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月朗星稀之時,娑羅城的夜市也已經收了攤,四下一片寧靜,之時偶爾會從黑暗的角落發出一聲淒厲的狗吠或者是貓叫。
將軍府也是夜深人靜,之時一些侍衛在府里上上下下的巡邏著;府邸深處安寧的春風苑內此時卻是一片清明,九方思君坐在燈下繡著一方未繡完的手絹兒,那上面的一朵栩栩如生的紅牡丹已經躍然其上,在那雙巧手之下,空余之處已經有了半只斑駁的蝶兒,一副蝶戲牡丹眼看著就要完成。
在紅木桌的對面本該陪著九方思君的寸心一手撐著腦袋,另外的一只手上拿著理好的絲線,只是此時那顆小腦袋不停的點來晃去,仔細一看,那丫頭的眸子已經磕的死死地,原來是已經睡著了。
突然,估計是支著腦袋的手麻木了,手腕一軟,那顆小腦袋猛地就磕了下來,砰地一聲,剛好落到紅木桌的桌沿上,這一下就算是再濃的睡意也去的差不多了。
「唔……」寸心捂著生疼生疼的額頭,惺忪的睡眼一陣迷蒙,再落到對方九方思君身上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眨了眨眼楮勸慰道︰「小姐,夜深了,明日在做吧。」
「先去睡吧,我這兒也快了,不用伺候。」九方思君頭也不抬,手上仍舊不停的穿梭著。
「可是……」寸心還是不忍,「小姐,你身子骨本來就不好,老是這麼熬著多傷身子啊,還是明日再繡吧,這些天不是一直都會呆在將軍府嗎?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兒,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不用管我,去睡吧,我還不困。」
「小姐……」寸心還想說什麼,卻見著九方思君已經抬起頭,到了喉嚨的話也就沒骨氣的咽了回去,「是,寸心先下去了……小姐,你……還是早些睡吧,不急的。」
九方思君點點頭,嘴角上揚了幾分︰「去吧,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哦!」听到她這麼說,寸心也找不到什麼話再去回絕,于是只得懦懦的起身出去,在門口時還是猶豫了眼,可是看見九方思君手上的娟兒也差不多快要完了這才舒了口氣放心的出了門,臨走之時沒忘記將屋子里的油燈挑亮了些。
寂靜的屋子里只剩下九方思君一人,窗外蟬聲也停息了,她還是同之前那般低頭繡著,沒過多久蝶兒的另一半也出了來,只不過奇怪的是,那蝶兒繡的好生奇怪,左邊一半翅膀色彩鮮活煞是好看,而右半邊的則是以大紅的絲線繡制,乍眼看去就好像是刺繡之人不小心扎破手指滴血落在那上面了一班,那模樣就像是將兩只不一樣的蝶兒從中剖成兩半又生生的拼湊在一起似的,著實是怪異得很……
只是……九方思君卻沒有這樣的感覺,似乎她對這這只蝴蝶很是滿意,燭火之下那比玉石還要白皙幾分的青蔥柔荑在那上面輕撫著,嘴角帶著笑……可那笑容也跟那蝴蝶一樣怪異,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陰寒之感,似乎……似乎……她手下那不是一只繡制的蝴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
吱呀——
朱漆雕花門被人推開,那嘶啞的聲響就像是一個年邁的老嫗在暗夜里沙啞的嘆息一樣,忍不住讓人毛骨悚然。
「小姐,公子的來信。」
驚霜從外面進來將手上的密封的信遞到九方思君手上,面上依然冷凝的可怕;九方思君收回在手絹上輕撫的雙手,接過從驚霜手上遞過來的信,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是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一朵朱砂描繪的鳳凰花,從他們第一次通信開始好像就是以此來作為標識,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問過原因,是以這便成了他和她之間的默契。
起身在燭台上輕輕撩動幾下,待那上面的石蠟融化之後她方收回手,將信封輕輕拆啟抽出里面的紙張,沒有什麼長篇大論也沒有什麼關切蜜語,有的只是四個字︰萬事無憂。
唇角微微揚了揚,九方思君對折了信紙,然後放在燭火上點燃,不過是片刻功夫那紙張便化為一堆灰燼。
「明日我會出去一趟,你留在府中。」又坐回桌邊,九方思君低頭咬斷線頭,收了針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桌上的雜物。
「還是小姐留下吧,我出去。」驚霜面上沒有多大的變化,就連語調也是冰冰冷冷的,但是就算是就這樣也無法掩蓋她對九方思君的關切之意。
「不用,這次我比較想自己動手。」九方思君彎了嘴角,口吻平靜,不知道的人也只是以為這位大小姐想要嘗試什麼新的玩意兒,但是明白她的人就知道她這句話中究竟掩藏如何的殘忍血腥。
「可是……若是被人發現了……」這一次的對手畢竟不一樣,她怎麼能夠讓她去冒險。
九方思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回頭看著驚霜,眸子里幽深的如一灘萬年寒潭,「連女皇都能夠瞞得過去,何況是父親,驚霜你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你自己?」
驚霜頷首單膝跪地︰「驚霜不敢。」
「起來吧,這里沒有外人,不必如此。」九方思君拆下繡架上的手絹兒,放在手心撫了撫然後遞給驚霜︰「拿著這個寸心便不會再懷疑你,那丫頭雖然尋常看著有些呆傻,但是她心里很是清明,只是有些時候她不願意去想,你記著,只要能夠瞞得過寸心,那麼你便能瞞得住其他人。」
「是。」驚霜應下,是的,她確實不喜歡寸心,只是九方思君的話她從來就是深信不疑,既然她已經開口,那麼自然就有她的原因,亦或是……那個丫頭真是的她輕看了。
「我至多三日便會回來,這三日之內若是有人上門求見,不必推諉,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回來之後我們也該回宮了,公主那邊也怕是該要著急了。」
「小姐……還是我去吧。」今天已經是初八,三日便是十一離月圓之日越來越近……
「無礙。」她抿抿唇放下撩了一圈兒的衣袖,斂下雙眸︰「如今的它奈何我不得,更何況是十一也不是十五,還沒到厲害的地步,或許用不了三日我便會來了也不一定。」
「小姐……」
「驚霜……我記得你不是一個嗦之人,今日是怎麼了?」她笑笑,驚霜卻說不出話來,「今夜你就留下吧。」
「……是。」
驚霜頷首稱是,待她在抬起頭屋中已經只余下她一人,似乎她並沒有什麼吃驚,收了劍從衣櫥中取出一襲白裙走進屏風後,沒過多時,屏風後出來一女子,素衣白裳青絲未束容顏無雙,她……正是那璇璣郡主九方思君……
……
祈闌邊境寧城。
三國共處連年休戰,往年蕭條荒蕪的寧城終于是過上了兩年的安生日子,雖然不至于衣食無憂但能夠安穩度日已然讓他們日益滿足,只是,原本這樣的好事,到了軍中卻變了另一番模樣……
因為戰事的歇息,軍中士兵便放松了警惕,起先還只是有人渾水模魚得過且過,可是近幾個月軍中已然開始由上至下的**,士兵們不再安心集訓反而是變著法兒的溜出軍營夜宿花樓,不是沒有人管,只不過總是力不從心罷了……
城中將軍府第,沒有了該有的嚴謹肅穆,反而是花燈搖曳笙歌陣陣,絲竹聲參雜著嬌笑嬉笑聲不絕于耳,循聲而去,屋中大堂之上不見商討軍師的場景也沒有守將把酒言歡訴說天下局勢的悵然,有的只是……霓裳雲鬢婬聲笑語觥籌交錯……
「哈哈哈!不錯不錯,從美人剝下的葡萄可真是香甜,來!在給本帥喂一顆……只不過可不是用手,而是用……」衣裳不整的寧城守將陳忠一手摟過面前衣衫半露的嬌媚女子,一邊婬笑著,一張在長著八字胡的嘴就朝著女子的紅唇上湊過去。
「哎呀~不要嘛~」那女子媚笑著側首,帶著些許欲拒還迎,縴腰一扭伸手拿過案上的杯盞湊上陳忠的嘴︰「大人,只是吃這些葡萄怎麼能盡興呢?來……玉兒伺候你喝酒!」
女子的聲音嬌嬌軟軟,听得陳忠骨頭都酥了就著她的手就飲下了那杯酒,完了之後還不忘在她嬌俏的臉兒上用力親上一口,然後大笑著摟過旁邊的另一位美人,旁若無人的拉下女子單薄的紗衣,露出那白皙的香肩。
「大人~」那女子一聲嬌嗔,水眸含羞的拉上自己那聊勝于無的薄紗,含羞帶怯的朝前瞟了眼,羞道︰「還有人呢!」
陳忠一听抬起那正埋在女子香肩的頭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之間大廳中間還跪著一名身穿盔甲的壯漢,大約二十三四的年紀,五官粗狂卻只有一番正義之氣,此時的他一臉鐵青著,似乎是在壓制著自己的怒火。
「咦?」陳忠疑惑的瞅著他,仰起頭不悅道︰「趙啟你怎麼還在這兒?」
那趙啟一听到陳忠這話那一張臉馬上又黑了幾分,喉頭滾動著,冷聲道︰「大人,屬下所言之事你還沒有答應,屬下豈能離去。」
「事?」陳忠眼底一片迷茫,「你剛剛說了什麼事兒嗎?說了什麼事兒嗎?」問了幾聲之後他突然扭過頭在兩個女子臉上各自親上一口,婬笑道︰「美人兒們,你們听到他說什麼了嗎?」
「大人~」兩個女子齊聲嬌嗔,卻又同時依進他的懷里,叫玉兒的紅衣女子美女一轉,軟綿之語傾口而出︰「大人,人家趙大人可是說了,他想讓您給他撥一筆集訓用的經費,說是要用嚴整軍紀呢……你身為將軍,怎麼能夠沒有听清楚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還要奴家記著,您可真是壞!」
「壞?」陳忠婬笑著拉下紅衣女子的衣裳婬笑道,「老子不壞你們兩個小娘們兒能在這府上吃香的喝辣的嗎?」
「呵呵呵……」右邊的紫衣女子一陣嬌笑,嬌嗔著拉了拉他的衣裳︰「大人,您可別听玉兒瞎說,您啊,可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奴家掛在心尖尖上的可都是您……」
「哈哈哈!好好好!」陳忠大笑著口中一連著幾個好,又將跪在地上的趙啟忘到了一邊。
「大人!」趙啟咬牙喊了一聲,抱拳的雙手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忍受到了極致。
陳忠听到了這一聲,動作微微收斂,推開左右兩邊的女子,步下軟榻走到他面前一坐在石階上,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撐在上一階的石階上,眯著一雙渾濁的眼楮看著趙啟,懶洋洋的道︰「你這小子這是何必呢?現在這太平盛世哪兒尋需要練兵啊?要是讓有心之人知道了怕是要說你小子有些破壞著安寧和樂了,再說了咱們這些兵哪兒需要訓練了,一個個強壯的能撩到一匹馬,就現在這樣就算是真的打起來也能以一敵二打得對方落花流水,你小子瞎操心什麼啊?!要是實在閑的厲害,去城里看看哪家的小娘子能夠看得上,本將軍馬上就派人給你提親去,省的你小子整天就想著這些無用之事。」
迎面撲來的酒氣沖刺在趙啟的鼻翼之間,心里的那股火苗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女敕芽,在這股酒氣的滋潤之下不斷的滋長著,「大人此言差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若是尋常的訓練不上心,千日之後又何來的兵上陣,還請大人體諒屬下用心盡快撥下經費,以免延誤時日。」
陳忠見自己的好言相勸沒有讓對方服軟,臉上的笑意瞬間離去,陰沉著臉不屑的瞪了跪著的人一煙帶著幾分無賴的口吻說道︰「經費?哪兒來的經費?四下平定無仗可打無戰可拼你覺得朝廷在這樣的盛世之下會給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撥多少經費下來?你要想訓練巡便是,想要經費……哼,有本事自己上書皇帝,讓他給你撥去!」
說完這幾句他又慢悠悠的從地上站起來,再慢悠悠的朝榻上走去,而趙啟听到這句話之時,心中的股子怒火哪里還能忍得住倏地起身猛抽出腰間的長劍抵住陳忠的背影……
「大人!」紅紫二女一聲驚呼,退後一步顫抖著身子捂住雙城,雙目含淚泫然欲泣。
察覺到身後的異樣,陳忠緩緩轉過身,斂眸看看對著自己胸膛的長劍,左邊嘴角一勾,邪笑的看著趙啟,似乎是料到他不糊真的出手一般好無膽怯的朝前一步,趙啟未退,那長劍就穿破那層單薄的里衣,瞬間鮮紅的血跡便涌了出來,而陳忠似乎也沒覺得疼,之時不屑的看著趙啟,挑釁道︰「小子,曾經有一個老不死的也是你這樣拿著劍指著老子,你知道現在那老不死的在何處嗎?死了……兩年前死了,而且死的很慘!你知道死得有多慘嗎?全死了,你家子人全死了……就連他那個屁大點的孫子都死了!」陳忠紅了眼,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嗜血︰「今天,老子就給你個機會,你敢嗎?你敢動手殺了老子嗎?!」
那個老東西是何等身份都不敢,他還敢?他要是敢他定然能夠把這個小畜生給五馬分尸了!
趙啟看著他,手上的劍還是那麼直直的抵在他的胸口,鮮血還在留著,良久,他突然收起了長劍,然後將頭盔和腰間的令牌扔在地上︰「多行不義必自斃,今日我不會殺你,不是我怕了你,而是剛剛才發現,你的血會髒了我的劍!」
一語言罷,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他參軍原本就是為了報效家國,如今這番模樣,還繼續留著也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就此離去浪跡江湖也好過看著眼前的畜生來的要自在~
「大人大人,你沒事吧!」
趙啟一離開,原本躲在身後的兩名女子連忙上前手忙腳亂的想要去扶陳忠,卻被他甩了出去︰「滾!」
「大人……」女子還想要挽留。
陳忠泛紅的眸子用力一等,一雙某地掐住紫衣女子的頸脖,好似要吞了他一般︰「老子說了滾,你這個婊子他媽的是沒听見是不是?!嗯?!」
那紫衣女子被這麼掐著,頓時面色泛紅雙眼不住的想上翻著,用力的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一旁的紅衣女子見狀連忙滾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乞求道︰「大人,饒命,求求您饒命啊!我們在也不敢了,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陳忠這才松了手,一腳踹倒旁邊的案幾,紅眼吼道︰「滾!」
兩名女子死里逃生哪里還敢多呆,你扶著我我饞著你連滾帶爬的就朝門外跑去,早已是嚇得魂飛魄散。
「娘的!」只留下自己一人的空蕩屋子里,陳忠似乎還是沒有氣過,大袖一揮將四周的東西全部掃在地上,而後又像是瘋了似的在廳里東踹西砸,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之後,整個屋子里的東西幾乎都已經在他的怒火之下陣亡。
估計的是累了,他一就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雙眼的猩紅還在,只不過此時看起來卻不是那麼凶惡……似乎那一層凶惡只是再掩飾這什麼,就像是……恐懼……對,他就像是在掩飾一種恐懼一般……
用手撥了撥有些散亂的頭發,他將頭埋在臂彎里,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是忘不了,他忘不了自己躲在角落偷偷看著那麼多人在一群凶神惡煞的羅剎刀下命喪黃泉,他們沒有一絲的招架之力……那些人一刀落下來有的直接劈斷了他們的胳膊、腿……甚至是直接劈開了腦袋……還有的就那麼一刀捅了進去有抽出來……那血就如同水柱似的瞬間就涌了出來……月復中之物也隨著那股血柱一同流出來……那些還來不及倒下的人就那麼直直的看著自己的月復中的東西一節一節的流出來多在地上,眼里是驚恐是痛楚更多的是無助……他想忘記這些,可是偏偏怎麼都忘不了,兩年了幾乎每個夢境都是這些東西陪伴著自己,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結果……沒有……他還是沒有習慣那些血腥,他總覺得那些人會回來報仇,會像那些人那樣對他們一樣對待他……
「大人!」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清淡淡的嗓音,陳忠心中一顫,更加的惱火,「賤人!讓你滾,你是聾……」
最後一個字哽在喉嚨間,陳忠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連眼楮也不敢眨一下……
墨發白衣金縷蓮足,綢裙曳地薄紗裹身,身段玲瓏腰肢款擺,杏目桃腮銀面粉頰,眉目顧盼巧笑倩兮,宛如那九天玄女踏歌而來,美的令人窒息……
「大人,你這是作何,地上如此雜亂可別傷了自己!」白衣美人笑容淺淺,傾身俯下那白皙的青蔥玉指搭在陳忠的臂彎之間,輕輕一帶,迷醉在那吳儂軟語中的他就隨之站了起來,先前那些懼怕在這一刻盡數煙消雲散,只剩下一腔婬欲。
「你……你是誰……」陳忠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
白衣女子掩唇輕笑,輕輕推開陳沖,緩緩退步上了石階在那榻上坐下,嫣唇輕啟,柔柔吐出二字︰「你猜!」
「我猜……」陳忠那雙昏黃的眼瞬間就變得晶亮,「你就是那天上來的仙女,特地來給本將軍解悶兒的!」
白衣女子痴痴嬌笑,細著銀鏈的蓮足輕輕抬起,身子微微後仰,雙眼迷媚生波︰「大人可是說笑了,小女子哪兒是什麼天上來的仙女兒,只不過是剛剛得知兩位姐姐惹得大人不快,怕大人怪罪下來,所以小女子這才來求大人開開恩,不知道大人能不能不要同兩位姐姐計較?」
陳忠抓住那玲瓏腳腕,一雙眼里盡是炙熱︰「能!如何不能!只是……若是本將軍不同你那兩位姐姐計較你打算如何報答本將軍呢?」
「大人真是討厭~」女子一聲嬌嗔,掙開陳忠的手收回了蓮足,柔媚的臉上害羞帶怯,說不出的嬌俏動人。
「哈哈哈!討厭,當然是討厭!小美人,告訴本將軍你叫什麼名字,你這麼美得人兒也該配上一個動听的名字才是!」陳沖一面邪笑著,一邊摩拳擦掌的朝著榻上走去。
「哎呀~不要嘛~」那女子媚笑著側首,帶著些許欲拒還迎,縴腰一扭伸手拿過案上的杯盞湊上陳忠的嘴︰「大人,只是吃這些葡萄怎麼能盡興呢?來……玉兒伺候你喝酒!」
女子的聲音嬌嬌軟軟,听得陳忠骨頭都酥了就著她的手就飲下了那杯酒,完了之後還不忘在她嬌俏的臉兒上用力親上一口,然後大笑著摟過旁邊的另一位美人,旁若無人的拉下女子單薄的紗衣,露出那白皙的香肩。
白衣女子身形一轉嬌弱起身卻不意被腳邊殘碎之物勾到,一聲嬌呼整個人就朝著榻上撲去,而那白皙的之間踫到榻上杯盞碎裂之後的殘片,一瞬間,那殷紅的血液就順著那傷口滾了出來,女子眉頭一蹙捧著顫巍巍的捧著手,泫然欲泣的模樣讓見著心疼不止。
「哎喲,小美人,怎生的這般的不小心啊!」
陳忠一副餓狼撲食的模樣沖上去,滿目心疼的拉住女子的手,在看到女子嬌羞的目光之下猥瑣的將女子劃破的手指放到唇邊吸吮著,白衣女子也不拒絕,只是淺笑著看著他,漸漸地,她臉上的那抹嬌羞不見了,清明的眼中帶著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約模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陳忠還抓著白衣女子的手,只是沒在吸吮,那唇上都沾著殷紅的血跡,緩緩地,他抬起了頭,滿目正經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子,身子開始不可壓抑的顫抖,突然,他甩開女子的手扼住自己的喉嚨一個踉蹌滾落在那一堆碎瓷殘片之中,磕的滿臉是血,可他卻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只是扼著自己的喉嚨驚恐的看著白衣女子,不斷地朝著門口的地方後退著,他想喊,可是無論怎麼用力都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只有那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一頭如雨下的冷汗,無聲的訴說著他心底的惶恐……
白衣女子從榻上起來,指尖不大的傷口已經干涸,沒有血跡在流出,那張明媚的容顏在此時看來猶如地獄來的勾魂使者,下一刻就能夠讓你魂歸黃泉一般;她越是往前走,陳忠就越是朝後退,女子不緊不慢,陳忠卻慌不擇路,撐在地上的雙手已經被碎片割得鮮血直流,頭被撞得面目全非,可是他還是不停的撐著手後退,就連自己還有一雙腿還能用它往外跑都忘得干干淨淨……
「大人,你不是問小女子叫什麼名字嗎?」白衣女子淺笑著,眸子若星辰柔的能夠滴出水來。
陳忠不停的搖著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跪在地上不停的瞌著頭,那瞌在地板之上的‘咚咚’之聲在此時的屋子里顯得格外的響亮,也有些刺耳的厲害。
女子像是沒有看到他的求饒一般,蓮足踏著一地的碎片,輕盈的身段宛如踏水凌波的天仙玄女,美的緊,她在陳忠的面前停下,緩緩蹲子,一襲白衣不染縴塵,讓她看起來像個不染世俗的蓮花仙子,她笑,足以令天地失色︰「大人,這是做什麼?你乃堂堂一方大將軍,小女子不過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哪兒經受的起你這般大的禮,你再是如此小女子怕是要折壽了!」
陳忠大驚失色,慌忙擺著手,喉中的疼痛一直從蔓延到月復中,那一陣一陣火灼一般的疼痛讓他恨不得能夠就此喪命,然而他卻是貪生的……那樣的舉動他做不來……
「大人,小女子剛剛的話還未說完呢!你可別再逃了,你知道嗎?將軍府的守衛因為你剛剛的那一通火氣已經盡數尋到了前院避難去了,最能夠保護你趙啟也被你親自趕了出去,如今這後院只剩下你我二人,無論做些什麼……都不會有人發現的,你莫要害怕!」
白衣女子說的很是曖昧,甚至帶了幾分嬌羞之意,偏偏這尋常最愛听的話此時傳進陳忠的耳中就像那閻王殿的號角,生生的能夠折磨人致死,他瞌著頭,求著饒,心底卻期望著上天能夠有人出現在此,只不過……正如趙啟臨走之時說過的那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尋常苛責無德,更不允許有人在他尋歡作樂之時前來打擾他,在他之前的那一通火氣之下,此時府里的人都恨不得能夠遠離此處又怎會前來討罵送死……
看到他如此模樣,白衣女子已然沒有了之前的耐心,冷笑著站起身,一塊黑色的綢緞從衣袖里掉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陳忠面前,只一眼,陳忠便沒有動作,傻愣愣的看著那黑色錦緞中間那栩栩如生的鳳凰浴火圖案,血跡從他臉上滾落下來,他卻沒有了反應……
「還認識嗎?鳳家家臣所佩戴的黑緞。」九方思君笑道,「你不是問我叫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叫焰凰……烈焰之中重生的——鳳凰!」最後兩個字落下,陳忠整個人癱在地上,手上的那張黑色錦緞重新落回地上,終于是來了,當那一樁接著一樁的離奇命案發生之時,他就隱隱猜到了什麼,偏偏他不相信,不相信還有人能夠從那煉獄之中逃生出來……所以,他安慰自己是他多心了,結果……結果……還是來了……他們還是來索命了……
啪!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落在陳忠眼前,那刀柄上是一朵雕刻而成的鳳凰花,紅的耀眼……
九方思君看著他,目不轉楮,「想來你也听說那些人的死狀了吧,一百八十處傷……知道為什麼嗎?那邊是我鳳家的一百八十條枉死的性命,一刀一命……陳將軍動手吧!」
陳忠雙目圓睜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他听說過,那些人的死相……身上一百八十處傷口……卻無不足以傷及性命……他知道……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一百八十刀……是自己動手……
陳忠怕了,他上過沙場知道生命的可貴,但是更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他跪著,不住的磕頭,他已經不期望能夠活命了,只要……只要能夠讓他痛痛快快的死了就好。
「害怕了?」九方思君輕聲詢問著,卻在傾身之時將地上的匕首放進他手中,再起身離開。「若是害怕你可以不動手,但是,你欠下的債你的妻兒自然是會替你還,你相信我,我能夠取了他們的性命,能只身來到這個地方,自然能夠讓你妻兒有一千種還債的方法,記住,欠下一刀,他們便雙倍奉還,欠的越多還的越多,什麼叫做凌遲,或許……他們能夠有幸嘗到!」
她已經走了,已經離開了。
陳忠看著手上的匕首,眼中的恐懼仍然未退散去。
!
他將手上的匕首扔到一邊手腳並用的後退著,可是退著退著他突然就沒有了動作。
她說,若是欠下一刀,他的妻兒就會雙倍的承受。
她說,他欠下的越多,他的妻兒就還的越多。
她說,什麼叫做凌遲,他的妻兒能夠有幸嘗到。
他想逃,可是那個女人的話就在他耳邊回蕩著,就連月復中那灼熱的痛楚都不能夠將它驅散。
……
門外的風呼呼的刮著,听著有些毛骨悚然。
呆愣的坐在原地的陳忠慢慢的朝前爬著,只不過他不再是朝門外爬,而是爬向了那炳泛著寒光的匕首……
……
朗月懸空,星宿稀疏。寧城空曠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一抹白影,看不清容貌只是看得見那一聲勝雪的白衣,和那一頭垂到腰際的墨發,她慢慢的朝著在街上移動著,那一襲白裙很長很長,以至于身後有著長長的一段都拖在地上,遠遠的,就像是那傳聞中前來索命的白衣女鬼;大街上已經沒有了人影,四周也是萬般寂靜,人們都已經沉睡夢中,偶爾……或許有些半夜起身如廁的人從洞開的窗口看出去,看到街上的那抹影子也是嚇得合上窗躲進被窩不敢再出來。
九方思君是直接從陳府的大門走出來的,大門口站著四名守衛,兩名倚在門框上打著瞌睡,另外兩人也是迷迷糊糊,看見了她估計是嚇著了,清醒之後盤問了她兩句便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們都知道,陳忠性色,每日都會召些城中青樓里的女子前來侍奉,是以他們早就是見怪不怪,甚至那名守衛看待她目光還帶了些許同情,在他們看來她這個時候出來定然是被陳忠嫌棄了,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正在保衛著的人,在他們對九方思君投去同情的目光之時,正在拿著那把雕著鳳凰花的匕首對著那繡著浴火鳳凰的黑色錦緞在身上劃下一刀又一刀……直到第一百八十刀落下之後,手中的匕首驟然滑落,他帶著鮮血淋灕的身子用著殘余在身體里的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門口爬著,只不過終究是遲了,在他一手搭上了門檻的那一刻,最後一口氣也被閻王從他口中抽走……
多行不義必自斃,彼時離去的趙啟哪里知道他竟然會一語成讖……
她在城中慢慢的走著,兩年的時間似乎讓她養成了這種不緊不慢的性子,就算是再這種時候,她應該倉皇逃命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慢條斯理。
這是第五個了。
她在心里暗暗的畫上一個圈;這五個人是他們鳳家曾經的家臣,是她爹爹一手培養出來的絕頂高手,結果,他們卻用她爹爹叫他們的東西親自葬送了鳳氏一族;當年她就懷疑過是有人出賣了她爹爹,但是那也不過是懷疑,直到一年前她才發現原來,她的懷疑是對的,確實是有人出賣了她們家,而且還是她至死也不曾想到的鳳家家臣,難怪,那天爹爹和鳳家會那麼輕易的中毒,難怪,權傾朝野的鳳家會在也一些之前被連根拔起,原是,樹根已經腐爛了……
五個人,在得到了風落玉絕佳賞賜的五個人終于還是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了代價,沒錯,她沒有動過手,他們身上那一百八十道傷口全是自己親手割上去了,她也沒有親眼看著他們動手過,因為……她也想不出答案……
五個人,一百八十條人命換了五條,還余下一百七十五條。
她抬頭看著就要滿了的月亮,慢慢的停下了腳步。
爹、娘、哥哥、嫂嫂、大姐、二姐,你們看見了嗎?凰兒已經給你們報仇了!你們放心,但凡傷害過我們鳳家的人,凰兒一個也不會放過,你們等著便可,很快,那個罪魁禍首便會來跟你們請罪。
「唔……」
心口猛地傳來的刺痛讓九方思君收回了心神,又來了,每個月的必經之路又來了,她嘴角閃過一絲嘲弄,疼又如何!只要這條命還在她的仇她的恨就永遠也不會熄滅!現在只是五個人,將來還有十個百個直到還清他們欠的債,否則她永遠也不會罷手!這點疼又如何!兩年她能撐過去,十年二十年她同樣能夠撐過去!
抬頭望天,明眸嗜血,嘴角微彎,她一指指天,眼里張狂無限︰「我說過,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報仇,人不能,神不能,鬼不能,就算是你,就算是命,我也要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