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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暴走的包子

「呀,這是要干啥?」一屋子的人除了何蓮兒,都嚇了一大跳。李氏干脆從長板凳上起來,就要來拉何桂兒。

何瑞旺的嘴皮子動了動,半晌,依舊抿著唇不發一言。

「大伯娘,您就讓我跪著給花兒妹子懺悔吧,我對不起她!」何桂兒卻不肯起來,低垂著頭,一張美麗的臉上梨花帶淚,「今兒要是我花兒妹子不肯原諒我,我就長跪不起!」

何花兒雖然恨極了何桂兒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為,這時見她竟肯跪在自己身前,頓時慌了神,就要起身。

何蓮兒一雙手穩穩拉住了她,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她側首,神色凝重地望著何花兒,又給她使了個眼色。

何花兒本就六神無主,見自家二妹這般,越發沒了主意,只能渾渾噩噩坐在椅子上,只覺如坐針氈。

「桂兒,有啥事都先起來再說!哪兒有同宗的堂姐給堂妹跪下的理兒,你先給俺起來!」何老頭兒就沉著臉叱道。

他自來偏心何瑞旺慣了,難免對何瑞旺的幾個兒女也高看幾分。又因不喜何瑞仁和李氏,更是恨不得把兩人的三個閨女踩進泥里。從前沒分家時,他就在家里將人清清楚楚分了三六九等。老大一家子五口人好似丫鬟僕役,伺候主子似的伺候著他自己和何瑞旺一家。現如今眼見何桂兒和何花兒跪下,這就好比是主人給丫鬟跪下,連帶著他也覺著面上無光,他哪里肯咽下這口氣。

不論旁人如何勸說,何桂兒只搖搖頭,依舊穩如泰山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何老頭兒就急了,親自下炕要去拉她起來。何瑞旺一把拉住他,又朝他搖搖頭,那神色怏怏的,又帶些不甘、惱怒和懼怕。

錢氏听到了外頭的動靜,也跟著張頭探腦地來探望。見何桂兒跪在何花兒腳下,那神色變了幾變。剛才何桂兒囑咐過她幾句話,又拿得罪了何蓮兒等于得罪吳家這樣的話來嚇唬過她,她一時之間也不敢過去勸解,扯了扯喉嚨,就拍著大腿撒潑哭鬧起來,「哎呦…我這苦命的閨女,就是心眼兒實誠吶……!誰家家里頭的姐妹沒個拌嘴兒吵架的時候?便是那牙齒和舌頭不還得磕踫著?但凡妹子大度一些,就該立馬把大姐拉扯起來,哪兒能讓人就跪在自己個兒腳下吶?這不糟蹋人嗎?自己家閨女讓人這般糟蹋,這是打我臉吶!花兒丫頭啊,二嬸我也給你跪下了,求求你饒過咱們吧…!」

她不敢惹何蓮兒,就挑何花兒這個軟柿子來拿捏。

何花兒被她編排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又見她竟真的作勢要朝自己跪倒,嚇得「噌」一聲就站了起來。

何蓮兒幽幽道︰「尋常人家家里頭姐妹吵架,大姐能跟外人合起伙兒來把自家妹子推到池子里差點淹死?要說有這樣的道理,那俺倒要上外頭去打听打听,看看那家的妹子是咋對付這姐姐的,順道讓人給評評理。」

何桂兒嚇了一跳,忙就橫了自家娘親一眼。錢氏一頓,連哭鬧也忘了,苦著臉僵著身子,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一屋子的人,何瑞旺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啥,何老頭兒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何瑞仁、李氏、孫氏、顧彩鳳和何梅兒卻都被何蓮兒的話嚇了一大跳。

李氏蒼白著臉,抖著唇問︰「蓮兒,你剛才說啥?桂兒把花兒推進了水池子,害她差點喪了命?」

「你們別听蓮兒丫頭瞎說!她這是撞客著了!」錢氏就忙打斷她的話頭,道。又轉頭沖著李氏開火︰「你花兒不是好好在這兒坐著?啥時候就被我家桂兒給推到水池子里頭去了?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別不學那好的,含血噴人!小姐妹家打打鬧鬧的,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是花兒丫頭自己個兒不當心,跌進了池子里,倒來誣賴我家桂兒推她!真真是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了!」

何蓮兒瞥了何桂兒一眼,見她仍舊安安靜靜跪著,既不申辯,也不阻止她娘錢氏替她申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就知道錢氏這麼鬧騰,何桂兒事先就是知情的。或者可以這麼說,是何桂兒慫恿錢氏來跟她們鬧。錢氏蠻不講理,又慣會撒潑耍賴,李氏和何瑞仁自然不是她的對手。讓她這樣鬧上一場,沒準倒還顯得自家理虧、先欺負人。

她這樣一頓搶白,李氏果然就愣住了,吶吶地不知道說啥。何瑞仁更是張著嘴,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何花兒辯又辯不過,有苦說不出,咬著下唇,那一張唰得就變得慘白慘白。

何蓮兒就冷冷地笑了,何桂兒從來就不是個肯老老實實低頭認錯的人。不管做了啥樣的事,她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今兒這麼一鬧,她肯定會更加恨上自己一家子。因為她們都威逼她、脅迫她、甚至欺辱她。

「桂兒姐,你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去?」何蓮兒不去理會錢氏,只對著何桂兒輕輕道︰「那件事兒,除了你知俺知,難道就沒第三人知曉?那方六,想必已經跟你撕破臉了吧,你在鎮上鬧的那些個事兒,恐怕跟方六也月兌不了干系。為啥?因為她認定了你跟咱們是一伙的,合起來坑她吶!你害她不能嫁進蘇家,你以為她能眼睜睜看著你風風光光嫁進吳家,日後高她一頭?俺這兒要找個人證,證明你推了俺姐進池子,有啥難的?只要放出一點風聲,吳家家大業大,吳老夫人又是個多疑多思的,俺再跟謝管事指點指點,她自然會去跟方六求證。人家方六可不管你那時是真心要推俺姐下池子的,還是在她面前聯手演了一出苦肉計,她只會將事情往壞里說、往對你不利的方向上說,狠狠地編排你、打擊你。到那時,恐怕你的婚事,也會跟著竹籃打水一場空……」

何桂兒渾身一震,抖著唇,面色發白地望著何蓮兒。

「桂兒姐,該說的不該說的,俺都跟你說盡了。俺們一家子不要沾你的光,只要給俺姐討回一個公道。從此後你過你的富貴日子、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彼此相安無事,可好?」

何蓮兒一番話說得又快又狠,何桂兒垂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她忽地又抬起頭時,眸子里銳光一閃,就沖還在不依不饒大鬧的錢氏大聲道︰「娘!別說了!是我推花兒妹子下池子的!我那時豬油蒙了心,一味想討好方六,就做了對不起花兒妹子的事,我罪該萬死!」她說著,咚咚咚就在地上給何花兒磕了三個響頭。

錢氏頓時止了聲,焦急地去看何桂兒。何桂兒看也不看她,沖著何花兒道︰「花兒妹子,做姐姐的對不住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我往後給你做牛做馬贖罪!若還有下次,就讓我爛臉爛舌,下十八層地獄去!」

「桂兒…!」听自家閨女發這樣重的誓,何瑞旺就坐不住了,忙喊了她一聲。

何桂兒不理他,膝行至何花兒跟前,抓著她的手苦苦哀求。

李氏蒼白了臉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好在何蓮兒穩穩得扶住了她。

李氏就側頭看了何蓮兒一眼,抖著唇問︰「蓮兒,你告訴娘,這到底是咋回事?」

何蓮兒不說話,只朝何桂兒看了一眼。

何桂兒哭得涕淚縱橫,原先的體面光鮮蕩然無存,看來竟有些楚楚可憐。她抽抽噎噎地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詳細說了一遍,又加重說了這件事過後自己個兒心中的後悔和愧疚,以及自己個兒是受了方六的脅迫,不得不听她的。又指天劃地地發了好幾遍毒誓,保證再不作惡,請求何花兒一家原諒她。

何瑞仁白著臉,抱著頭蹲到一邊,痛苦地使勁撕扯自己的頭發。

顧彩鳳和何梅兒紅著眼,抱住了何花兒。饒是孫氏自來不聲不響的,也握住了何花兒的手。

一想到要不是有裴東籬相救,自家大閨女差點就命喪黃泉,李氏咬著牙,身子不停發顫,就要腿下一軟,坐倒在地。她狠命掐著自己的大腿,才讓自己支持下去、為自己的閨女討回公道。

她抬起手指,指著還在哭訴的何桂兒,驀地爆發出一陣哭喊︰「你這是為啥呀!俺花兒沒啥對不起你的,你竟然要害死她!她可是你嫡親的堂妹啊…!你那心肝都是黑的你…!」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那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嚇了一跳,何瑞旺就求救似的看向何老頭兒。他怕李氏氣急了,做出對何桂兒不利的事情來。

「爹…您老倒是說句話…桂兒年紀還小,她知道錯了…!」。

「老大媳婦,你還有點做長輩的樣子沒有?」何老頭兒將手里的旱煙袋吧嗒一聲重重往炕上的案幾邊一扣,拍著桌子就叫起來︰「小輩兒之間打打鬧鬧的,你一個做長輩的在里頭瞎摻和,你寒磣不寒磣?還有臉沖自家佷女嚷嚷叫喚,你那年紀都長到狗肚子里去了你!」

「爹!桂兒這丫頭小小年紀好歹毒的心腸,她差點害死俺家花兒了啊…!」李氏就大哭了起來。

「啥害死不害死的?人不是好好在這兒?你瞎咧咧啥吶!」何老頭兒就耿著脖子斥道。

錢氏一見有人給壯膽,也來了底氣,又是自來就欺負慣了李氏的,方才被她的氣勢嚇散了的勁頭又重新冒上來,蠻不講理地沖李氏道︰「我桂兒這麼做,不還是為了老何家出人頭地嗎?她要不討好了那些個權貴家的小姐,哪里能尋著機會嫁進大戶人家去!她這進了大戶人家,也不是那忘恩的,還不得提攜著自己的兄弟姐妹、爺女乃長輩的?到時候也少不了你們家一份好!你看咱爹咱娘,這都多大年紀了,成天地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地里頭,一天福都還沒享過,我桂兒這不就讓吳家瞧上了嗎?到時候去城里做了大少女乃女乃,給她爺女乃穿不盡的靈羅綢緞、吃不完的山珍海味,這大家伙兒不都跟著沾光嗎?」

她這一番話,句句都說到了何老頭兒的心坎里。何老頭兒就在一邊暗暗點頭。

錢氏見了,越發說得起勁起來︰「況且鄉下小閨女能值幾個錢?那生下來沒兩日就沒了的也不少,哪里能為了她一個小丫頭,就得罪人家方家的大小姐?也是花兒這丫頭沒個眼里勁兒的,得罪了人,我桂兒要不順著那方小姐,保不齊咱們全家都要跟著花兒丫頭吃掛落。人家是啥樣的家事?那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嗎?人家一根小拇指頭都能捏死咱們吶……!」

何梅兒氣得小臉都漲紅了,小拳頭緊緊拽著。她站的位置離錢氏近,就忍不住推了錢氏一把。

「哎喲…!小丫頭也要殺人啦…!」錢氏不設防,竟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就殺豬似的嚎了起來。

想趕巧何大郎听見了屋里的大動靜,匆匆忙忙從院子里跑進來。

「敢打我娘…!」何大郎大叫了聲,一個箭步沖上來,揮舞著拳頭就要往何梅兒身上招呼。

何蓮兒眼疾手快,拿腳絆了他一下。

「哎呦…!」何大郎怪叫著,摔了個蹲兒。

「娘…!」何梅兒如蒙大赦,帶著哭腔就往李氏懷里鑽,「他們要打人!」

李氏就忙抱住了何梅兒,又將何花兒、何蓮兒連同顧彩鳳都往自己個兒身後拉,又朝蹲在一邊的何瑞仁喊︰「孩子她爹,你是要眼睜睜看著咱們一家子被人欺負死嗎?」

何瑞仁渾身一震,仿佛如夢初醒,霍地站了起來,就沖到何老頭兒跟前道︰「爹…!你瞧見沒?桂兒她承認了!是她差點害死了俺家大閨女。爹!俺家花兒也是您嫡親的孫女,您要給咱們做主啊爹!」他說著,又痛哭流涕起來,一把揪住何瑞旺的衣領,紅著眼斥道︰「老二,你害得咱們一家子還不夠,現在你家閨女又來害俺閨女,你們這是要逼死咱們啦…!咱們索性不活了,一塊兒同歸于盡了倒干淨…!」

何瑞仁素來不善言辭,對何老頭兒和何瑞旺又極是忍讓縱容,如今這般狀若瘋狂的模樣還是第一回瞧見,何老頭兒就有些嚇著了,居然破天荒說起了好話︰「老大…你冷靜點兒,咱總得給你們商量出個解決的辦法…」

「大哥,你…你你這是要干啥…?」何瑞旺嚇得都有些結巴了,拼命去掰何瑞仁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都是俺…是俺沒用,連自家閨女和婆娘都護不住,俺枉為男人、枉為一家之主!今天,不論咋地,俺都要給俺閨女討回公道!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作數!」何瑞旺紅著眼道。

何蓮兒在心里暗暗替他叫了一聲好。

這邊廂何大郎又想爬起來作惡,何蓮兒乘他還沒站起來,干脆一坐在他背上,揪著他的頭發就開打。

「媽呀…疼死我啦…」何大郎大喊大叫起來。

何老頭兒眼見寶貝孫子被打,有心想過去勸架,又喊了好幾聲,無奈大家伙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肯听他的,就只能在一邊干瞪眼。

何瑞旺想去拉自家小子起來,卻被何瑞仁一把拉住了,不停撕扯,遠水解不了近渴。

何梅兒見自家二姐神勇,也有樣學樣,沖上去跨坐在何大郎的腿上,狠狠擰他肉。

「哎呦…小丫頭瘋了!可打死人了…!」何大郎越發大聲慘叫起來。

何桂兒仍舊一動不動跪在那里,錢氏見自家小子被圍攻,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就要上前去車何蓮兒。

那步子剛邁出去,就被李氏一把扯住了,劈頭蓋臉一巴掌就往錢氏臉上招呼下來。

「啪…!」清脆的一聲響,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連帶著李氏,也是吶吶看著自己的手掌,說不出話來。

「打得好!」何蓮兒又忍不住在心里為自家娘親喝彩。面對惡人,就要是拼盡全力捍衛自己的權益,以牙還牙地報復,對方才會敬畏你,不敢再欺負你。

何桂兒眼見自家娘被人打了,饒是她城府深,也再不能無動于衷,起身就扶起了錢氏,豁出去一般要給她娘報仇。

「你居然敢打我娘…!」何桂兒氣得臉都有些扭曲了,原先的楚楚可憐也不裝了,直接就要對李氏動手。

她的手還沒踫到李氏的衣襟,一個巴掌先一步就往她臉上招呼。

「啊…!」她簡短而尖利地喊了聲,就捂住了半邊臉。這回打她的,是氣得漲紅了臉的何花兒。

「打地就是你…!」何花兒的怯懦不見了,那雙眸子清醒而冷靜,直直瞪著何桂兒,又啪啪啪朝她臉上連打了三下,「讓你見利忘義,讓你欺辱同宗、讓你心腸歹毒!」

何桂兒被她打懵了,兼之有些心虛,居然完全不是何花兒的對手,臉上挨了那幾下狠的,瞬間就腫了。

一屋子的人鬧得不可開交。因為何花兒的事,何瑞仁一家子都難得發了狠,衣服拼命的架勢,何老頭兒和何瑞旺一家子就漸漸落了下風。

想打這群極品很久了好嗎!此時最高興的人莫過于何蓮兒,她在心里歡快地歡呼著,繼續毫不留情地往何大郎身上招呼。

最後,錢氏的臉被抓破了、何桂兒的衣服也在拉扯中被撕裂了,頭發也被揪下來好幾把,何大郎更是躺在地上哼哼著直不起身來,這場混戰以何蓮兒一家子的完勝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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