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守陵人的木屋門開了,在我們的關注下走進來了一個消瘦的身影。破舊的皮毛裹在身上,四處漏風,雙手戴著一雙骯髒的皮制手套,腳上是一雙露出腳趾的破舊棉鞋。灰黃的發色中夾雜著絲絲白發,很是蓬亂,幾乎與他那滿臉的絡腮胡子連成了一片,分不清哪些是頭發哪些是胡須。他哆哆嗦嗦的走了進來,在門口的地方使勁跺了兩腳,將鞋面上的雪給抖弄下去,那鞋也不干燥了,跺在地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仿佛那露出腳趾的破鞋中灌滿了冷水。
那人走進屋中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我們似地佝僂的走到了一旁的熱水壺旁,顫抖著雙手拿起了掛在熱水壺旁的骯髒的抹布,包著熱水壺的提手將熱水壺提了起來,熱氣騰騰的水霧從桌上的水杯中騰起。
「你能轉過身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嗎?」切爾斯老丞相遲疑的問道。
我與斯蒂娜听完後,疑惑的看了看切爾斯老丞相,見其一臉期盼的神情,我與斯蒂娜又好奇的看向那個男人。此時,那個男人愣在了那里,手中的熱水湖正在滑落,我怕熱水壺掉到地上,濺出的熱水會傷到在場的眾人,連忙伸出右手將一股力量鎖定在了滑落中的熱水壺,將熱水壺定在了半空,緩緩動了一下右手,熱水壺從新掛到了篝火之上,發出了一聲 啷的聲響。聲響驚動了那個男人,他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緩緩的轉過身抬起了頭,灰色的瞳孔睜得很大,一臉吃驚的看著躺在躺椅上的切爾斯老丞相。
此時,我與斯蒂娜也看清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臉並不像身上那麼骯髒,雖然蓬亂的頭發以及骯髒的絡腮胡讓他的臉小了一圈,但是他那清秀的臉還是宛如黑夜中星星閃耀在他那骯髒的須發之中。如果不是他佝僂的身材,破爛不堪的衣裳,雜亂的須發,我想任誰也無法擺月兌那張臉的吸引,那完全是一張儒雅才子似得的臉。
「老師?!」那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灰色的瞳仁在眼眶中抖動著,看著躺椅上的切爾斯老丞相,不敢相信與感傷的神情在他那儒雅的臉上扭曲著。
我與斯蒂娜吃驚的側首看了一眼切爾斯老丞相,見其也是如那個男人一樣的表情,又吃驚的看向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完全不敢相信切爾斯老丞相的學生居然會落到如此地步。
「朗斯,真的是你?你不是……怎麼……」切爾斯老丞相從躺椅上掙扎起來,走到那人的身前,彎下腰顫顫巍巍的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被他稱為朗斯的男人。
「老師,我……」朗斯欲言,但哽咽卻讓他出言無聲。
切爾斯老丞相也是哽咽著,沒有任何的言語,兩人就那樣互相看著。良久,切爾斯老丞相仿佛想到了什麼,連忙轉頭對斯蒂娜說道︰「斯蒂娜,來,來見見你舅舅,他……」朗斯听到切爾斯老丞相的話,從他的身後探出腦袋,吃驚的看著斯蒂娜,仿佛從不知道他還有個外甥女一般。
斯蒂娜不敢相信的站起身子,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舅舅,如此多年來,她一直認為自己除了那些皇室中人已沒有了任何親人。此時,卻突然冒出了一個舅舅,這哪能不讓她感到不可思議。斯蒂娜站起身子愣愣的卻沒有邁出一步,眼中滿是不知所措,向我投來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我緩緩的站起身來牽著斯蒂娜走到了切爾斯老丞相與朗斯的身邊,我相信切爾斯老丞相沒有必要欺騙斯蒂娜,也相信朗斯眼中的那種吃驚以及那種思念。
「你……你……你就……就是……是斯……斯蒂……蒂娜,我姐姐的……女兒?!」朗斯見到站在面前的斯蒂娜,哽咽的問道。斯蒂娜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朗斯無奈的笑了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的確,與姐姐年輕的時候很像!」
斯蒂娜听其說道了母親,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著,我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的說道︰「不哭了,斯蒂娜,還不趕快叫人,你不是一直想見見母親最親的人嗎?現在,這是母親的弟弟,應該是母親最親的人了,還不叫人!」
斯蒂娜聞言,從我懷中出來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輕聲的對著朗斯喊了句舅舅,然後又無聲的流著眼淚。朗斯感動的應了一聲,然後摟住了斯蒂娜,也是默默的流著眼淚。我與切爾斯老丞相相視一眼,都欣慰的點了點頭。
是夜,木屋中的爐火燒得很旺,讓人完全忘記了屋外是寒冷的冬夜。
朗斯與斯蒂娜談了整個白天,甚至忘卻了午餐就直接迎來了黑夜。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們也了解到朗斯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當年,香馨妃一家都因其家族族長修煉黑魔法屠城的事情受到誅連,香馨妃因整個帝國的保護而活了下來,但在這之前,香馨妃就已然將她唯一的弟弟朗斯給藏了起來,並對外宣稱朗斯已死,舉國上下因對香馨妃的信任也就沒有多做追究,甚至連光明教廷都因敬佩這個連切爾斯老丞相都敬佩的女人而沒有追究此事。從此朗斯便頂著一個死亡的假消息,以一個守陵人的身份一直在皇家陵園中偷生。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守陵人一直以來都是這個世界最底下的職業,即使是皇家陵園的守陵人也是如此,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人去關注在此偷生的朗斯。即使曾今也有人看到他的相貌,也只是認為他只是與朗斯長得很像,他們絕對不會相信切爾斯老丞相的學生會自甘墮落的來當這個最最低下的職業。于是,他便頂著死亡的假消息在這里當了近十年的守陵人,沒有出這里一步,甚至在香馨妃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去給他這個唯一的姐姐鞠上一躬,他知道他決不能辜負了姐姐的希望,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這些年來,他一直守在這里,歲月讓他忘記了他曾今的身份,只當自己是個守陵人,偶爾會想起他那個唯一的姐姐,便到香馨妃的墳前默默的流著淚。直到今天,他與切爾斯老丞相的重逢才勾起了他記憶深處的片段,他也才第一次見到了他姐姐的女兒斯蒂娜。
我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痛苦,痛苦到忘記了自己,只記得別人給他安上的角色。
斯蒂娜已然睡熟了,她哭累了,白天的事情讓她留下了太多的眼淚,與她相識相愛了這麼久,我知道她今天流的淚比這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但所幸的是流的都是幸福的眼淚。我輕輕的為斯蒂娜加了一床毯子,然後轉身來到切爾斯老丞相與朗斯的身旁坐下。
「你……與她……唉~,看來龍圖騰家族的事情又將重演啊!」切爾斯老丞相搖了搖頭說道。
「老師,您這是……,無情只是個獸人啊,獸族與人族通婚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怎麼會聯想到龍圖騰家族呢!」朗斯仔細的看了看我,而後看著切爾斯老丞相疑惑的問道。
我也很是吃驚切爾斯老丞相的話,也許是心虛吧,我凝重的看著切爾斯老丞相不敢說些什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對于這個傳奇人物我不敢確信自己可以瞞住他,但還是抱有一種僥幸的心理。
「無情啊,你能瞞住世上所有的人,但是有一種人你是瞞不住的,知道是什麼人嗎?」切爾斯老丞相微笑的問道。
我的神情更加凝重了,我自然是知道有一種人我是瞞不住自己的真身的,但是那種人在這個世上應該已經沒有了,難道不是?難道眼前的這個切爾斯老丞相手中還有那種人嗎?也許是心虛,我的眼神有些飄忽,無意中發現朗斯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了,他仿佛知道了切爾斯老丞相所說的事情,看了看切爾斯老丞相,見其並不像看玩笑的,側目凝重的盯著我。
「還想瞞嗎?不怕告訴你,無情,我就是那種人,否則你認為一個普通人能活這麼久嗎?」切爾斯老丞相依舊微笑的說道。
「無情,你真的是……唉~,想不到我們家的事情還真是……」朗斯听了切爾斯老丞相的話,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朗斯的話無疑是證明了切爾斯老丞相的身份,切爾斯老丞相就是那種職業的人,那個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幾千年的職業,神職術士。
神職術士是術士系列中最早的一個分支,早到與術士這個職業同時出現,也就這麼說吧,神職術士是術士職業最原始的形態,但也是最強大的形態。現在這個世界的術士職業已經沒落了,甚至除了煉金術士,其他的分支都被人誤會成了邪惡的存在。但是,術士這個職業在幾千年前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職業,也是一個非常被人推崇的職業,那時候的術士被人們稱為神職術士,認為術士都是一些被眾神承認並恩寵的存在。神職術士依然是沒有任何魔力的,但是他們能夠用自己強大的精神力與大自然溝通,無論是風火雷電、日月星辰,還是花鳥草木、飛禽走獸,亦或是其他空間的強大存在,他們都能與之溝通。那個時候,什麼召喚師或者德魯伊都被認為是神職術士的分支。召喚師的奴役魔獸,德魯伊的與大自然溝通,都被認為是從神職術士那里學到的皮毛。召喚師能夠奴役魔獸為己所用,神職術士卻能夠讓魔獸心甘情願的幫忙,他們都是最了解魔獸的職業,但是召喚師只是了解了魔獸的習性,而神職術士則是讀懂了魔獸的心。德魯伊能夠從自然中獲取力量,神職術士卻能夠與自然同在,他們都是最了解大自然的人,但是德魯伊只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而神職術士則是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只要世界存在,他們就不會失去力量,不像德魯伊必須得到大自然的認可。但是,就因為他們是這樣的存在,讓眾神感覺到了嫉妒與恐懼的存在,從而引來了眾神的毀滅,傳說第三次眾神之戰就是因為他們而起,那次戰爭之後,神職術士這一職業就從大陸上消失了,人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神職術士,但還有一些神職術士存活了下來,于是術士的職業便從此落寞了,學到一些皮毛的神職術士學徒們成了不倫不類的術士,從而讓術士這一職業出現了眾多分支,什麼靈魂術士、惡魔術士、煉金術士其實都是不完整的術士技能。
「我的確是只魔獸,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我想听听您的想法!」我盯著切爾斯老丞相說道。
「在我們神職術士眼里,所有的生物都是大自然的孩子,沒有區別,所以我對你們的關系到沒有什麼想法,但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並不多,也許只有我一個。」切爾斯老丞相緩緩的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我與斯蒂娜的事了?」我的態度有些轉變,無論是誰阻止我與斯蒂娜的交往我都不會給予好臉色的,見其沒有給予回答,我側目看向朗斯問道︰「那你呢,也與你的老師是同樣想法嗎?」
「這……你們……這……,唉~」朗斯沒有直接道出同意與否,但听他的那聲嘆息,我已然知道了他的想法。
「呵呵……,我不管你們是否同意,在我而言只要我與斯蒂娜同意就可以了,無需他人多言,既然人們都有話說,那我就強大到讓人不敢說,到時候看誰還敢站出來反對!」我怒極反笑的說道。
「我知道這是斯蒂娜與你要舉兵起義的根本原因,但是一國之主就能震懾住悠悠之口嗎?幼稚!」切爾斯老丞相不悅的說道。
「那再加上這樣呢?」我沒有理會切爾斯老丞相是如何知道我們舉兵的事情的,畢竟此事還沒有完全公開,雖然戰場之上的人們都已經知道了,但是以這個世界的通訊而言,不可能如此快的傳到千里之外的帝都的。我沒有理會這些,釋放出自身所有的力量,柔和的白光像牛女乃般的實質出現在二人的面前,看著二人驚訝的表情我緩緩的說道︰「人們都認為我是聖級,卻不知道我早已超越了聖級,甚至神級,你們這個世界的神級太垃圾了,你們哪里知道神級只不過是修煉的另一個起點,真以為成為神級就是終點了?可笑,神還必須吸收下界的信仰之力來輔助自己修煉從而突破呢!」
「什麼?!」朗斯吃驚的問道,切爾斯老丞相則是驚訝的無語了。
「什麼?呵呵~,你們以為神降福給世人,是因為出于對世人的關懷嗎?可笑,按照你們認為的而言,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眾神制造出來的。那就請你們想想,為何所有生物都有著自己自私的一面?是因為神故意如此創造的嗎?還是說神沒有能力創造出完美的生物?哈哈~,愚昧,所有生物身上的缺點都來自于神的身上,他們是以自己為模本將萬物創造出來的,除了沒有將自己強大的力量給予生物,幾乎所有的一切都給予了,包括他們的優點,還有……缺點!」我肆無忌憚的說著,一邊說一邊怪笑的看著二人。
「既然你已經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那為何還要發動戰爭,只要你將自己的力量展現出來,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何必還要發動戰爭?」切爾斯老丞相不愧是活了那麼久,對一切都能很快的接受,即使如此論調他也能坦然處之。
「不不不,戰爭並不是我與斯蒂娜發動的,而是本就存在的,至于我們為何要加入戰爭,那是因為我還不想將自己的力量公告天下!因為我怕招來眾神的忌憚,從而得到像你們神職術士同樣的下場,雖然我不怕他們,但雙手難敵四拳,不是嗎?就算方才我展現給你們看,也是在這里展開了結界才大膽的展示出來的,我可不想應付那些所謂的神。因此,我與斯蒂娜才想到了爭霸的路,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一個布拉澤金帝國,而是世界之巔,這次戰爭只是一個起步而已,我們要讓所有帝國、所有公國都唯我們馬首是瞻,這樣我們才能安心!」我緩緩的說道。
「如此說來,斯蒂娜也是知道這些的,而且她也同意這麼做,是不是?」朗斯凝重的問道。
「自然,我不會對斯蒂娜有任何隱瞞!」我看了一眼結界外熟睡的斯蒂娜回答道,而後又轉向朗斯與切爾斯老丞相問道︰「如此,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聞言,切爾斯老丞相與朗斯陷入了沉思,我沒有繼續說,揮手解除了結界,轉身走到斯蒂娜的身邊,將其抱起就往外走。臨出門時,我轉身對陷入沉思的二人說道︰「你們好好考慮一下,我很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們,就算你們不幫我,也想想斯蒂娜吧!」二人聞言,臉上的凝重又增添了幾分,但隨即又陷入了苦惱的沉思之中。我不再打擾他們,抱著斯蒂娜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