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易靜靜地看著一旁笑嘻嘻的慕雲帆，略垂了眼眸低聲說道︰「我都知道了。」
「哦？」慕雲帆笑，抬頭靜靜看他︰「你都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所有的事情。」
洛子易看著她緩緩說道︰「所有。」
笑容就那樣滯在臉上，慕雲帆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靜靜地問道︰「什麼時候？」
「你知道的時候我便知道了，」洛子易輕輕說著，茶色的眼眸清涼如水，閃著不知名的光︰「楚南王府有我的暗衛。」
早在數年前，他便發現了蕭昱的異常動靜，當時他便知道這個一直隱忍不發的男人會在將來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所以才會當機立斷地在他身邊埋下了自己的暗衛。
當日雲帆一被劫走，他便得到了消息。
至于為什麼現在才來……
洛子易隱在寬大袖袍中的手不自覺地攥了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能拿她的安危冒險，再小的風險也不行——因為他輸不起。他需要時間，將所有潛在的隱患都一一除去。
「哦。」慕雲帆有些好笑地歪頭看著他，「所以你想說，連小小的楚南王府都會埋有暗衛的漠國皇帝，會連這些事情都要從別人嘴里听說？」
這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洛子易一反常態地沉默了一會兒，良久，他方緩緩說道︰「那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所有關于她的事情，他只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自己親口告訴他。
若她不說，那他等便是。等到她想告訴他的那天，等到她允許他走進她的世界的那天。
在那之前，他唯一要做的，便僅僅是信任她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听著這個答案，慕雲帆也沉默了下去。
那不一樣……嗎？
那究竟是哪里不一樣呢？
似乎從他們兩個相識開始，所有平日里的處事原則便都失去了意義。他不會讓人調查她的底細，她也不開口去問他的身份背景，如此心照不宣卻又異常默契的相處方式。
仿佛早已相識了千年一般，彼此毫無理由地信任著。
「那……」
慕雲帆頓了頓，轉過身去沉沉道︰「你……」
洛子易輕輕笑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扳過她的身子，直視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休想用這個博取我的同情，也休想用這個爛到家的借口找些什麼莫名其妙的事由來煩我。自我認識你那日起，你便僅僅是你而已，不是慕容輕揚，而是慕雲帆。」
洛子易的話帶著微微的笑意，卻有著難言的認真。慕雲帆的鼻子一酸，剛想說話，卻听見男人接著說道︰「不過我確實有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
慕雲帆心下無來由地一沉，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夜歌兒身上，頓時有些明白洛子易想說的是什麼事了——他終于要告訴自己了嗎？
「想必你早就已經猜到了，我與夜澈還有夜歌兒之間的關系。」
洛子易眼神閃了閃，似是下定了決心般接著沉聲說道︰「我與夜澈師從神機老人，至于夜歌兒……八歲那年，它便開始跟著我了。」
「當日初識，我並不知道你認識夜澈，讓夜歌兒隨在你身邊也只是為了顧你周全。直到你隨蕭遙來到雲國，夜澈去到漠國找我，我才知道，原來你便是師父曾經隱隱提起過的那個女子。」
「神機老人……提起過我？」
慕雲帆皺了皺眉，隱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似乎一個天大的秘密馬上便要呼之欲出。
「我……其實騙了你，」洛子易垂下眼眸，淡淡說道︰「你一直找尋的玲瓏石，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
「什麼？！！」
慕雲帆驚訝地張了張嘴，不可思議地說道︰「怎麼會？我怎麼一直都沒有發現？！」
「你自然是發現不了的。」洛子易說道︰「還記得古籍上關于玲瓏石的記載嗎？當年穹蒼還只是一個名為宣盛的王朝時，一個年輕的帝王，為了救自己難產的愛妃，將玲瓏石懸于內宮寢殿，皇嗣出生後，玲瓏石卻遭竊，宣盛也從此分裂成了無數個小國。」
「其實玲瓏石並未失竊，而是……」
洛子易靜靜地望著慕雲帆︰「而是沉睡了，沉睡在皇嗣體內。」
「怎、怎麼會？！」
慕雲帆面色有些微微的白，映著下午的朝霞顯得格外的讓人憐惜。
「因為古籍的記載是錯誤的，當年辰妃並非只是簡單的難產而已。辰妃生產那日，天降異象，師父急忙趕去，卻不知道為什麼，胎兒當時已經明顯沒有生命跡象了，卻還是無法順利從辰妃體內導出來。當時宣盛帝大怒之下便要全體太醫院陪葬，但是師父卻說玲瓏石或許可以救辰妃一命。玲瓏石在辰妃胸口閃了一閃之後便隱入了辰妃體內，接著小皇嗣便出生了。」
「所以，當年皇嗣的心，便是玲瓏石本身。」
是玲瓏石延續了當年的那個故事，也是玲瓏石揭開了這所有故事的序幕。
慕雲帆靜靜地听著，淡淡問道︰「那與我又有何關系？」
「雲帆，」洛子易輕輕說道，「你母親，便是當年流亡在外的皇嗣，宣盛滅亡之際，皇嗣便被人帶走了。」
「哈哈。」
慕雲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是說這玲瓏石還會遺傳不成？」
洛子易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真可笑，」她笑著擦了擦眼淚，勾唇冷笑，「鵝卵石大小的乳白色小石頭？」
「夜歌兒，你簡直就是個不出世的騙子。」
夜歌兒用翅膀緊緊的捂著腦袋，作掩耳盜鈴狀不肯見人。
「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要做什麼？」
慕雲帆止了笑，強忍著內心一陣強過一陣的酸楚與悲涼，不無諷刺地說道︰「想讓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皇帝陛下？」
眼前的女子，猶如一朵風雨過後的白蓮花，雖然傷痕累累，卻仍舊不失倔強與孤傲地挺直了身子，嘴角含笑地說出了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感到悲涼的話語。
讓我把心挖出來給你？
洛子易眼前一陣恍惚，這句話……他似乎在哪里听過。
火紅的嫁衣，容顏嬌艷的女子，猶如地獄最絕望的深淵處迎風開出的焰火紅蓮，嘴角綻放出這世間最深沉的笑意。
她右手持劍，指向自己的心髒，三千青絲迎風飛舞，笑著問他︰要不要我將心也挖出來讓你瞧上一瞧。
頭好痛。
洛子易搖了搖頭，努力將眼前剛剛出現的支離破碎的畫面紛紛抹去，抬眸靜靜地看向同樣一臉深沉笑意的女子，勾唇毅然勾起一個熟悉的弧度，輕輕地、卻無比認真地說道︰
「我確實想要你的心，但卻唯獨不想以這種方式。」
「慕雲帆，你究竟要裝傻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