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惡劣的多變氣候導致藏人的人丁素來不旺,每年的采花會,也是古來慢慢傳下來的。多半意思便是通過這樣的相親,姑娘、小伙子們相互看中自個兒中意的人,便是生命衍伸的繼續了。
草原上幾匹駿馬馳騁如飛。少年男女銀鈴的笑聲遠遠的傳了出去。
隱隱的騎在馬背上的少年人已經長大,十三歲的身體,喝著酥油茶,在巴頓丹珠的要求下,吃著肥羊牛肉,身體也壯實的像頭牛。
一身雪衣飄然的姑娘臉頰掛著緋紅,精致的鼻梁上噙著幾點晶瑩剔透的汗珠子。烏黑的青絲亂飛。如仙子般入畫。在她左邊的卻是個藍白相間服飾的李紅豆,一臉倔強的喧喝著前面的阿牧達旺和崗腳。「等等我。你們兩個慢點。」
在她身旁卻是一臉笑容的李青鸞,歲月仿佛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依舊如少女那般的水女敕靈靈。
一行人笑笑鬧鬧的,早距離的采花會地址遠了,自然的變成幾人的游樂了。好一陣子的奔跑,馬和人都跑出了一身汗,卻也不覺得疲乏。
那頭藏獒卻始終跟在身旁,一會竄到前邊去,一會又側在阿牧達旺的馬旁。
跑著跑著,耳畔的馬蹄聲漸漸的弱了下來,蹄踏草地的聲音也變得柔軟,蹄子所踏之處,連帶草皮飛濺,卻是距離那條河流近了。
河水是遠處的雪山雪融化而成,饒是已五月的天了,河水依舊冰冷刺骨。遠處白雪皚皚的山頂,如鋪張開的畫卷般連綿到眼前,風吹過,水面上煙斜霧橫,縈縈擾擾,仿佛有仙人在碧波間焚香弄弦。
阿牧達旺跳下馬背,三步並做兩步沖到河邊,伸手在煙霧繚繞的河水里抄上一把,一陣透骨的奇寒立刻鑽入了他的骨髓。
「嗄,真涼!」阿牧達旺甩了甩手指頭,跳了起來。
「你真是笨死了。沒看見這河水是雪融化的嗎?當然冰冷了,若是我們在河邊烤了羊肉來吃,吃不完的,用繩子拴好了,投到河水里,過個三五天再撈上來,也不會壞的。」李紅豆看著憨憨的阿牧達旺便教訓開了,自來,她都是這樣慣了。
行萬里路猶如讀萬卷書,古人誠不我欺。只有見了這空曠的田野,才會激起人心中的豪情。也只有在這茫茫雪山中,才讓人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心中的夢想。
阿牧達旺閉上眼楮,張開了雙臂,大口呼吸著空氣。這樣清新的空氣,那個時代是沒有的了。
河邊的草地上,開滿了格桑花,片地都是。李青鸞拉著雪衣一路走將過去,裙角飄逸,景色美,也美不過美人呀。
崗腳揮舞著雙臂,身上笑容里帶出了幾分年少輕狂。
李紅豆並不與雪衣二人同行,而是賴在了阿牧達旺這邊,蹲在河畔,用手撩著水波,回頭笑道︰「怎麼樣,這里漂亮吧?滿地的格桑花,連河里的魚兒都想跳出來聞一聞花香了。如果到了晚上,天上的星星倒影在河水里,到處亮晶晶的,卻是點滿了酥油燈那般的美哦。」
「如果是秋天呢?」阿牧達旺有心考究李紅豆。
卻見小丫頭只眨巴了眼楮,便道︰「秋天嗎?草兒開始枯萎,草尖上也染得了些許的陽光顏色,風吹過時,層層綠色的波浪間跳動著金色的鱗光,仿佛一片海灣在蒼穹下蕩漾。馬如魚,羊如貝,至于人,則是蜃樓間自在的神仙。」
阿牧達旺不得不佩服李青鸞和巴丹頓珠,不光是培養出崗腳這樣勇猛的兒郎,連李紅豆也是如此的才解。驚愕間,李紅豆見阿牧達旺呆呆地看向自己,一剎那,風止,草靜,一顆羞紅了臉的夕陽緩緩向西方躲去,躲去……
靜不下來的崗腳,便又纏著阿牧達旺練習開了。比劃的自然是摔跤。一個冬天的練習,早已不是那個病秧子滿臉蒼白等死的念佛人了。狠下心來,狀似牛的崗腳也是拿阿牧達旺奈何,端的卻是靈巧。
無論崗腳怎麼摔,卻像力氣用在了棉花團上似的。最後,兩人不顧在一旁嗓子都快喊啞了的唯恐天下不亂的李紅豆,雙雙倒在了草地上。
「不來了,不來了,休息片刻吧。」阿牧達旺揮擺著手,崗腳意猶未盡地瞅著倒地上不起的阿牧達旺,只得作罷。剛好遠遠的李青鸞招手示意崗腳過去幫忙采花。便小跑著而去。
李紅豆悄悄的爬到阿牧達旺身旁,趁著不備兒,把頭枕在了他心口。大大咧咧的,一點沒女子的廉恥。
「啊切!」幾根頭發隨著風的吹拂卷進了阿牧達旺的鼻孔,癢得他打了個噴嚏。胸口處傳來的溫柔和秋風送來的少女體香讓他感到很迷醉,在無邊無際的草海中,沒有任何塵雜的陽光下,他真想就這樣長醉不起。
幾匹馬兒在不遠處吃著草,天地間頓時空曠起來,陽光下,草尖上,只留下一雙互相依偎的影子。
「你要當一輩子的和尚嗎?」
「我只是個念佛之人,並沒有剃度呀?你可以叫我小和尚,也可以不那麼叫。」
「那麼說,你以後還會娶妻生子了?」
阿牧達旺笑了笑,「也許吧,我也不知道。」對于未來如何,真沒辦法想象。
「你要像我阿爹那樣有抱負才行。我們跟著阿爹,到處顛沛流離,卻從來都不後悔過,我崇拜阿爹,他是真正的男子漢,你將來會成為阿爹一樣的男子漢嗎?」
「土官大人是比不得的。比的他期中一二就很不錯了。」想著自己懂的只怕才巴丹頓珠的一點皮毛,但所幸的是,自己是個穿越來的人,皮毛?那是真正的阿牧達旺吧。
「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從來沒見過阿爹和阿娘共同喜歡過一個人,就是你了。」
「那你喜歡嗎?」阿牧達旺月兌口而出,卻暗罵自己,人家才十歲的小孩子,怎能說這個。
「他們喜歡的,我自然也是喜歡的。」李紅豆滿臉的堅定。
「的,的,的,」一陣急促的奔跑聲敲碎了草原上的靜謐。遠處兩頭比小牛犢子還大的兩匹野狼,狂追著一頭雜毛藏獒,藏獒甚是聰明的遠遠繞開了去,是不想驚動了主人的歇息吧?
「是狼牙!」阿牧達旺和李紅豆同時跳了起來,因為‘狼牙’引著那兩匹狼去的地方,卻是雪衣和李青鸞采花而去的地方。一個崗腳再猛,只怕會對付不了兩匹野狼吧。
阿牧達旺和李紅豆吹了口哨,喚來各自的馬兒近前,二人飛身上馬,從馬鞍後不約而同地摘下了角弓。這角弓是巴丹頓珠配的軍人用的弓。並不是賽馬射箭的響箭弓。
「快,它們去了阿娘那里,他們又沒帶刀劍,怕是危險了。」
順著前方看去,阿牧達旺看清楚了,那的確是兩頭成年的狼,狼是群居動物,出現兩匹狼,還不曉得附近會否有其他的狼群。
阿牧達旺一邊喊著一邊朝狼大聲呵斥。希望由此能讓狼退走。那兩頭狼仿佛故意和他們斗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追趕的速度。
遠遠的,藏獒發覺到了前面滿臉驚慌的雪衣,它的主人之一。而崗腳卻上前一步,擋在了李青鸞二女前面。藏獒卻在距離百步遠的時候,硬生生的轉了個弧線,回頭奔去。
狼拖著的尾巴在空中打了個華麗的弧線,隨即又追了上來。
這次卻是向迎面追趕而來的阿牧達旺、李紅豆而來。
聞到狼氣味的馬兒前蹄猛的抬起「希律律!」打了個鳴,已經有了怯意,所幸李紅豆猛帶住了馬韁繩,過度的驚嚇和高速疾馳讓她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臉色也變得紅紅的,如盛開的桃花般嬌艷。
與此同時,阿牧達旺也穩定住了自己的馬。看了看身邊的嬌花美艷,將兩支箭搭上了弓弦。面沉下來,盯著漸漸靠近的狼。
藏獒卻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本打算繞開的它,徑自的朝阿牧達旺飛奔而來。
那邊的三人,大氣不喘。一旦狼沖到了阿牧達旺面前,馬定會受到驚嚇,再帶馬韁繩也是帶不住的。只是,李青鸞出奇鎮定地瞅向這邊。
這狼是有主的狼。必是受了人的驅使。
疾奔中的狼本能的感覺到了前方的威脅,狂吼一聲,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追上藏獒了,而此時,藏獒距離阿牧達旺只一百二十步了。
狼越跑越快,最後越過藏獒的身軀,露出白生生的獠牙,徑自朝阿牧達旺奔來,場面讓人窒息。突然,兩匹狼前蹄同時一軟,整個身體頓時倒翻了過去,連著在草地上滾了數下,卻動彈不得,其中一只抬起頭來,淒涼地叫聲響遍原野。而後,腦袋耷拉了下去。
藏獒不待主人驅喚,回頭朝狼的脖間出一口咬去,僅剩的一點氣息也沒了。
這次‘狼牙’和阿牧達旺的配合,是那樣的竟然的默契。
漂亮的兩箭連發,並且深深的貫穿了狼的腦袋,眨眼楮就讓它們斃命于此。眾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阿牧達旺,連崗腳也張大了眼楮。
縱馬,彎弓,勁射,在女子們眼中,整個山南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引弓疾馳的動作像阿牧達旺那樣做得如歌般流暢。
阿牧達旺收弓,縱馬,在馬蹄從野狼身邊掠過的剎那猛然俯身,行雲流水般于疾馳中拔下弓箭,抬頭迎著雪衣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而後兜轉馬頭,朝呆愣中的李紅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