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中的日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于墨恆和虎玄青來說,就顯得時間太快了些。
墨恆進入洞天,本來的目的就是強大自身,並且執行他報復墨雲書和梁弓宜的計劃。現看來,兩者都完成得極好,甚至有大意外之喜——如今,他不僅將墨雲書和梁弓宜玩弄于股掌之間,更是有先天靈寶護身,最重要的是,竟擁有虎玄青這位剛強坦蕩的男兒與他相伴。
得以如此,夫復何求?
再說虎玄青,他進入洞天,同樣也有些目的是為了自身的機緣,只不過他身仙門大派,功法是真傳仙法,法寶是極品寶物,靈丹也是價值連城,有父親隱居仙門後山,有師尊是派中掌門……他還能有什麼是缺少的?是以對這次的洞天機緣其實並沒有太過于看重。
他最初著緊的,只有師傅的囑托,僅此而已。
畢竟外面世界再怎麼繁華昌盛,也有許許多多絕跡的天材地寶;仙家門派再如何強大富有,也絕不可能將所有滅絕的靈物復蘇。而道修道,強大到一定境界,再要往上進修,就是與天相爭,向老天爺奪命!
墨家那位躲墨雲書乾坤玲瓏塔中的墨一儒不正是如此麼?
浩然門掌門姓古名瀾,當年也是一位傳奇物,現修為通天,自然不至于像墨一儒那麼悲慘緊急,但也需要虎玄青進入這上古的大能仁聖尊王開闢的一方廣闊洞天中,悄然尋些能對道穩固、提升自身境界有用處的靈材。
那些靈材,不一定是給他古瀾自己用,也不一定都是些生長危險絕地的絕品仙物,但列出來給虎玄青尋找的東西,完全都是外面世界中早已滅絕的,只看虎玄青能尋到多少罷。
虎玄青本來做出千難萬難的準備,卻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最後辦成卻是極其簡單。
他最初剛一進入洞天就遭遇幽冥修煉者的追殺,後來得墨恆相救,兩進入秘境中,竟因此而儂儂、相愛相纏,滋生了一世的糾葛孽緣;再後來,他心下混亂間,自認為清明地與墨恆分別,其實不過是尷尬茫然中給自己一些整理思緒、冷靜下來的時間。
便這段時間中,他竟發現師尊令他尋找的靈材,這方洞天中雖然也是罕有,但依著師尊講述的細節來看,這洞天中竟都是有規律可循。于是,第二次與墨恆相遇之前,他就已經將那些靈藥完全采集足夠。
隨後又與虞七卿等相遇過,若不是顧慮著虞七卿等修為不弱,身上必然還有其長輩所賜的寶物護身,不方便貿然動手,虎玄青也未必不會做出拔劍滅殺的決絕之事——他既然已經確認幽冥修煉者與虞七卿等有關,以他的性情,又豈會因區區同門之情而輕松放過仇敵?
除了種種顧慮,最關鍵的是,墨恆始終縈繞他心間,讓他分心不得,才沒有做出別的舉動。
而當他再與墨恆相遇說話,再被墨恆直接撕開那層遮掩、直截了當地說開,再隨之豁然明悟,坦然說白……隨後的時間里,虎玄青這位初嘗感情的半虎妖身之輩,便更加沒心思理會其它事情了。
他幾乎是哪里也不再去,只是安靜地守墨恆身邊,對墨恆亦步亦趨,挺拔英武的身軀隱然展露出幾分「妖王」風采,將墨恆霸佔得穩穩妥妥,任憑那千魚和尚如何死纏爛打,也接近不了墨恆三尺之內。
千魚和尚恨得咬牙,幾乎維持不了他那表面憨厚淳樸、實則風騷入骨的氣度。
各都有各緣法。
接下來,墨恆、虎玄青等洞天之中游歷,仍舊都有不小的收獲,不過他們兩許多看不上的,都便宜了一眾僕從,所以連帶著跟隨的後峰、耿沖、吳剛、夜圖等都「奇遇」連連,賺的盆缽滿盈。
至于死死追隨著自家大師伯的仙門弟子蘇廷,對這些自然是「不屑一顧」。
……
直到收到墨雲書的傳信,墨恆才結束這場「春游」。
「墨雲書真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鼓搗什麼見不得的勾當。」
墨恆想著,早與虎玄青互相說開時,他就已經暗自權衡過了——以後,他仍是回到墨府。
虎玄青知道他的心意,但明知墨恆視墨雲書如敵寇,又怎麼能放心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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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虎玄青面容剛毅而平靜,眸沉似水,隱含溫柔地看著墨恆,緩緩傳音道,「況且,幻境中思念多年,此時當真是一刻也不願離開,若墨府,只能時時找借口尋了。」
墨恆心胸溫暖,只是笑了下。
對于虎玄青這最淳樸的情話,要說墨恆不動心那是假的,只是,他瞅著個空檔,法力傳音回道︰「母親的墳還那里,她的血仇還未報;還有楊婆婆也那里,她已經年老,照顧生活起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也視她如親……可以為母親遷墳,也可以將楊婆婆接出來,但都不是現。而且,除非和墨雲書撕破臉,否則,沒有任何正當理由來**出府。」
墨恆有些歉意地看著他,與幻境中沒有經歷過生死血仇而對「駱青」百依百順的「阿墨」一樣,眼底的決絕堅定不容置疑,繼續說著,「再說,隨去浩然門,以什麼身份?又做什麼事情?要住到多久?這些都不妥當。況且,這就是先前說的,還有事情要辦。」
說完,見虎玄青微顯失望,不由笑著安慰道,「放心,沒有著急的意思,現功法心,靈寶身,時機又沒有到,仍是安靜蟄伏,默默修煉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說,即便有什麼過不去,單純依仗靈寶,也足夠逃月兌了。到時候可要護周全。」
虎玄青听了,只能勉強笑著低道︰「那是自然,無論何時,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容不得別傷分毫。只是,墨雲書畢竟是的生父,做事情很多不便,不要自己一個苦撐,需要時,記得告知與。」
雖然墨恆沒說他與墨雲書的仇恨,但虎玄青猜也猜得到必然是與其母有關。此時看著眼前墨恆的雙眸,這是幻境中那雙從未有過猶疑不定、自初始到結束都堅持著要與他一起的阿墨的眼楮,心里便軟了下來,此時只怕墨恆說什麼,他都是要溫順听從的。
「唉,墨恆施主,和虎施主商量什麼機密麼?小僧……」
千魚和尚是逮到時機就說話,只是說來說去沒理他。
千魚和尚這些日子是越發著急了,他也看出來了,這墨恆和虎玄青之間,明顯情況不對啊,簡直遠遠超出他之所料,也超過他的容忍範圍了,他當真納悶︰「莫非還真是兩個一見鐘情的雛兒?小僧晚了一步啊,若是早到些日子,與這道侶相見甚歡,說不得現早已雙修大歡喜了!唉,佛祖保佑……」
墨恆與虎玄青坦坦蕩蕩,又沒明目張膽地做出什麼見不得的勾當,此時任憑千魚和尚擠兌,只是當耳邊飛來一群蒼蠅,都不理睬他。但是畢竟千魚和尚送了一枚聖印,墨恆也做不到過河拆橋,偶爾也與他說兩句話,否則萬一千魚和尚被逼得發瘋起來,那就不好收場了,難不成要虎玄青與千魚和尚拼命?墨恆可舍不得。
至于蘇廷,這個小泥鰍,墨恆是暗懷殺機的,若是他老老實實也就罷了,否則有的是法子讓他悄然遇難,連浩然門強者都發現不了端倪;虎玄青也知道蘇廷對他的情意,感嘆之余唯有漠然以對,否則只覺自己哪怕稍稍分心去想想和其他的情感問題,就已經是對墨恆的不忠。
話一說清,墨恆便趕往墨雲書的所。
虎玄青自然是緊緊相隨,現還沒到分別的時候。
其間陸續遇到了墨問閑、修容大長公主等。弈羽跟隨著墨問閑,梁冰紋跟隨著修容,都遇到墨恆時面色難看,不知是否有過後悔。
墨恆對弈羽這叛逆之徒是視若不見的,弈羽背叛是小,但出賣吳剛、後峰等,害得他們四險些身亡是大!墨恆現不願殺破壞心情,待日後卻必要一劍將他殺了,如同碾死一只螞蟻,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梁冰紋此,本來還以為他是個能成事的,卻沒想到也是鼠目寸光,令不齒。
這梁冰紋本來投靠墨恆時顯出絕大的堅定忠誠,後來即便墨恆失蹤,他也跟隨後峰等,似乎沒有動搖,實令感嘆。但是隨後他們被墨問閑、墨問秋等追殺,一次次的危難,讓原本屬于墨恆的爐鼎弈羽都叛變,更何況是才跟隨墨恆,並沒有收獲什麼好處的梁冰紋?
所以據後峰等說,當時遇到修容前輩,修容伸手一招,梁冰紋就「為難」地投靠了過去。
墨恆只是眼角余光瞥了梁冰紋一眼,便不去意,梁冰紋只是他的一步小棋子,成不成都無所謂。梁冰紋卻被他這一樣看得面上如同弈羽一樣慘青,只覺命不久矣。
後峰等見到弈羽、梁冰紋,都不無恍如隔世之感,心里另有滋味,握著墨恆這些日子指點他們尋到的寶物,不禁卻越發對墨恆忠誠不二。
弈羽和梁冰紋都看到後峰、吳剛等身上隱現的寶光,明顯是得了墨恆照顧,以至奇遇不少,對此,弈羽只是倔強地偏過了頭去,梁冰紋卻悔恨自己沒有堅持到最後,現不僅沒得到好處,反而還成了背主之……
萬千物,有萬千心思,卻只不過是世間百態的一角。
隨後,墨恆遇到墨雲書,墨雲書神色如常,仍舊看不出情緒;墨恆與虎玄青分別,彼此對視一眼,有無數言語涌上心頭,卻到底不是世俗兒郎,道心清正,心照不宣。千魚和尚則看到墨雲書時面色微變,神奇地沒有再心急地靠近站墨雲書身邊的墨恆。
「走吧,這洞天也存不了幾日了。」
墨雲書淡淡說著,朝虎玄青和千魚和尚等點了點頭,祭起乾坤玲瓏塔,將一干僕從,連同墨問閑、墨問秋等兒女都收了進去,唯獨留下墨恆這個嫡子身邊。
三陽居士、修容等都看了墨恆一眼,對墨恆的修為進境暗暗震驚納罕。
三陽居士撫掌笑道︰「觀恆少爺氣象,竟是煉氣大圓滿之頂峰,並且是踏實穩進之態,看來晉升化神境界,成為一方強者之日不遠矣。當真可喜可賀,不愧是墨天師最心愛的嫡子。」
修容臉色不變,也跟著點頭笑著贊嘆,只是她那些話听得墨恆面色從容,心里反胃。
墨雲書也看了看墨恆,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笑意,沒有說什麼,大修一揮,將墨恆緊緊摟抱懷中,帶著三陽居士等破空而去,須臾間就去得遠了,沒有蹤跡可尋。
虎玄青墨恆被墨雲書擁抱入懷的那一刻,死死地握緊了拳頭,險些忍不住一拳頭砸過去,雖然明知墨雲書是墨恆的親生父親,但仍舊是恨不得砸得墨雲書滿臉開花。當下只是背負雙手,面沉如水地目送墨恆離開,身周氣勢迫,讓蘇廷都忍不住後退三步才能少受他氣勢壓迫。
墨恆被墨雲書抱寬闊的懷抱中,心里古井無波,臉上卻是微微閃過一絲羞赧和歡喜。
墨雲書看眼中,稜角分明的英俊面龐略顯柔和,問道︰「那梁弓宜何處?可要去尋他?」
墨恆听著,眼底沉了沉,低道︰「勞費父親關心,孩兒知錯,此的確不是良配。他似是另有奇遇,竟對孩兒動手驅趕,看來不是妄自尊大就是另有機密,自然輪不到孩兒為他擔憂。」
他沒有多說,但這話說得有些巧,讓墨雲書听得感覺他說了透徹,便不多問,只大有深意地輕道︰「有為父,旁誰也欺辱不了。看上了誰,為父都尋來與就是,為父上次說要將石啟樓給,回去便讓他服侍罷。」
墨恆一听,眉頭一皺︰「孩兒一心修煉……」
墨雲書淡淡搖頭︰「為父傳一套雙修法門,那石啟樓身強體健,功力深厚,正好與采補。」
墨恆听得嘴角抽搐,腦中閃過石啟樓那張死板的臉,暗道︰「此對墨雲書極其忠誠,但墨雲書眼中卻只是一顆無關緊要的小石子,送給來采補?豈不是讓對他為所欲為,殺死也是不妨?」
若是沒有與虎玄青互訴衷腸,說不得采補了石啟樓也是錦上添花,但現墨恆卻沒這個心思。他暗暗自有對策,便不與墨雲書頂嘴,只應了聲「是」,便老老實實地抱緊墨雲書的精壯身體,做出乖巧兒子的態。
墨雲書身體溫暖,將他護持得妥當,飛遁間越來越靠近洞天的出口所。
飛到洞天出口的那一刻,墨雲書突然傳音對墨恆說道︰「兒可知,身懷大氣運,卻與墨府有些不妥。不過,為父現另有他法,待日後將那雙修法門修煉純熟,並且晉升化神境界之後,為父再與細細說來……」
墨雲書說得不多,但墨恆早就經歷過一世,對世間無數秘密都有很多了解,此時听到這里,不禁被墨雲書點醒——不管是前世疑惑,還是今生墨雲書對他的態度,都猛然間被揮散了心頭那一層薄薄的迷霧,讓他有豁然開朗、恍然大悟之感。
與此同時,墨恆心念電轉間,猜度著現墨雲書的打算,也不由得突然另有所獲,隱約明白墨雲書要將石啟樓送給他采補玩弄是什麼意思,這豈不是送給他用作「練習」之用?不由暗覺荒謬憤恨。
「墨雲書精通雙修法門,也對氣運秘術頗有研究,這兩方面都是他的長處,此時看來,若是所料不差,墨雲書必定是要與行那父子亂-倫之事,彼此相合時再施展秘法,謀奪的氣運。氣運秘法,越是對修為強橫者越是有大用處,修為不夠,不曾得知,說不得日後還要學了來,將墨府氣運通通掠奪霸佔,將墨雲書一身所有,徹底搜刮一空,那樣才能略消心頭之恨!」
墨恆思量種種,億萬思緒中也唯有這一條才是合理,不由恨毒陰冷,卻越發緊緊地抱住墨雲書,一只手緩緩移到前面,按著墨雲書結實的胸肌,似是情不自禁地按了按,模了模,低頭沉默,感受著墨雲書有力的心髒跳動。
墨雲書察覺出他手上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低頭瞥了瞥他,見他內向溫順,不由一笑。
旁邊勉力相隨的三陽居士、修容等看到墨雲書這位強者罕見的笑意,互相對視一眼,對墨恆再度轉變了些態度,不約而同地想著︰「這位恆少爺,真有其母之心。只不知能與墨天師相融到哪一步……」
他們不知墨雲書對墨恆的「苟且」心思,只是想著他們的父子之情,但也算是想得不差。
……
洞天腐朽,日漸衰亡。
最先尋機進入洞天之中的墨府墨雲書、浩然門虞七卿、天行派伍銘等都陸續及時的離開,卻還有貪心不足的不知進退,等到突然有一天,洞天不知從哪個地方開始破碎湮滅,連帶著引起一連串、一大片,並迅速席卷至整個洞天時,他們才倉皇逃竄,又有多少可以成功逃月兌呢?
陸續有不知掙扎著苟延殘喘哪個角落,再忽而身死魂消,什麼都沒有留下。
可憐洞天湮滅魂,怕是春閨夢里,世外痴情女兒日日盼望愛郎回歸,卻是連個神魂托夢都無。
作者有話要說︰曾說「只怕寫不出以前的質量了」,但總是有些類似強迫癥的情結心理,寧願干干脆脆地決斷不再續寫,也不想胡亂地發表出不夠質量的文章,于是乎,昨天放進存稿箱的這章,今日上午修正完善,將所有顯得嗦、瑣碎、拖延的地方該刪的刪,終于將一章半整合起來,放送上來,才松了口氣,覺得勉強對得起人了,或許能因此而少受些「愛之深責之切」的責罵,也能讓我這個不靠譜的作者心安一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