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話聲剛落,手中紅綢已是如朱翱翔,疾如雷電,攻向楚雲霄的上身。
楚雲霄長劍根本未曾出鞘,只抬手一揚,指尖凝聚一點無形劍氣徑直穿透那條「紅蛇」,將那紅綢從中「嘶啦」一聲劃斷成數截。紅綢頓時猶如被拋棄的廢料,軟綿綿地飄落至地。
雲夢一呆,卻揚眉笑道︰「好!公子如此身手,是小妹托大了!也該展示出真功夫,以致敬公子才對!」
說完,雲夢已從腰間取出一條縴細的金色長鞭,在日光之下輝煥炫目。
「飛雲堡金蛇鞭,以雪山金色巨蛇皮而制成,其皮柔似棉絮、堅若金剛,舞動時如金蛇復生。」柳斐然忽然朗聲道。
陳瑜知道柳斐然是在提醒楚雲霄,心里不由默默吐糟道︰楚雲霄你居然都不需要交談,這麼快就跟男二號勾搭上了嗎?!果然是主角自帶的領袖光環,讓人一見之下便為之「傾倒」啊!
顯然雲夢也很清楚柳斐然的心思,冷哼一聲︰「你倒是知道不少!可惜人品庸陋,白白浪費了這份閱歷!」
柳斐然模模鼻子,不再說話。
楚雲霄對于這些對話似乎毫無興趣,眼中只有如霜似雪的冰寒。
雲夢口中應對,出手卻極快,金蛇鞭「呼」的一聲,以疾風掃秋葉之勢襲向楚雲霄。
楚雲霄站在原地,不動如山,只是舉起尚未出鞘的長劍,迎上氣勢洶洶的金蛇鞭。瞬間只听一聲輕響,雲夢身形不穩直往後退,金蛇鞭竟月兌手而出,飛至上空。
雲夢縱身一躍,右手重新接住長鞭,同時卻左手一揚,掌心發出三枚梅花鏢,分別襲向楚雲霄的上中下三路。
楚雲霄毫不費力地再度擊落暗器,然而目光落在那三枚梅花鏢上,眸色卻倏然一暗,變為深不見底的黝黑,隱隱蘊含著雷霆電雹。
楚雲霄左手握住劍柄,緩緩拔出長劍。霎那間劍光耀目勝雪,楚雲霄渾身傳出的寒意卻愈發凜冽迫人。
雲夢甫一出手便吃了個大虧,卻愈發激起好勝心來,見楚雲霄似乎也認真起來,不怒反笑,喝道︰「好!再來!」
她身形一動,金蛇鞭向楚雲霄飛擊而去,而這一次,楚雲霄也不再站在原地不動,而是同時足下一點,身影便如鬼魅一般,瞬間移至雲夢跟前,長劍毫不客氣地指向雲夢咽喉。
雲夢急將長鞭回轉,試圖圈住長劍,然而楚雲霄內功驚人,金蛇鞭雖佔了兵器上的優勢,也竟困不住楚雲霄的劍,讓長劍從中月兌出,逼得雲夢不得不疾步退後,頗為狼狽地避開這一劍。
楚雲霄並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劍尖再度直指雲夢頸中。雲夢不得不再次躲避,態依舊倉惶。
楚雲霄出劍極快,攻勢咄咄逼人,雲夢手中金蛇鞭竟毫無用武之地,被迫得不斷躲閃,不到一時便汗水淋淋,氣喘吁吁,而臉上表情也變得越來越生氣。
陳瑜見楚雲霄神情有些不對,似乎真的動了真火,倒是顧不得對雲夢生氣了,只怕楚雲霄傷及雲夢不好收場,會惹來飛雲堡上下的報復,忍不住喊道︰「只是切磋,不要太狠!」
雲夢聞言立即怒喝道︰「你膽敢看不起姑娘?」
她在楚雲霄連連快攻之下,終于怒上心頭,倏然間不再躲閃,舞動金蛇鞭,徑直迎擊向長劍。
陳瑜睜大眼楮盯著戰場,霎時間只听雲夢發出一聲驚呼,同時又是一聲刺耳的聲響,雲夢連連退後好幾步,手中已無寸鐵,而楚雲霄雖然身形不動凌風而立,也是兩手空空。
「叮當」兩聲,跌落在地的,是同時斷成兩截的金蛇鞭,以及楚雲霄的長劍。
陳瑜不禁吃了一驚。
楚雲霄的佩劍,只不過是莫山在鐵匠鋪里,花了十兩銀子隨便買來的;可那金蛇鞭,卻是在江湖百曉生的兵器榜上赫赫有名的!
雖然兩把兵器都同時斷掉了,但以武功來論,明顯是雲夢輸了。
雲夢臉色本來氣得粉紅,看了楚雲霄幾眼,神情卻似稍稍緩和,突然拱手道︰「公子果然好劍法,小妹武功不精,貽笑大方,只好等日後再來向公子討教。敢問公子姓名,以及師承何處?」
楚雲霄不答,只轉身向陳瑜走去。
雲夢眉毛一揚,道︰「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可以去問百曉生。以你的身手,在江湖上絕非默默無聞。」
楚雲霄腳步絲毫未緩,瞬息之間已至陳瑜身前。
陳瑜看著面前已經斂起殺氣、神情冷靜下來的楚雲霄,霎時間很想扶額頭,內心忍不住仰天長嘯︰果然還是招惹上了雲大小姐這個大麻煩啊!早知道我們應該直接繞路的!可惜不能讀檔重來啊!
「我雲夢說到做到,你既然贏了我,二位便請進茶肆吧。」雲夢繼續對著並未回頭的楚雲霄朗聲說道。又一轉身,卻喝道,「柳斐然,你身為男兒,難道連打個招呼也不敢,就想偷偷溜走嗎?」
柳斐然苦笑著停下腳步。
楚雲霄卻忽然開口,冷冷道︰「強求無益,徒增怨侶。」
陳瑜見楚雲霄出言,雖然心里暗暗吐糟著「楚雲霄你果然還是按照原劇情幫柳斐然說話了,這麼快就跟人對上眼了啊」,卻也立即選擇站在楚雲霄這一方,道︰「既然雙方都對這場婚約不願意,雲姑娘這個媒人,想必也做不成了。」
陳瑜同時在心里嘀咕道︰雲大小姐你還真是好心辦壞事啊,駱姑娘本來就害羞,叫你這麼一嚇,估計更不敢去追求柳斐然了。
雲夢柳眉一豎,似有惱意,但還是不禁轉頭看向駱冰娥,果然見駱冰娥一臉泫然欲泣,此時更是拉住雲夢的袖子,輕輕道︰「雲姐姐……求求你,別再跟人比武了……我想回舅父家去……」
「冰娥妹妹!你!」雲夢眉間猶自有些氣惱,語氣卻大為柔緩,顯得似嗔還似無奈。
駱冰娥又不斷小聲勸雲夢罷手,雲夢臉上怒色漸消,嘆道︰「罷了!」看了柳斐然一眼,冷冷道,「冰娥妹妹,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依我看他,也不過是長得油頭粉面了些,性格如此婆婆媽媽,對女人到處留情,實在不可取。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柳斐然模模鼻子,只當沒听見。
雲夢又看向陳瑜跟楚雲霄,同樣也不放過他們,冷哼道︰「武功低微,以後就少多管閑事,免得自討苦吃。這樣不自量力,有什麼不好的下場也是自作自受。哼,做人藏頭露尾,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前兩句是諷刺陳瑜,後一句卻明顯是在說楚雲霄。
陳瑜面上不顯情緒,心里卻忍不住綴綴吐糟道︰老子本來就是個圍觀黨,沒想多管閑事的!要不是你這個大小姐突然出手,誰想招惹你了?你這擺明了是不講理還倒打一耙啊!
雲夢諷刺完在場的三個男人後,攜著駱冰娥的手,就此轉身,瀟灑地走了。
陳瑜本來還在心里暗暗反駁,見她這麼干脆利落地直接走人,有點哭笑不得,氣倒是不那麼氣了。
他倏然感到身側的楚雲霄渾身散發出凜厲的寒意,扭頭一看,見楚雲霄目光森冷,眸底深處隱隱綻出一絲血色,竟有些怵目驚心。
陳瑜一驚之下,什麼氣都沒了,只怕楚雲霄會失控入魔,急忙小聲勸道︰「別生氣,她只是說說而已,又不會讓我少塊肉。」
楚雲霄眸底血色漸漸淡褪,目光依舊冷凝如冰︰「她不該意圖傷你在先,又用言語辱你在後。」
陳瑜真沒想到,楚雲霄跟女二號不過是打個照面又比試了一場,卻快成仇人了,明明在原劇情里,楚雲霄也沒這麼討厭雲夢啊。
他心里不由得就莫名的感到一絲心虛,道︰「算啦,我也沒受傷,又不在乎她的看法。再說,一個男人能被美女罵,應該是福氣才對。」
一直旁听的柳斐然忽然笑言︰「在下以前竟不知穆莊主乃如此風趣之人,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陳瑜一驚,不由看向不知何時已走到他們跟前的柳斐然︰「你認得我?」心道︰不對啊,依照後面劇情來看,柳斐然跟穆boss是絕對沒有深交過的。
柳斐然翩然一笑,少了剛才面對雲夢時的愁眉無奈,此時的柳斐然神色自如,眉梢略含不羈,便透出一股倜儻風流之意。
「兩年前在武林大會上,穆莊主只出一招,便擒下惡貫滿盈的采花賊‘花蝴蝶’,柳某心中向往已久,只嘆無緣與穆莊主結識。今日一見,穆莊主依然風采如昔。」
陳瑜不覺有些臉紅。他不認為,以柳斐然的眼力,會看不出他現在很不給力的武力值。
陳瑜面上憂郁地一笑,輕輕嘆道︰「柳兄這話,未免令現在的我十分慚愧。」
柳斐然略一猶疑,便直言道︰「不知穆莊主最近是否經歷過什麼大劫?如蒙不棄,柳某願聞其詳,也好盡一份力。」
陳瑜見柳斐然關懷之色不似作假,暗想著柳斐然的人設確實是個好人,而且嘴很嚴,也不怕告訴他實情。
便道︰「我若說我不是穆天齊,而是他的孿生弟弟,你信嗎?」
柳斐然明顯地一怔。
——老子的笑話就這麼冷嗎!
陳瑜心里怨念,面上卻輕輕一勾嘴角︰「練功出了岔子,內力盡失,幸得神醫治療方可痊愈。不過從頭開始而已,在下並非舀不起放不下。」
柳斐然一愕,卻笑道︰「穆莊主真乃灑月兌之人!」
陳瑜心道︰是啊,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老子再不看得開一點,成天陰陰郁郁的,豈不更加惹人厭煩。
柳斐然卻又轉向楚雲霄,拱手一禮,道︰「在下柳斐然,敢問小兄弟姓名?」
陳瑜不由又在心里吐糟道︰觀眾朋友們,此時此刻,男二號已對男一號釋放技能「勾搭」,敬請期待男一號的反應。
楚雲霄目光輕輕掠過陳瑜的臉,見陳瑜眼中隱隱有一絲期待,便出聲道︰「楚雲霄。」
柳斐然面上浮現出一絲訝色,轉瞬即逝。
陳瑜看著柳斐然這樣的反應,估模著柳斐然消息靈通,應該早已知道在林大俠笀宴上發生的一切。
陳瑜忍不住看向楚雲霄,見楚雲霄神情似乎也有所了然,目光透著清冷。
柳斐然卻又笑道︰「果然江湖傳言不可盡信。楚兄弟劍法如此純粹直率,柳某見之,亦不得不心生佩服。常言道劍亦有生命,如人之良友,擇主而事。有如此純淨的劍法,又怎麼會是謠言中那般陰險毒辣之輩?」
楚雲霄依舊沉默,目中冰冷之意卻稍稍褪散。
柳斐然嘆道︰「我曾見過‘君子劍’阮長青掌門出劍御敵,劍法優雅,實在令人難忘。可惜阮掌門竟為仇家所害,至今卻找不到真凶,未免令人喟嘆。楚兄弟劍勢與阮掌門頗有相似之處,劍意卻十分月兌俗,自成一派,果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楚雲霄面色依舊淡然,道︰「師門不肖弟子,不敢當此贊譽。」
柳斐然收了聲,轉而道︰「雲姑娘愛武成痴,楚兄弟今日贏了她,她必會回去苦練武功,再來跟楚兄弟比試,一直到打贏楚兄弟為止。」
楚雲霄已有陳瑜提醒,並不驚訝,反而直言︰「這便是你為什麼故意打成平手?」
陳瑜听著,心里恍然一悟︰我居然也忘了柳斐然的武功應該比雲夢高上一點才對。柳斐然不愧是屬狐狸的,這下子以後雲夢對柳斐然是不會怎麼樣了,但絕對會纏上楚雲霄。
「正是。」柳斐然微微一笑,道,「柳某竟忘了有穆莊主在,想必早已提醒過楚兄弟此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陳瑜忍不住插口了一句,頗有怨念,心里默默吼了兩聲︰老天爺你能在該維持原劇情的地方維持嗎!而不是在無關緊要的地方堅定走原劇情啊!
初步認識完了,柳斐然便問陳瑜與楚雲霄要去哪里。
陳瑜見楚雲霄又開始保持沉默,便答道︰「洛陽歐陽家。」
柳斐然神色了然,笑道︰「果然二位是要前往參加武林大會。柳某也是同一個目的,若二位不嫌棄,不妨與柳某同路作伴?」
「正有此意。」陳瑜同時心道︰正好,你要是不提出來,我也想提的,不然怎麼幫楚雲霄趁機收服你做小弟。
……唉,老子真是助人為樂的大好人啊!誰讓老子現在技不如人又沒有主角光環呢!不過就算柳斐然成了楚雲霄的小弟,只要楚雲霄能听我的話,也就夠了。
陳瑜頗為苦逼地心想。
柳斐然又看了楚雲霄一眼,沉吟片刻,道︰「魔教中人神秘莫測,出手向來惡毒,此番行徑尤為殘忍,阮掌門之死,或許正與魔教有關。」
楚雲霄沉默一瞬,道︰「多謝。」
陳瑜听得一陣心驚肉跳,心里默默內牛︰柳斐然你能不把話題往魔教身上扯嗎!這事明明是狂風雙煞干的!老子可不想被楚雲霄踹了老窩!
陳瑜臉色微沉,苦于他現在的身份是白道的洗劍山莊莊主,無法蘀魔教辯解,一時間也不想說話了。
柳斐然卻是個極善談的人,而且對江湖各大門派的傳聞隱秘所知甚多,不斷引出新話題,勾起陳瑜的好奇心。
楚雲霄一路沉默寡言,除非必要絕少開口,陳瑜也只好打起心思,應和著柳斐然的話,同時卻在心里吐糟咆哮著來減輕壓力。
傍晚到了縣城,找了間還算像樣的客棧落腳。用過晚飯不久,柳斐然告罪一聲便出去逛街了。陳瑜靜心練了一會內功後,頗覺無聊,于是起身直接進入了隔壁的房間。
推開門時,楚雲霄似乎正從榻上起身,一雙眼楮直直望著陳瑜,目光璀璨如星︰「穆兄。」
陳瑜「呃」的一聲,不由道︰「我打擾你了?」
楚雲霄搖頭︰「沒有。穆兄……日間曾經數次皺眉,可是有什麼疑難未解?」
陳瑜沒想到楚雲霄觀察力這麼仔細,頓時尷尬地干咳一聲,想著魔教的事不能讓楚雲霄知道,只好舀另一件事來做擋箭牌,道︰「也不算……疑難,就是有點不甘心吧。雲大小姐的話雖不中听,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個江湖,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今日若非有你在,還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楚雲霄靜靜听完,略一遲疑,道︰「武功之道,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大成。但以穆兄目前的進境,比常人快上數倍,必定能早日恢復如昔。」
「我知道。」陳瑜知道楚雲霄這麼說,是在試圖安慰他。他本來是想掩飾心思,說著說著倒真有點郁悶了,忍不住道,「其實,那幾枚飛鏢,你也可以讓我試著抵擋一下。」
楚雲霄沉默一瞬,輕聲道︰「我怕穆兄受到傷害,故而一時心急……」
陳瑜知道,楚雲霄真要像是老母雞保護小雞似的,在雲夢第一次用紅綢襲擊他時就可以出手了。這還是因為他曾經對楚雲霄說過一句︰「現在我學了劍法,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不必次次都讓你來保護我。」
想到這里,陳瑜微微自嘲道︰「因為我確實擋不下嗎?」
楚雲霄沉默著,目光里卻隱隱有一絲無措,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慰藉陳瑜。
陳瑜卻不是個喜歡多愁善感、迎風憂傷的人,他早就習慣調適自己的心情,來適應周圍的環境。
感嘆了一下,陳瑜卻有點糾結另外一件事——果然換個角度來看人,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雲夢的人設,在原劇情里也沒有這麼恃強凌弱、任意傷人,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在原劇情里,楚雲霄的武功足夠強,讓雲夢無法傷到人而已。
……于是,這里的妹子怎麼一個個的都讓人這麼幻滅啊!就算不幻滅也跟他不對盤!
——自從玉玲瓏開始,老子怎麼就沒遇見過一個真正溫柔乖巧的軟妹子呢!
陳瑜心中默默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