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草原,馬兒狂歡、一條雜毛藏獒撒腿兒追逐著前面的兩匹駿馬。遠處的雪山依舊白皚皚,飄在上空的是瓦藍瓦藍的天空。
馬頭遠處,混亂地東一堆西一片地扎滿了稻草人,微風吹過,幾根沒扎夯實的稻草便輕輕擺動。
草場的一角,巴丹頓珠端坐馬背,輕搖羽扇,頗有諸葛武侯風度。只是,他臉上多了一絲悍然的精光,深深的臉紋述說著他的故事。
兩匹馬兒漸漸靠近了稻草人,與此同時,他們握緊了手中的鋒利藏彎刀,垂與馬下。
「咚咚咚!」
馬蹄聲如藥,振奮著兒郎的血脈,讓他們如狼那般的發著綠光。五十步,二十步,十步,隨著兩聲大喝,兩匹馬隨即撞進了稻草人群,彎刀所過之處,‘人頭’紛紛落地,咕嚕嚕的滾動著。
緊跟在後面的‘狼牙’敏捷地叼起‘人頭’放到一邊,甚至分清了哪顆是阿牧達旺割下的,哪顆又是崗腳揮刀斬斷的。
雜毛藏獒,雪衣本來給它取名叫**,見阿牧達旺臉紅紅的,又不明究里,便讓阿牧達旺給取個名字。而後就有了這個狼牙的名字。不過私下里,雪衣依舊喜歡喚它為**。
巴丹頓珠一邊目光如箭地盯著他們,一邊很有節奏地撥動著手里的佛珠。
隨著馬頭折返而回,兩人並排回到了巴丹頓珠面前咫尺之遙。崗腳一臉興奮地叫喊著︰「阿爹,這次算快了吧。」
巴丹頓珠停了撥珠子,一手輕搖羽扇,淡淡地說道︰「快?你們這一沖一殺一回,我都撥了五圈佛珠了。再接著來。」說罷,便不再看他們,又開始撥動佛珠。
崗腳臉上的興奮喜悅陡然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喪氣。「還不行呀?那要多快呀?」
巴丹頓珠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撥了五顆珠子了——」
話還沒說完,崗腳和阿牧達旺兩人的馬兒‘嗖’的下竄了出去。比離弦的箭兒還快。
隨著太陽在空中的變化,兩人握刀揮舞在‘人群’中,每殺回一趟,那邊就有十數位僕人,忙著換上新的稻草人。
「這次怎樣?」
「五圈佛珠——」
「什麼?還是五圈?再來——」
巴丹頓珠後面,藍白相間藏服的李紅豆一邊喝著青稞酒,一邊吃著阿娘做的小點心,都是些中原常見的點心,只是原料有小麥粉變成了青稞粉,無比的閑逸。
不時的還沖兩個少年男子刮臉兒,翻白眼。
「真是笨死了。一次沖殺竟然要這樣的時間,還自稱山南的勇士,我看就蟲士好了。」
「哎呀,這次又用了這麼長時間,真要上了戰場,人家娃兒都生了,越來越蠢了。真不知道長成男兒身是用來干什麼的。」
「呃……砍左邊,右邊也有人,這兩個笨蛋,快,後面還落下一個人頭沒割下。」
抑制不了,她早已經站一旁手舞足蹈起來,那風兒吹著她的袍子,露出一截白皙水女敕的皮膚,卻比那剛發芽的青草還青澀。
一個僕人喘氣如牛地遠遠跑來︰「小姐,你怎麼又跑到這里來了,夫人在家里發火呢。快跟我回去吧。」
李紅豆裝著沒听見似的,繼續瞪著眼珠子氣鼓鼓地責備著阿牧達旺和崗腳。直到巴丹頓珠投來一擠溫和卻不容置疑地眼神,她才嘟嚕著嘴巴,悻悻地回里走,一邊用腳去踢那來叫她的僕人。
宅子里。
李青鸞立在講堂上頭,下面坐了數位女子。卻是烏林堅數家有錢富貴人家的小姐。而雪衣也被請了來,就坐在剛剛回來的李紅豆身旁。
李青鸞端正嫻熟頗有大家風範。手捧自抄的女書娓娓道著︰
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
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
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
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外壁,莫出外庭。
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莫與相親。
立身端正,方可為人。
听了數句,李紅豆就坐不住了,拉著雪衣輕聲說著阿牧達旺在草場上的丑事,無非就是慢了一些,又被阿爹罰過從來罷了。
直到李青鸞走到身旁,嬌面嚴厲地看著她,她才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沖著她阿娘吐了下舌頭,便裝著細心听課了。
李青鸞無奈地搖搖頭,而後讓另一家的女子和雪衣換了座位,便繼續講來︰
「三從四德中的三從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工’(婦女的品德、辭令、儀態、女紅)。
另「七出」一詞起于漢代——」
李紅豆趁著阿娘不注意,偷偷從懷里拿出一張白布,取了筆墨,腦袋里想著那個騎馬的少年憨憨的樣子,暗自一笑,便胡亂地畫開了。
下午的課卻是男女同時講的課程,有女子願意听的話,也是可以的。便是不苟言笑的巴丹頓珠講課了。
雪衣在另一旁,崗腳挨著阿牧達旺坐,卻被他妹妹趕了一邊去,普一坐定,便伸手拍了下阿牧達旺的肩膀,「別擔心,待會考試的時候,你不會,我照著你。」
汗顏。阿牧達旺已經被這個小蘿.莉逗的哭笑不得。
講的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這個難不倒阿牧達旺,在前世里,自己可是把這玩意背的滾瓜爛熟。
李紅豆悄悄掏出她上午在課堂上胡亂畫的圖騰,朝阿牧達旺炫耀。
山南古老的門巴族,本信奉的是生殖.器圖騰,這小丫頭畫的阿牧達旺,竟然把他褲襠的那玩意,畫了個碩大無比的樣子。饒是前世里頗為輕浮的阿牧達旺也不禁羞嘆不一。更要命的是,還被旁邊的雪衣看到了。
從側面看去,雪衣抿著嘴唇,那一抹紅暈從耳朵側紅到脖頸去了。
崗腳卻听的聚精會神,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發生的事情。
開考的時候,只見阿牧達旺低頭‘唰唰’不停地寫著,而課堂上一直沒用心听課的李紅豆卻懵在那里。
「三十六計?什麼為上計?」
于是她悄悄的看了四周,而後趁著他們不在意,扭頭朝旁邊阿牧達旺那里偷瞄去。卻見他寫著「笨」字,不由分說,便在自己的題卷上寫下了「笨」字,便開始沾沾自喜起來。
「很簡單嗎?」
再一看第二題,借刀殺(),又朝阿牧達旺那邊看去,卻見他寫的是「豬」便也寫了下去。而後又是「趁火打劫,寫成了趁火烤雞。」
月亮升起,宅子里早也靜了下來。
巴丹頓珠拿著手里的試題哭笑不得︰「都看看吧,你這位掌上明珠,寫的什麼?」
「三十六計,笨為上計;借刀殺雞?趁火烤雞?」李青鸞再也忍不住「撲哧」咯咯笑了起來。
巴丹頓珠無奈的搖頭︰「虧你還笑的出來,如此這般的養女兒,傳了出去,這——」
「到是莫可生氣,細細看將起來,卻也頗有趣的緊,你看,咱們山南這邊,是不吃雞魚肉的,她想吃就要裝笨,而後就可借來人家的刀,趁著夜黑人靜之時烤了來吃,你這女兒家的心思深著呢。內里卻透著懷念中原的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