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06羽絨
已是深夜，四周漆黑。浪客中文網雷奧讓人把帶來的強光燈照亮死者躺著的幾個平方米，並射向她滾下來的那個山坡。那是個修整後準備植被草皮的禿坡，坡很陡，除了幾縷枯黃的茅草，沒有任何可阻擋人滾動的樹樁或灌木。夏茜仰面躺著，雙手反靠在身後，嘴大張開，似在喘氣，臉上有劃傷痕，滲出縷縷血跡。
「被發現時，口里塞著布團，搶救時取出來了。」現場處警的派出所副所長文韜介紹說，「她身上帶著一個女性常用的那種小皮包，包里有證件，能證明她的身份。」
「錢呢？」
「皮夾里有一百多元錢，還有銀行卡。目前為止沒有發現搶劫的跡象。」
雷奧把目光往夏茜滾下來的山坡引。山坡上有松土、有尖石，有明顯的滾動痕跡。中坡地段遺落有一張暗紅色的毛毯。「現場開始勘查了嗎？有什麼發現？」
「蘇希正帶人拍照，並對山上的腳印進行模擬。這幾天時而陰雨、時而放晴，腳印比較清晰。但據說今天下午來了幾伙游人，腳印比較雜亂，可能沒多大指望。」
畢偉士停好車跑了過來。雷奧將現場的技術員和醫護人員分成法醫檢查組、痕跡勘查組，由蘇希牽頭，將派出所、刑偵大隊民警組成現場調查組，由文韜負責。雷奧自任組長，整個案件暫時由畢偉士統籌。
一案未破，一案又起。雷奧感到自己責任十分重大，公安部十年前就發出了「命案必破」令，每年的公安工作考核都是圍繞著命案做文章，要求「發案少、破案快」。現在，上一年度的綜合考評剛剛結束，新的考評年度第一個月還沒過半，就發生兩起命案，遠遠超出了目標，分局長肯定會說重話，要求盡快破案，市局分管刑偵的馬斯科副局長肯定也有話說。馬副局長原來說過的那些尖刻話還在雷奧的耳邊回蕩，讓他內心很是郁悶。雷奧當上副局長是市領導說他這些年破了很多起大案要案。但他破獲的那些大案要案，有一個特點就是多少都留下了一星半點蛛絲馬跡，讓他逮著不放，從而將案情一點點擴大，又一圈圈縮小，最後落到某一個人或某一個團伙身上。他對「114」碎尸案也正在以這種手法偵查，應該成功在望，但突然又冒出夏茜案，這不能不讓他心里脹滿了壓力。
破案的第一關鍵在于第一現場的勘查。雷奧把蘇希叫到身邊，要求他不論是法醫還是痕檢，必須過細過細再過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蘇希帶人搞完法醫檢驗工作已經凌晨，回到刑偵大隊辦公室，他又走進檢驗室。他把現場提取到的丟棄物，在顯微鏡下進行檢查，寫出檢驗報告；把制造的腳印模型，標出型號，列出鞋類，並輸入電腦程序，與已知的嫌疑對象的鞋子進行比對；他將現場搜查到的煙頭進行化學檢驗，結果發現煙頭是半個月前遺棄的。
他正想離開檢驗室，放棄尋找實證的打算，突然，一個微小的東西進入了他的視線。現場帶回來的暗紅色毛毯，在他抖動的時候，發現了幾絲銀白的東西，有些類似于蒲公英花睫上部密被的白色蛛絲狀毛。但蒲公英花開在五月之前，在這十一月寒冬是不可能有蒲公英的。他憑著自己的直覺，把銀白的東西放到了顯微鏡下，清楚地看出來，那是加過工的動物毛或羽絨。他用細鑷子取下來，單獨放進一個證物袋里，提在眼前端詳。這使他想到了什麼，但是他還不能判斷它到底是什麼。
接著，他把夏茜案中發現的證據全部存進證物室里，並對「114」案件的證物進行清點，對照相關鑒定，匯集證據鏈。這時，在法醫鑒定的系列證據中，一只透明塑膠袋里的幾絲銀白物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後退一步，來到白熾燈下，無影的燈光讓幾絲銀白物更顯綿柔而光潔。他將在暗紅色毛毯上發現的銀白物，與這個塑膠袋里的銀白物，分別取出一部分，制成兩個玻片，標上證據號，一起放在顯微鏡下，兩種銀白物幾乎一模一樣。
雖然不能確定，但可能是羽絨一類的東西。
這一丁點大的證據使蘇希心里燃起了希望。他拿著這兩個樣本，對照手頭已有的資料，反復地查詢，但因為難以判斷疑似羽絨的成色、品質和類別，結果一無所獲。
回到家，妻子已經睡下。往常，蘇希總是循規蹈矩地洗澡、上床，或與妻子調調笑，但今天他情緒低落，在廚房、餐廳、客廳毛毛躁躁地竄了一路，竟不洗澡就鑽進了臥室里，拉開衣帽間的推拉門，呆在衣帽間，抱著一件件冬衣在地板上用拇指和食指的指月復細細地拎著，仿佛要把它們掐薄些似的。
妻子听到響聲，疑惑地爬起來，也鑽進衣帽間，問︰「案子上又踫到什麼事了？」
這個事倒真可以跟妻子講講。蘇希想，妻子是巴戎市質量技術監督局的干部，又是個最喜歡逛街買服裝的人，她該對羽絨有所認識。
「我在案子中發現一些羽絨類的東西，一直想找類似的東西，但翻遍了有關資料也沒有找到。」蘇希把發現類似羽絨的經過告訴了妻子。
「對羽絨我也沒有什麼心得。」妻子說，「但從我們質監局里辦質量案子的程序看，這個發現給案子提供了幾個疑問︰一是羽絨是通過什麼途徑粘到毛毯上的？二是如果是人身上的，可能是誰身上的？三是這種羽絨是衣服上的、帽子上的，還是手套上的，或者是包上的？四是如果不是人身攜（穿）帶的，那是什麼上面的？五是毛毯上的羽絨與尸體上的羽絨是否一致，是否要聘請專家來鑒定？」
蘇希對妻子的話深為嘆服。他與雷奧、畢偉士約定明天一早匯報有關勘查、檢驗的事，一直愁著不知該如何表達，現在他有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