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被打發出去打听,汝月沒有心思再去看那面水晶鏡,原來有些事情不是可以回避就能夠錯過,已經發生的總是擺在那里,總是會有要正式面對的時候,隨著太後回宮,怕是後宮的狀況又要有所改變。
沒把皇上等來,倒是來了個不速之客,汝月走到偏廳時,容妃一臉好笑容地坐著喝茶,見到她,十分熱絡地招呼道︰「妹妹真是貴人事多,這些天也不到我那里去坐一坐,姐姐只能自己來了。」
汝月暗想,容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著太後回宮的日子,是不是表示她收到了什麼消息,才刻意而來,嘴上卻是客客氣氣地應道︰「月嬪給容妃姐姐見禮。」
「何必這樣客氣,如今妹妹才是皇上心尖尖上頭的那個人,我雖然虛長了幾歲,能讓你喊一聲姐姐,以後誰給誰見禮,這話還真說不好。」容妃自來熟的上前兩步,握住了汝月的雙手,好像真的是親姐妹重逢的戲碼,「讓姐姐看看,妹妹這些天過得可好,這琉璃宮還住得慣嗎,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讓妹妹住得這樣偏遠,來一次都要走好久,我又坐不慣那種步輦,不如下次你搬來與我為鄰,我們竄竄門也方便些。」
汝月掙不開她的手,要是太明顯,又怕掃了容妃的面子,她自認以前與容妃絕對沒有那麼熟稔,陪著笑道︰「都是皇上的安排,我只需听從就好。」
「听听這話,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難怪皇上對妹妹視若珍寶,才多少日子,硬生生的把那飛揚跋扈的柳妃都給比下去了,這樣也好,殺殺她的氣焰,免得她總覺得自己是皇上唯一的專寵,誰都不放在眼里。」容妃說的是興高采烈,那歡喜的神色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汝月想起容妃曾經在御花園被柳貴妃賞了幾巴掌的事情,兩個人那時候就結了梁子下來,不過容妃在太後的提點下也算有了自知之明,知曉自己的能力絕對是斗不過柳貴妃的,只有韜光養晦了,所以才見汝月有了些要分走柳貴妃恩寵的跡象,趕不及的就來幸災樂禍一番,要是真的讓太後知道了,怕是又要劈頭蓋臉的一番指責了。
「妹妹怎麼不說話,姐姐那是出自真心的話,妹妹千萬不要以為是為了套你的話,我同柳妃的關系,妹妹其實比誰都清楚,她對我下的黑手,我總有一天會得加倍奉還的。」容妃看了看汝月,才放開了她的手,「我給妹妹帶來些血燕,女人吃這些最是滋補的,都是我娘家托人送進來的上佳之品,很是珍貴的,每天一早讓宮女給你用小銀缽炖一碗來吃。」
琥珀進來送茶送點心,听了容妃的話,忍不住噗哧笑開了︰「容妃娘娘千萬別提血燕了,我們娘娘才為了這個犯愁呢,皇上差人送來半屋子的血燕,堆得像小山包似的,另外還有兩個專門熬制燕窩的高手,娘娘說,這樣多的血燕,就是吃成只燕子都吃不完的。」
容妃臉色尷尬,接過琥珀遞傳過來的點心,盅蓋一開,里面正是炖好的血燕,氣味綿長而微甜,比她送來的貨色要好了幾倍,頓時訕訕地回道︰「姐姐不知妹妹已經有了這許多,這,這是班門弄斧了。」
汝月白了琥珀一眼,怪她多嘴多舌,趕緊出聲安慰道︰」姐姐也是一片好心,妹妹都心領了,宮里頭的東西雖然好,怎麼比得上姐姐有個知人冷暖的娘家,有娘家人撐腰,做什麼事情都不覺著累。」
容妃听了這話,心情才算緩和了些,又暗暗咋舌這汝月確實會說話,才三兩句都能說到點上,讓人覺著心里暖融融的,自己可就絕對沒有這樣的本事,當下喝了幾口燕窩,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妹妹這次受了進封,當上了嬪妃,可有通知家人,這可是一門顯貴的好事。」
「家里的人不多,我不過是個小門小戶來的,不比姐姐家世襲的爵位,高門大戶,貴上加貴。」汝月收到家信後,也有給家中的樺月寫過回信,一來一去,已經太久的日子,卻一直遲遲不見回信,有著前些年的教訓,她也不很著急,想著要是這次安定下來,不如和皇上提一提,用宮中的通信渠道,給家中送個好消息去。
「妹妹真是會說話,說的姐姐心花怒放了都。」容妃掩著嘴笑道,又湊近過來低聲說話,「姐姐還想在妹妹這里多坐會兒,皇上會不會來,要是皇上要來,姐姐可是要回避的。」
汝月忍著笑,這話里頭藏著掖著的就是想要見見皇上,也不知道皇上有多久沒去容妃那里,想想也是,皇後才多久見一次皇上,更何況是容妃,怕是怕自己以後也落得這般,就算沒打進冷宮,也差不了多少︰「姐姐盡管在這里說話喝茶,便是皇上來了,也不打緊的,你我都是皇上後宮的嬪妃,哪里來這許多的忌諱。」
容妃听得連連點頭,在喝了半盞茶後,問道︰「妹妹可知太後回宮之事?」
「听聞了一些,我來琉璃宮後沒有出過門,倒是她們幾個隨身伺候的喜歡出去走走,有時候給我帶點消息回來,太後這一次真是辛苦,我得了她回宮的消息,也不敢立時去見她老人家,想著這把年紀的人,長途跋涉,又多少受了些驚嚇,回宮來定然是要好好休息調息才是。」汝月知道容妃還有後話,沒把話說全,就留著余地給她。
「是,是吃了些苦,天公不作美,大雪就沒停過,幸虧有欽天監的衛大人陪著,他聰慧過人,才能逢凶化吉,你沒有巴巴地貼上去是對的,我听說怡嬪她們幾個去了太興殿,被那個秋葵給攔在了外頭,還听說有個跟隨前往的宮女半路出事死了,我听得頭皮都發麻。」容妃說的身體一個哆嗦,趕緊搖了搖頭。
「死了?是哪個死了,你可知道?」太後出行跟隨前往的,個個都是汝月的熟人,任憑是哪一個出了事,她心里都不會好過。
「好像是叫什麼玉的,不是雙玉,雙玉我熟悉,那是你們太興殿的掌事姑姑。」容妃說漏了嘴,趕緊給汝月賠不是,「你看看我這張笨嘴,你已經沒有在太興殿做事,還你們你們的,妹妹千萬不要見怪,我絕對不是要提及你前身的意思。」
「無妨的,姐姐隨意些說話才好,我以前是太興殿的宮女,這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宮里頭大大小小的都是知道的,歷來宮女成為嬪妃的,我也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從來不忌諱提這個。」汝月急著要確認到底是哪個死了,又追問容妃,「難道是漱玉?」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听說是雪崩的時候,被大雪埋了進去,連尸身都沒有找到,太後也是那一次受了驚嚇的,幸虧是這個宮女走得前面,要不然雪崩下來,大部隊都一起要被埋了。」容妃留意著汝月的神色,貌似好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同你的感情很好嗎?」
「也算不得很好,她是後來進宮的小宮女,也不是我帶著的,只是那樣年少芳華卻死于非命,叫人听了心里頭難受。」汝月微微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還是等一等再去給太後請安,免得同樣被拒之門外。」
「太興殿來了一水的冷面孔,听說還是秋葵去流景殿討要的人手,滄瀾姑姑親自給挑選的,我前些日子倒是去過一次,覺得看起來陌陌生生的,怕是太後回來都不習慣。」容妃再喝了半盞茶後,試探著問道,「怕是皇上今天不會來了?」
「說實話,我並不知曉皇上何時會來。」汝月見容妃一副眼巴巴的可憐樣子,索性明說了,「姐姐要是想在這里等皇上,我也不會介意,只是等到晚上皇上也未必會來。」有時候,來是會來,但是深更半夜的,容妃也不可能真的那樣子在琉璃宮里等得天昏地暗的。
容妃的眼色一暗︰「那便是說,皇上來這里也是沒個準的,我還以為……」
汝月這會兒沒有接話,容妃的樣子,還有皇後逗弄鸚鵡的樣子,慢慢在她眼前重疊在一起,恐怕那也會是她以後的樣子。
「我也坐了夠久的時候,妹妹好心陪著我,多不好意思,下次有空再來坐。」容妃拂了拂鬢邊的發絲,苦笑了一下,「今天早上起身來,梳頭的時候,見到自己的鬢邊居然生了華發,當時真是心驚肉跳,在宮里每天每天這樣單調地過著,連自己已經變老都沒有察覺到,怕是再過個幾年,不用皇上冷落,我自己都無顏見皇上了。」
才送走了容妃,汝月坐在那里微微發呆,珊瑚躡手躡腳地進來,生怕打擾到她似的,汝月擺了擺手道︰「沒事的,外頭又是誰來了?」
「回娘娘的話,雲歡在前頭待客,常公公來了,帶了皇上的口諭,說是今天不能來,太後留著吃飯呢。」珊瑚見汝月的眼圈有些紅,倒是會錯了意,「是不是方才容妃娘娘說了什麼,惹娘娘不快了?」
「那倒沒有,是我自己想起點事兒,既然皇上不來,大家也不用都候著,替我晚上備一份碧梗粥,要熱熱的,喝了才能早些入睡。」汝月說完才覺得不妥,站起身來,「還是我去見一見常公公,免得說我恃寵而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