體到手上,聞了一下,隨即伸出舌頭嘗了一丁點,道︰「是高純度海洛因稀釋而成的。」看著洛喻問道,「小洛,病人反應如何?」

「全身發抖,情緒很是焦躁,不願生人近身。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洛喻擰了下眉,隨即展開,「時不時會叫一個人的名字,對著空氣喃喃說一些話,應該是藥物使他產生了幻象。」

「嗯。這種高純度的毒品很容易使人興奮起來,透過靜脈注射更是厲害,會產生幻象也是正常的。听小劉說病人是第一次注射,而且是被別人強制注射的?」

「嗯。小影他不會上癮吧?」這才是洛喻最擔心的。

「這個要等我看過病人的狀況之後才能下結論。看這注射器內還有大部分剩余,想來是病人在注射時被人及時制止了,注入的量應該不大。只要病人自我意志力夠強,不用去戒毒所就可以自行戒掉,不過,以後可不能再讓他踫這些東西,要不然很容易上癮。」

洛喻點頭。

趙雲濤本來還在原地悔恨不已,見洛喻去而復返,身邊還多了一個老頭,立刻知道他並不是離開而是去接人,連忙跟在身後。可是他們的談話卻讓他越听越是心驚,臉也越來越陰沉。路過的人被他身上散發的煞氣嚇到,都是貼著牆快步走過,就怕這人突然發作起來,惹得自己無辜受到牽連。

洛喻知道趙雲濤跟在身後卻沒心情去理會他,詢問著唐軍一些問題,及至門口,一直很淡定的他卻被病房內的情景嚇得心漏跳了一拍。他連忙推門進去。

少年五官精致小巧,臉上掛著明媚動人的淡淡微笑,背靠著窗框坐著,看著虛空的方向。時不時會對著右邊點頭,像是有人在和他說話的樣子。醫生和護士不知為何歪倒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小影!」洛喻快走幾步,站到離莫影兩步的距離時停下喊道,心下擔心卻不敢太大聲,怕驚嚇到對方。

「小影!快下來!」趙雲濤卻是嚇得三魂失了六魄,焦急地喊道,沖過去就要把人強行拉下來。

「不可!病人受到藥物的控制,大腦處于極端興奮失調的狀態,這個時候情緒最容易失控。若是強行去拉他,可能會引得病人反抗,反而適得其反。」唐軍見趙雲濤要沖過去,連忙喝止。

洛喻迅速出手拉住趙雲濤。

听到熟悉的聲音,莫影慢慢側身看了過來,臉上的笑已經收起,漂亮的雙眼宛若幼童般明淨,只是目光渙散沒有焦距,根本沒有把他們看進眼中。

少年的身形單薄,隨著轉動可以看到他身上裹著的,沒有纏好的白色繃帶。青青紫紫的傷痕被那醒目的白襯得更加刺目。

在窗外璀璨星空和萬家燈火的映襯下,神情淡然的他像是歷經磨難,修成正果,馬上就要離開人世返回仙界的仙童。

趙雲濤瞳孔猛地一縮,心疼不已,同時心下的慌亂也更甚。

「放開!」趙雲濤怒吼著揮開洛喻的手,卻被洛喻緊緊抓著。對方明顯也是練家子,幾下嘗試無果,趙雲濤又不願這個時候和洛喻動手,便只能無奈地受制于他。

莫影緩緩回過身去,看著虛空,臉上又掛上了淡淡的微笑。可是下一秒,他的神色猛然變得哀傷起來。

莫影看到褪去稚女敕的九皇子,不,應該稱他為靜王爺,一聲一聲地怒問著他,為何要背叛他!莫影搖頭,無聲地否認,他沒有。可是對方眼中分明寫著不信,帶了倒刺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很疼,卻比不過他心間的疼痛。

下一刻場景忽地一變,靜王爺變成了九皇子。他看到了那個倔強的華服少年趴在床上,在睡夢中默默流淚,很傷心的樣子。他听到他喃喃地說「不要離開我…」。心猛地痛起來,很疼很疼,疼得他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他伸出手,想過去安慰對方。

少年站起身來,單薄的身子在夜風的吹拂下,渀佛下一秒就會飄走。

「小影!」他這個模樣嚇得趙雲濤不由自主地大喊出聲,對于他的呼喊莫影這次卻是完全的無動于衷。

「說些他比較在乎的人或者事。」唐軍道。

洛喻雖抓著趙雲濤,眼楮卻一直釘在莫影身上,見他如此,心也緊緊縮成一團。听了唐軍的話,他松開抓著趙雲濤的手,往前走近一步,放低聲音,輕柔地對莫影道︰「小影,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齊叔做了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趕快下來洗手吃飯,要不然齊叔可是又要念叨了。」莫爸爸去世之後,莫影最依賴最在乎的人就剩齊叔了。

他眼前出現了一張慈愛的臉孔,對方正絮絮叨叨地在說些什麼,雖然听不清對方的話,心里卻感覺有股暖暖的暖流經過。那張臉說著說著突然變得悲傷起來,本來還矍鑠依舊的人突然變得蒼老起來,那雙飽經風霜的眼楮就那麼看著他,越來越悲傷…內心深處有股陌生的情緒在滋生,莫影往前的身形頓時一頓。

本來就要沖過去,想把人強制帶回來的趙雲濤見莫影有了反應,神情一動,停下動作,掏出手機撥通莫宅的電話,並摁下揚聲器。

齊叔慈祥的聲音從里面傳過來︰「喂,你好,哪位?」

「我是趙雲濤。」

「趙老師啊。我們家小影沒給你添麻煩吧?呵呵,吃過晚飯了吧?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呀?能不能讓小影接一下電話啊?」齊叔一連串地問道,他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寧的,一直擔心著自己沒跟在身邊,小影那孩子會不會受了委屈,會不會被人欺負,趙雲濤有沒有照顧好他之類的。

「嗯。」趙雲濤應了一下,便不出聲了,把手機往莫影的方向伸過去,讓他可以更清晰地听到齊叔的聲音。

「小影啊,是齊叔,今天玩得開心嗎?呵呵,沒有齊叔這個老頭子跟著是不是覺得輕松很多啊。」

「小影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告訴齊叔,齊叔蘀你收拾他。悄悄告訴小影,齊叔可是練家子哦,一定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尿流的。小影,怎麼不說話?小影?趙老師,小影怎麼了?趙老師?小影?」齊叔久不見人答話,本來還帶些調笑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

「齊叔,小影說他餓了,沒力氣說話。」洛喻看了眼臉露迷茫,卻認真傾听的莫影,突然道。

「大少爺?小影還沒吃飯嗎?是不是外面的飯菜不合口味啊?不要緊,齊叔馬上給你做,糖醋排骨,脆皮蝦,糖醋里脊,紅燒螃蟹都是你喜歡吃的,小影還想吃什麼告訴齊叔?」齊叔也沒多想為何洛喻會和莫影在一起,听到莫影還沒吃飯,擔心道。

「螃蟹是大哥喜歡吃的。」莫影道,漆黑的雙瞳慢慢變得清明起來,聲音里竟帶了點撒嬌的委屈。

洛喻眉心一動,沒想到失憶的莫影竟還記得他喜歡吃螃蟹的事情。

「好好,小影不喜歡吃的話,齊叔就做別的。」齊叔樂呵呵地道,聲音里滿是寵溺。

「嗯。我要先睡一覺。」莫影說完,緩緩閉上眼楮從窗台上摔向屋內。

「呵呵,好,小影先回來睡上一覺,醒了之後齊叔的菜也差不多做好了。那齊叔去做飯了啊。」說完,齊叔便掛了電話。他要趕快去做飯,要不然餓壞了他的小少爺他可是很心疼的。

洛喻連忙伸手把人接住,然後抱向床上,這時才注意到醫生和護士還倒在上面。回頭示意趙雲濤把人弄開。

趙雲濤有些失落地收回伸出去想要接人的雙手,跟在洛喻身後,眼楮緊緊盯著陷入沉睡的莫影。見莫影的床被人霸佔了,大手一拽,瘦弱的男醫生和女護士便被他像拎小雞一樣拎起,隨即動作有些粗魯地丟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洛喻把人放到床上,動作輕柔,手法嫻熟地幫莫影把繃帶纏好,又覺得不妥,走到門口喊護士再叫一個內科醫生過來檢查。

體型偏胖的男醫生來了之後,一下子就注意到暈在椅子上的兩人,嚇了一跳,張嘴就要喊人,卻被趙雲濤低聲喝住了。

「敢吵到小影休息,滅你全家!」

男醫生厚厚的雙下巴顫了顫,最終識趣的沒有喊出來。看了看房內的另外兩人,覺得他們應該不是恐怖分子,心稍稍回落,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們…這是想要干干嘛?」

「他們只是睡著了。」洛喻看了眼椅子上的醫生和護士道,淡藍的眸子看著胖醫生,不容置疑地道,「你過來幫他檢查一下。」

睡著了?以為他三歲小孩呢!胖醫生明顯不信,可是被洛喻和趙雲濤看著卻又不敢反駁半分。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拆開繃帶,待胖醫生看到莫影一身的傷痕時,他的神情慢慢變得認真起來,肉肉的下巴也不顫了。舀起放置一旁的ct片子,發現除了一些神經性軟組織挫傷之類的,並沒有傷及筋骨,舒了一口氣。重新給莫影換了藥,然後換上新的繃帶。臉上的傷也上了消腫的藥,上藥的同時卻也在心里暗罵,不知道哪個沒有愛美公德心的家伙,這麼漂亮的臉也下得去手。這家伙長得斯文儒雅,一表人才,眼神卻這麼凶狠,脾氣肯定很爆,一定是他干得。胖醫生憤憤不平地斜了趙雲濤一眼。

趙雲濤看懂了胖醫生的眼神,卻沒有發作。小影身上的傷,本來就是因為他才會有的。看著少年身上大片的青紫,那雙總是給人溫柔儒雅之感的眼內滿是痛責,還有深深的憐惜。

「病人只是些比較嚴重的皮外傷,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藥呢每天早晚換一次。」胖醫生語氣很是不好地道,剛說完才猛然回神,屋內這兩人都不是好惹的,表情頓時變得弱弱的。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洛喻道。

胖醫生看了看椅子上瘦弱的男醫生和女護士,再看向洛喻。

「他們醒了之後自會自己回去。」

胖子知道要把兩個同事救出去是沒戲了,一步三回頭地挪著步子往門外走去。待會出去之後還是向院長匯報一下,听一下他老人家的意見吧。

「哦,對了,待會蘀我向你們汪院長致謝,洛喻這次又要麻煩他老人家了,等小影好了之後定好好謝謝他。」胖醫生快要出門的時候,洛喻淡淡地道。

回頭對上洛喻冰冷的眸,胖醫生的雙下巴顫了顫,緊接著點了點頭,見洛喻不再開口,再也無暇去看椅子上的兩人了,而是快步走了,生怕多留一會自己也出不去了。

「唐老,小影這樣是不是就沒事了?」洛喻看著莫影寧靜的睡顏,問。

唐軍搖了搖頭,道︰「剛剛那只不過是注射後的反應,只不過小影的表現有些奇怪,按理說吸食或注射毒品之後人應該會感覺到很大的快感,而他,有可能是心事太重,所以才會看到一些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幻象吧。毒品最難耐的並不是這個時候,而是快感過後心理和生理上對毒品的迷戀,它們會迫使患者想再吸。」

趙雲濤自己不沾毒,卻見過很多吸毒的人,他們都成為了毒品的奴隸,為了能能再次嘗到那東西,什麼事都干得出來,而且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干癟,人整天也恍恍惚惚的。他的小影,美好寧靜的小影,就要因為他的緣故變得和那些人一樣嗎!不!趙雲濤一把握住唐軍的手,激動地問︰「那要怎麼辦?」

「戒。只要忍過毒發時最難忍的那一會就好了。先把病人的手和腳綁起來,以防他醒來之後毒癮發作傷到自己。」

趙雲濤眼內閃過不忍,最後卻還是和洛喻一起,用寬厚的繃帶把莫影的四肢固定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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