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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騙了我……騙了我……」

是誰答應我,在離開的日子里會好生照顧自己?

是誰答應我,定然不會做出讓我難過的事情?

是誰答應我,待他日相見定是彼此風華之時?

望著眼前那一張消瘦的臉龐,哪兒還是當年不可一世的師兄!

一句欺騙刺痛了赫連然熙的心,狹長的雙眼直視著那溫潤的眼眸,長睫微微顫抖,淚珠卻在這一聲聲不滿中墜落。

「師弟,你,當真這般怪我嗎。」

哽咽的聲音使得兩行清淚再次劃過銀色面具,紅塵將所有怨言道出。

「怪!怪師兄為了我,傷了自己。怪師兄為了我,忍受割心之痛。怪師兄為了我,竟變得如此愚笨,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師弟而犧牲自己……怪,怪我自己竟然如此無情,讓師兄如此受苦……」

昔日,那擁有冰鏡之眸,傲然于世的少年全然不見,眼前可見的,唯有那臉容憔悴的病態男子。

而這一切,全是因她而造成了!

字字句句,赫連然熙全都都听進心里,眼里的淚也隨之流淌不絕。

細瘦的十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袖,赫連然熙焦急否認道,「不,不能怪你!都怪師兄沒能將這一切隱藏得太好,我本以為,待我身子好了以後便立刻前去尋你,那個時候你斷然察覺不出什麼,這一切便可當從未發生過,我還是當年的師兄,你還是我最疼愛的師弟!是師兄沒用,是師兄的錯……」

看著眼前這仍在為她極力月兌罪的男子,紅塵不知自己還能用什麼來償還眼前這令人心疼的師兄。

不知何時,世衍早已悄然離開了藥房,獨留二人暢心于談。

淚水不斷而生,滑過臉頰停墜在那尖瘦的下巴,紅塵伸手接過那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子。

「師兄,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可再欺瞞我。」

雙手仍舊緊抓著紅塵的衣裳,赫連然熙此時已是泣不成聲,只得點頭答應。

見此,紅塵倒忍不住揚唇而笑,「呵呵,想不到這四年過後,師兄雖然看去變得成熟了,但這心倒像個孩子一般!」

四年而別,他們都有著太多的變化。師兄不再是當年那個冷漠的少年,而自己也不再是那身心破碎的紅塵。

伸手輕撫上那紋著金鳳花紋的臉頰,本想拭去那礙眼的淚跡,可手掌所傳來的觸感卻讓紅塵不悅的皺起了雙眉。

不過是數日未見,師兄怎變得更為清瘦!枉費她那段時日如此全心照顧,看來全是白費了。

赫連然熙見師弟竟然嘲笑自己,本想開口反駁,不想在他伸手撫上自己臉頰時卻是皺起了眉。

一陣從未有過的驚慌觸痛心頭,紅塵尚未做出反應,卻見赫連然熙猛的轉過身去,雙手緊緊抓著那頭墨綠長發試圖遮住自己這張臉。

望著自己那空蕩蕩的手,紅塵不解,「師兄?」

「不!不要看我!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個風華絕世的師兄了!現在的我一定很丑很丑!不要,不要看我,不要!」

赫連然熙用長發緊緊掩住自己的臉龐,恐慌的搖著頭,就怕這一張臉會得來師弟的嫌棄。

紅塵何時見過這般毫無自信的師兄,那話語中的自卑與祈求字字如針狠狠刺入心口,一生一世刻骨銘心。

「師兄,看看我,你轉過身來看看我!」紅塵伸手,欲將師兄拉向自己。

「不!不!不要逼我!不要踫我--」

赫連然熙不斷掙扎,試圖推開紅塵的雙手。可紅塵豈能讓他這般一直逃避下去,現在若不將事情說開,以後怕是更難了!

眼看他情緒如此激動硬是不肯將她的話听見,紅塵站起身子,索性背過身去。

「好!既然師兄這般不待見我,那麼我也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浪費時間了!師兄,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話一落,眼看跟前那人依舊無轉過身的跡象,紅塵只能輕嘆一聲,而後舉步離開。

听得那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最後全然感覺不到紅塵的存在,赫連然熙屈起雙膝,將臉埋在其中。剛止住的淚水再次低落,在華衣上蘊出一朵朵灰色花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聲的四牆,行願蓮火依舊點點,卻獨剩他一聲接連一聲的愧語與哽咽。

四年了,他原以為自那次重逢後,再度的相見定是他無雙再現之日。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竟是這樣的悲涼可笑。

「……對不起……」

師弟,你一定也對這樣的我感到失望吧,可如今的我,又有何資格站在你身邊,勝過那如雲美人。

「唉……」

望著眼前那將自己緊緊抱住的男子,紅塵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的他,她又怎舍得離去。

張開雙臂,將他擁入懷中,一道嘆息近在他耳邊響起。

「師兄,相信我吧。」

溫暖的一語卻再度引來那人的泣不成聲,顫抖的雙肩怎麼也克制不住那陣心酸。

無奈,唯有將他擁得更緊。

「師兄,我剛不過是故意想氣氣你的,別當真,好嗎?」

此時的赫連然熙已是說不出話,唯有輕搖了搖頭。

他怎會生她的氣,他只是在自己,為何要用這般模樣與師弟相見。

如此心意,紅塵自是了然,否則,她就不會再折過來安慰他了,「師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那時,他嫌棄她,二話不說便是給了她致命的一掌。

似是也回憶起那時的罪過,赫連然熙將臉埋得更深,好一會兒後才輕點了點頭。

「師兄,比起你現在的樣子,是我丑,還是你丑?」紅塵慢慢引他。

想也不想,赫連然熙答道,「我丑。」只因哭泣,哽咽的聲音未能十分清晰。

眼前這男子,仿佛就是如孩童一般在和自己鬧著脾氣,紅塵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但還是蹦住了臉,繼續問道。

「師兄,可還記得你方才答應我的事情?」

從今以後,不可對她再有任何的欺瞞。

這一會,赫連然熙並無馬上回話,等了好一會兒後才再度響起那細小的聲音。

「你丑……」

听得這話,紅塵不怒反笑,「呵呵,既然如此,那該把自己藏起來的人是我才對,師兄你又再害怕什麼?師兄都不嫌棄我,我又怎麼會嫌棄師兄呢!還是,在師兄的心里,我便是這般膚淺?」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見師弟如此誤會自己,赫連然熙連忙轉過身來向他解釋。

「師兄終于肯看我了!」

正想解釋的話語在听得這一聲放心後,頓然無言。

愣愣的望著那一雙溫潤眼眸,如此清澈深邃,一如當年瞧向他時的眼神,從未改變。

仔細瞧了瞧眼前這一張臉,紅塵伸手拭去他那濕透一片的臉龐,順帶整了整他那微微散亂的頭發,知曉這下可以安心了。

之後的日子,便讓她好好陪在師兄的身邊,直至他不再需要自己。

不過,看來在這之前,她這一張臉還是變回以往為好,以免師兄又多想了。

「師兄,這些年,一定很苦吧……明明我們如此靠近,可我卻讓你一個人在這承受著如此煎熬,你,當真不怨我嗎?」

此時的赫連然熙躺靠在紅塵的腿上,閉目感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發中穿過。

「不,不怨。這都是我自己所選的路,自然選擇了就該當承受相應的後果,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不該有怨。」

師弟,與你如此靠近,並非是想讓你知曉我的痛苦,只要能與你相近,再多的苦我也可以承受。

「師兄,以後的道路我陪你一起走吧……」

赫連然熙緩緩睜開雙眼,看向眼前之人,狹長的雙眸緊緊鎖著他的目光。

「師弟,你,可是當真?」

師弟,我可以認為,現在便是我得到回報的時候嗎?

「當真。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日後不管任何事,師兄都不可再對我有所欺瞞,師兄也可以做到嗎。」

「可以!當然可以!」

從今以後,他只想好好珍惜現在所得的一切,他要好好活著,更好的活著,與師弟相伴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師兄。」

「嗯?」

赫連然熙再度閉上雙眼享受著,長睫微顫,似是仍有些不敢相信這般安詳幸福的時刻到來得如此之快。

「日後若是師兄發現我欺瞞于你呢?可是會怨我?」紅塵決定還是先將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引來師兄的誤會。

這問一落,卻听赫連然熙輕笑一聲,這相距四年之久的笑聲。

「師弟若真是有事欺瞞于我,那定然是為我好,所以,我不會怨師兄的!」

如此理所當然的一語暖了紅塵的雙眸。

而後,兩人誰也不說話,靜靜感受著這來之不易的相聚。

待洛司傾提著一籃子草藥回來時,便見赫連然熙枕在紅塵的腿上睡著了。即便赫連然熙早已熟睡,可紅塵仍舊輕輕以指為他梳發,讓他知曉自己仍舊在這,安心入睡。

看來,一切都已順利進行了。

望著這四年來睡得最為香甜的容顏,洛司傾無聲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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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了雙眼,當床頂上頭的帳結十分清晰的映入眸中時,赫連然熙從床上猛的一把坐起身來。

「世衍!世衍!世衍--」

正在外頭守著的世衍突然听得主人的驚叫聲不斷自里頭傳來,連忙推開門去沖向他跟前。

焦急問道,「主子你怎麼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馬上讓洛司傾過來看看!」

正當世衍欲轉身急忙將洛司傾喚來時,衣袖卻被人緊緊的拉住。

赫連然熙死死抓住世衍,就怕他離開听不得自己的話,急忙問道,「紅塵呢,紅塵他人呢?紅塵他在哪里?」

不,那不是夢!他十分肯定那不是夢!那麼真實的踫觸,那麼清晰的畫境,怎麼會是夢呢!

赫連然熙歡望著四周,卻不見那點點的行願蓮火,更沒有紅塵的身影,當下便是著急了。

「主子,紅塵公子他……」

「怎麼了,師兄可是睡醒了?」

那道溫暖的聲音自世衍身後響起,赫連然熙心中一動,顧不得穿上鞋子,連忙下床朝世衍身後奔去。

「不是夢!真的不是我在做夢!」

視線一移,果真再見到紅塵的身影,赫連然熙緊緊拉住紅塵的手,這下才徹底放心了。

听得他口中一言,紅塵心頭微微刺痛,便隱了下來,對師兄笑道,「師兄睡醒了,那現在如何?」

不想師兄這一睡竟然就是兩個時辰,不過現在看去精神似是好多了。對于以後的安排,紅塵已是開始著手計劃了。

被紅塵這麼一問,赫連然熙這才輕聲的說了句,「我餓了……」

對此紅塵早有準備,側過身指了指桌上的蔬菜粥,「正好可以先嘗嘗!晚點我再準備些別的食物。」說著,紅塵便拉著他往茶桌走去。

「師兄慢慢吃,我先去看看那藥煎得如何了。」紅塵說完便是轉身離開。

赫連然熙望著眼前那一碗蔬菜粥,而後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輕輕搖動。而後,便見這蔬菜粥里頭放著自己喜愛的紅蓮子。

薄唇微微而揚。

原來,師弟他一直都沒有忘記!

「世衍……」

「是,主子!」世衍靜候在旁,以為赫連然熙有所吩咐。

不管怎麼說,能再見到主子這般模樣,真是太好了!

「師弟說你選中了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盡管臉上仍帶著笑意,可話語里的陰沉世衍還是十分清楚的感受到。

「這,這個……」

沒想到那個時候主人竟然仍將此事記得這般清楚,世衍一時有口難言,竟不是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

不知不覺,後背已是汗濕了一片。

細勺仍舊在粥里緩緩搖動,那話語幽幽說著,「看樣子,在我沉睡的那段時間里,你和師弟極常來往,嗯……探討琴藝,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主子!」額頭跟著汗濕一片。

「哦?難道是我誤會你了。」

知曉自己再不將真相一一道出的話,只怕自己這輩子將被主子遠遠相隔,無奈之下,世衍唯有將所有事情的事情因果紛紛道之。

----------寵你無罪--------

盛祁國。

跳下馬車,當陌城宇瞧見門匾上那三個大字時,不可思議的對跟前的辭硯緣說道。

「你讓我們住進丞相府?」

辭硯緣不解反問,「怎麼,有何不妥嗎?

想也不想,陌城宇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平心等人,當下便將心中的擔憂說出,」你把我們這些人全帶來盛祁國,且不說平心他們幾個是北粼國人,你讓我們都住進丞相府,這樣當真可以嗎,盛祁國君難道不會懷疑你別有用心嗎?

聞這一解,辭硯緣並無其他動作,只是微挑了挑眉。

想不到陌城宇年紀輕輕,卻如此輕而易舉的思酌到此處,看來他之身份並非如他所說的那般簡單。

見他這般看著自己,陌城宇總覺得毛毛的,「看,看什麼啊!」

話剛落下,這才立馬領悟到自己說錯話了,心里暗暗大喊一聲糟糕。就怕他會突然向自己拷問,陌城宇連忙轉過身去,「我去看看我爺爺怎麼樣了!」說著便連忙跑開了。

辭硯緣見狀只是笑了笑,而後朝府里走去。待會,他還得把見著妹妹的好消息告訴家人才行呢。

之後,大伙都紛紛踏進丞相府,這丞相府說大就有多大,可惜里頭的僕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見陌城宇等人隨之也走了進來,辭硯緣刻意放慢了速度,一會兒後才回答方才的問題。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好擔憂的。我與國君有著交易,我要他的權勢,他要我幫他平定安邦,各有所需,這般好的交易我想他沒理由去破壞才是。」說著,辭硯緣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事越坦蕩,便越無需擔心!」

陌城宇愣愣的仰首望向辭硯緣,想不到他竟然將與國君交易之事說得如此輕松毫不在意。

是他太過自信,還是他並不曉得其中的後果。?

對于,陌城宇自是相信前者。因為,他是紅塵的大哥。

將下人退了去,辭硯緣親自帶著陌城宇和平心等人前往居住的院落。

經過九曲回廊,幾個圓拱門,大伙終于到達自己日後將要安居的地方。里頭,辭硯緣早已命人打掃干淨,偌大的院落里要什麼有什麼,甚至還有專門服侍他們的下人,即便並不多。

少年們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這般華麗的房子,更別說還有下人可以當差,當下便樂壞了。東模模西模模,眼里布滿了好奇。

見狀,陌城宇甚是無奈的一掌拍向額頭。看來日後有必要對他們普及一下一些上流的相關知識,免得日後出去丟了紅塵的臉。

早便坐在一旁的辭硯緣倒是笑而無言,見孩子們仍舊這般天真,並未有任何的阻止。

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純真已是不多時了。

待大伙看遍了玩累了,坐在一旁休息時,辭硯緣這才朝他們笑道,「既然來到盛祁國,那我也該盡下地主之誼,明日帶你們前去附近游玩一番如何?」

這自然是好,听得有好玩的,大伙隨即一陣歡呼應下。雖然很不想去,但陌城宇無意掃了大家的興,也點頭答應了。

笑著點了點頭,辭硯緣將剩下的時間留于他們整理自個東西,起身便是離開。

「辭大哥!」

這會,辭硯緣不過放走出院落,就听身後傳來一人的叫喚聲。

轉身望去,是平心,辭硯緣挑眉笑道,「有什麼事嗎,平心,可是院子里缺少了什麼?」

「不是的,辭大哥,」平心趕緊將事情說清楚,「剛才在大門外的時候,我听到了城宇說的,我們住在這里當真沒有關系嗎?」

雖然是他們自個願意和他們一同前來盛祁國,但他們並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累贅。

當初城宇前來和他們道別,這兄弟情即便並不長久,但他早已將城宇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了!心里萬分的不舍,想也沒想,便月兌口而出與他一道離開北粼。最後,不光是他,還有其他幾人也一同跟來。

他們沒有家,沒有親人,所謂的家是紅塵哥哥給予的。只要能跟在紅塵哥哥身邊,學會所有本事,終有一日他定親手報答紅塵哥哥的恩情。

見他是在擔心這事,辭硯緣仍舊是那話,「放心住下吧,就當是自己的家!」

「那辭大哥呢,對我們當真也無任何私心嗎?」

這話,辭硯緣並無立馬接上,只是輕輕扇起手中的扇子。

「好吧,我承認,對于你們幾個,我的確存有私心。」一會兒後,辭硯緣終于如實交代,「我知道你們多少都有些底子,把你們帶回盛祁,一是因為這是塵兒對我的托付,二來我希望你們待你們學成而後能一心效忠于塵兒。不管是誰的天下終究都不會太平許久,有朝一日,若是這天下威脅到塵兒,我希望你們能以命相護。雖然這話有失于你們,但這的確是吾之真心。」

平心靜靜听著,雙眼直直望著跟前的辭硯緣,他知道他說的句句是真。

「好!」

對于平心這突然間回答的一字好,辭硯緣沒想到這孩子竟將事情考慮得這麼干脆。

「哦?倘若日後你面對的敵人是北粼軍呢?」

無需想,平心直言,「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的,因為紅塵從來不會讓我們感到為難。」

辭硯緣原本平靜的心卻因這並無他意的話語而閃過一絲不悅。

不想這少年竟比自己還了解塵兒,顯然這段時間在塵兒身邊呆了不少些時日。

「如果萬不得已呢?」

不知為何,辭硯緣此時此刻極為渴望見著這少年失措的模樣,可惜他就和那陌城宇的少年一樣,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沉穩。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不管是發生何事,我定然不會做出傷害紅塵哥哥的事情!」

見那少年神情如此堅定,辭硯緣就知道自己的寶貝妹妹教出了一群好孩子。

笑著拍了拍平心少年的肩膀。辭硯緣轉身離開院落。

+++++++++++++++++

塵心院內,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了屋,明亮寬敞。只見一身著錦華的婦女站在牆畫前,痴痴而望。

畫內是年輕時的辭和柳雲碧,正是紅塵小時候給夫婦二人所做的畫像。

每每望著這一幅畫,留給柳雲碧的便是一聲聲哀嘆。

感受著塵兒所留下的每一筆畫痕,回憶著當年笑意融融的幸福日子,以此為自己思念成疾的生活進行安慰。

房門輕輕推了開,一丫鬟跨過門欄走了進過,一來便直朝柳雲碧那兒走去。

「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仿佛未听聞,柳雲碧仍舊站在那兒雙眼不眨而望。

丫鬟又繼續說道,「大少爺這次回來還帶來了不少人,其中有兩位姑娘,听說是小少爺的人。」

「你說什麼!」

一听丫鬟的口中提及塵兒,柳雲碧終于動了動,忙忙轉過身來看向丫鬟巧兒,「你剛說什麼!」

「回夫人,剛才奴婢听大少爺提及那兩位姑娘,似是小少爺身邊的人……」

還不等丫鬟將話全部說完,只見這柳雲碧身形一閃很快便消失于房中。

「塵兒!塵兒!塵兒--」

那頭,剛欣賞完某處院子的時香染月,剛走進廊中就听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喚,而喚著的正是她們的公子。

姐妹倆面面相覷,暗想難道是公子來了?但想想又似是不太可能。

公子如今人正在北粼國為他大師兄醫治身子,不可能會這般突然回來盛祁。

不等姐妹二人多想,柳雲碧很快便出現在眼中。

「塵兒!塵--」

柳雲碧這會張嘴不斷大聲呼喚著,見得前頭突然出現兩個氣質非凡的少女。雖然有著相同的面容,但那雙眼所透露的眸光神韻卻又有所不同。

這倆少女從未見過,柳雲碧也知曉她們並非是附近哪位官員家的千金,當下便明了這倆少女定是方才丫鬟口中所提及的人。

見此,柳雲碧心中一動。既然她們是塵兒身邊的人,那想必塵兒定就在這附近不遠。無需再想,柳雲碧連忙朝她們奔去,一手便是拉住一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塵兒呢,塵兒他在哪?」

七年了,轉眼她竟和她的寶貝分開七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七年如何度過,更不敢想象塵兒這七年又是如何度過。這麼多年一人獨身在外,其中定然有許多無法言說的阻礙。即便當初塵兒時常寫信而來,卻從來皆是報喜不報憂。

塵兒,娘的寶貝女兒,你可知道娘親有多想你?

姐妹倆望著眼前這年過四旬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女子,慈眉善目,盤起的發絲里雖只別著一支蝴蝶步搖,但美得恰到好處。

然而,听得柳雲碧這一問,時香染月便曉得公子並未將自己的下落告知伯母。

姐妹二人互視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可見著伯母眼中的著急,時香抿了抿唇,而後才對其笑著安撫道。

「伯母,公子有事拖身,暫時還不能回來,等他將事情處理好後自然會第一時間趕來與您團聚的!」

听得紅塵未歸的消息,柳雲碧只覺空氣霎時都被奪了去,眼眶忍不住發紅,淚水瞬間墜落在地。

「塵兒……」

見得柳雲碧這般傷心,染月亦是不忍,伸手握住她,安慰道,「伯母別太傷心,公子說了,待他回來後定會加倍補償于你,到時候會一直乖乖呆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的!」

聞此,柳雲碧抬首望向她們,尋求真假,「當真?塵兒她真是這麼說的?」

「嗯!」

染月重重點了點頭,就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話,時香也輕叩首笑著。

見她們向自己這般保證,柳雲碧這才笑著將臉上的淚痕擦去,時香連忙將自己的錦帕遞去。

「謝謝!」柳雲碧伸手接過,對其謝意一笑。

待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後,柳雲碧才再度開口道,「我想你們姐妹倆就是時香和染月吧!」

柳雲碧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指了指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不想她竟然猜對了,時香和染月滿是詫異,「伯母,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雲碧得意的笑了笑,將自己知曉的原因告知,「塵兒時常在信里頭提起你們姐妹倆!今日雖然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很早便已經曉得你們了!」

聞此,染月忍不住問道,「伯母,伯母!公子在信里頭是怎麼說我和姐姐的呀?」

其後,柳雲碧帶著倆丫頭到處轉悠,同時將紅塵以往寫來的信慢慢兒和她們說。

「吶,這兒便是我們為塵兒布置的房間,里頭全是塵兒小時候用過的東西呢!」

逛著逛著,最後柳雲碧帶著倆姐妹來到紅塵專屬的院子,念塵。

輕輕將雕花紅門打了開,柳雲碧邁開步子朝里頭走去,時香染月隨即跟上。一進里頭,只見里頭的家具都是那麼的嶄新,一塵不染。

環望著那鳳凰梳妝台,柳雲碧不禁想起塵兒年幼時站在後頭為自己梳發。即便那時候的塵兒還那般矮小,但會拿來小凳子站上去,小心翼翼的為她梳著頭。

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塵兒,儼然已是大人了……

「伯母一定很想念公子吧。」

時香走來,在她身邊陪伴著。正因為曾和公子分開過四年,所以,她能理會這心情。

「想,很想……每次想得心都疼的時候,我便跑來這兒,看一會兒後心情也就舒服些了。」

柳雲碧朝她淺淺笑了笑,而後拉起她的手輕拍著,「這些年來,多虧有你們在塵兒身邊替我照顧著,一直沒能有機會好好答謝你們,以後,你們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知道嗎?」

「嗯!」

兩人相視而笑,而那頭,正好奇公子小時候是何等模樣的染月,正四次新奇的望了望。這會,伸手便將一個小櫃子打了開來。在見得里頭那粉藍色的小羅裙,染月忍不住轉首朝柳雲碧問道。

「伯母,這小裙子也是公子的嗎?」

+++++++++++++++++寵你無罪++++++++++++++

「師兄來,小心燙!」

紅塵將細勺湊近唇,輕輕吹了吹,這才小心往赫連然熙那遞去。

赫連然熙微張口飲下,卻是眉宇輕皺,「苦。」

「苦嗎?」

紅塵用勺尖沾了沾藥汁,而後伸出舌頭舌忝了下,「嗯,是有點苦,下次我多放點bing糖!」說著,紅塵抬首看向師兄,發現他正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勺子。

「師兄?」

「啊?沒、沒什麼!」猛回過神的赫連然熙連忙別過臉去,卻露出那發紅的耳朵。

紅塵再次勺起藥汁朝他伸去,歉意道,「這次師兄先忍忍,下次我一定會多注意的!來,再喝一口。」看來下次她得先試試才行了。

緩緩回首,望著方才師弟踫過的勺子,赫連然熙張著嘴,眸光卻轉向他處不敢見她。

待細勺里頭的藥汁皆入了口中,薄唇輕輕含住那勺尖,頓了會,赫連然熙這才咽下口中的藥汁松開細勺。

未覺有異,紅塵一口口將藥汁喂進師兄月復中,待那瓷碗都見了底,紅塵放下空碗從一旁拿出一顆蜜餞放入赫連然熙嘴里。

見紅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赫連然熙情不自禁想起方才師弟舌舌忝那勺尖的模樣,愣是不敢直眼看他,只好微側過頭故作專心品嘗著嘴里的蜜餞。

「師兄。」

听得他喚著自己,赫連然熙這才轉首朝他望去,只見他將蜜餞含在嘴巴右側,右側的臉頰便鼓了起來。

見此,紅塵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這些日子里,師兄是越活越回去了!」渾然不見當年那冷漠少年的身影,倒更像個孩子般,可愛得很。

赫連然熙便不曉得自己此時的模樣有些滑稽,皺眉不解道,「越活越回去,回去哪?」

笑著搖了搖頭,紅塵卻沒打算告訴他。抬首朝他望去,在瞧見那散下的三千發絲後不由開口提議道,「師兄,我幫你束發吧,可好?」

「好。」

坐至梳妝台前,赫連然熙微垂下眼眸,望向銅鏡里的自己。清瘦的臉龐布滿那被喚為幸福的笑容。身後,是他在那為自己溫柔梳著發。

紅塵一手輕輕撩起一束發,黯然無光的墨綠長發失去了以往的光澤,發內,參著三兩刺眼的銀絲。紅塵抬首望向銅鏡,朝里頭的赫連然熙微微一笑。

手輕揚,紫檀木梳沒入發中,從頭輕輕梳向發尾。

「小時候,娘親最喜歡我為她梳頭了!只要我一得了空,娘親便可拉我去房里,一下坐在梳妝台前讓我為她梳發。師兄,是不是因為這樣很舒服呢?」

每每如此,她都能看到鏡里頭的娘親一直在微笑著,就像師兄現在這樣。

赫連然熙閉目享受著,感受那木梳在發中滑落的撫觸。

「是呢,很舒服!」

師弟,之所以喜歡,是因為你指間的每一個小心,疼惜,在心里全化成了幸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師弟,我們可能如此相伴至白頭……

紅塵專心于手上的發絲,卻未發現銅鏡里那極為復雜的眼神。

直至長發束好,紅塵拿起一旁的白玉發冠為其戴上,發冠後的條條藍色細珠瓖陷入發中,好看得很。

見著束發而顯得極為精神的師兄,紅塵忍不住開口贊道,「師兄真好看!」

不同于年少時的傲然輕視,那俊美絕倫的臉旁徹底月兌去那份青稚,眉宇間是屬于男人的堅毅。

至始至終,是她自認見過最美的男子。

仔細望著鏡中的自己,赫連然熙知曉他是當真用心在為自己梳發,薄唇輕揚,心中歡喜一片。

見得這一抹笑容,紅塵甚是懷念。

「師兄真該多笑笑的!」極為養眼。

赫連然熙站起身子,轉身望向于他,對他相視,「那,你可是喜歡?」

猶記那年桃花樹下,他亦是如此問他。只可惜年少提不起勇氣等來他答案。而如今,他們早已不再年少,許多事情,是該好好把握了。

「當然喜歡!如果能經常看到師兄的笑容,我想我會更高興的!」想也未想,紅塵道出心里話。

時隔四年,終于得來他的答案,赫連然熙心想,往後的日子,也許當真可以這樣一直美下去。

紅塵仔細將眼前的師兄瞧了瞧,那白玉發冠正好配得上師兄今日身著的白蓮雲春。

見得屋外陽光正好,紅塵提議到外頭走走,對此,赫連然熙自是答應的,于是兩人結伴前去林中散步。

踏出房屋,紅塵這時想起自個今早特意為師兄做好的棗糕,于是決意將棗糕一同帶去,方可在林中進食。

目光緊隨紅塵那朝膳房前去的身影,赫連然熙一人在屋外靜靜等候。

似是感覺到某人的出現,赫連然熙依舊站在那處候著,似是自言自語開口道。

「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心軟了。」

如果不是世衍將事情的原委一一向他道出,他怎麼也猜不出,在自己昏迷那會時時照顧著他的人,便是紅塵。只怪師弟將自己裝扮得太好,竟瞞過了世衍。直到現在,世衍仍舊不知那人便是他,因此在他面前為洛司傾說了不少好話。

那,可是他最愛的師弟啊……

為了滿足他的自私,蒙上雙眼的師弟一定覺得他很麻煩吧。

可是,為何他心中明明很是不舍,可心底,卻又是那藏不住的甜蜜。

「面對一個傻子,再如何鐵石心腸,也是徒勞。」

洛司傾自竹林中走了出來,也同那人離去的方向望去。回想那時紅塵對自己百般請求,他竟忍不住羨慕起赫連然熙。

「雖然紅塵還是見了你現在的模樣,但你也該知足了。在照顧你的那會,紅塵怕世衍會看穿他的真正身份,便將所有表露在外頭的肌膚都易了容,甚至將自己的骨骼徹底改變,以至于當日無法下地行走。」

洛司傾轉首看著他,繼續說道,「因為他知道,一旦世衍曉得真相的話,定然逃不了你的雙眼。」不怕萬事,唯獨怕他日後每每回想起,便會為此感到遺憾。

聞言,赫連然熙若說不感動,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垂眸輕笑,心里頭早已不在乎那美丑。

「等等!」

心里正當歡喜,赫連然熙猛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忙再次朝洛司傾求證道。

「你說,在我昏迷的那段時日里,都是紅塵他親自照顧于我?」

「是。」

听得這一聲肯定,只見赫連然熙雙頰頓時一紅。

「那,那誰幫我淨身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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