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火把來!」
羊徽瑜很滿意的瞥了我一眼,接過了家丁手上遞過來的火折子。
風很大,火焰炙熱的攢動著,呼呼的,隨風擺動,照映著她的臉,有些扭曲。
「辛夫人!就算是我意外身故了,羊大人的京官也做到頭了!你們全家要搬到偏遠的小地方上去,過著緊衣縮食的日子,受昔日同僚的白眼,受地方小官的欺壓!」
我躺在草堆上,近乎瘋狂的大喊著。
「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就不怕我來找你索命嗎?!」
辛憲英素來是膽小怕事的,這一乍听,就有些後悔了。
羊徽瑜生怕她改了主意,忙喊家丁︰「快把她的嘴堵上!」
家丁也不知從哪兒撕了塊破布,臭臭的,就堵在我嘴上了。
我是開不了口了。
可辛憲英顯然也不想再鬧下去了,她本來也只不過怕我入府,仗著郭太後,威脅了她的地位,如今,給了我下馬威,也就罷了。
「瑜兒,就把她鎖到柴房里,關幾天,算了吧。」
羊徽瑜一听,可惱了,嗔怒著,撒起嬌來︰「嬸母!她可是狐妖,不燒死她,咱們早晚都要被她給吃了。」
辛憲英慈愛的一笑︰「得了,你以為嬸母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什麼狐妖啊?!」
羊徽瑜眼見唬不住她了,只得蠻橫起來︰「不管嬸母依不依,她今天必須死!」
說著,就要上前引火。
辛憲英見狀,一把拉住了她︰「你瘋了,她再不濟也是公主,燒死了公主,咱們全家都得跟著陪葬!」
「那又如何?」
羊徽瑜憤然掙月兌鉗制。
「永別了,公—主!」
她很不耐煩的向外一拋。
「砰」!
火折子穩穩的打在草堆上,呼啦一下,在外圍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你這孩子!」辛憲英指著羊徽瑜的腦門,氣的手直哆嗦,就是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來。
羊徽瑜卻是很享受的看著,我絕望的躺在一片火海之中。
「還不快救火去!?」
辛憲英氣的跳腳,推搡著身後的家丁,紛紛去打水救火。
「就算救出來,她也早成了焦炭了。」
羊徽瑜臉上洋溢著快慰的笑容。
外圍燒焦的草灰,乘著風,紛紛揚揚的,落在我周身的每一寸肌膚上,滾燙的,灼熱的,疼,卻存在。
那是我從未感覺到的,這個世界的熱度,我一直以為它是冷的,冰冷冰冷的,就像北辰臨走時的那雙手一樣,冷的讓人活不下去。
我要活著。
我要有一天,對那些所有想要害死我的人說,我還活著。
我這樣想著。
就像瘋了一樣,拼命的在漆黑的濃煙里折騰著我自己。
「香兒……」
一個有力的胳膊搭在我翻滾的身體上,叉著我的腰際,把我撈出了火海。
白色的衣衫,白色的面紗,背上白色的劍鞘,腰間白色的簫。
是他!
卻是他!
卻還是他!
我望著他,眼里片刻浸滿了淚水。
他把我穩穩的放在了回廊上,慌忙的解開了我身上的麻繩,扔到了一邊,望著我的神情,緊繃的像被嚇壞了的孩子。
「你怎麼樣?哪里痛?哪里燙傷了嗎?」
我覺得我痛,便點了點頭,又沒燙傷,又搖了搖頭,可就是哭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這到底是痛還是不痛啊?」他把我攬進臂彎,輕輕撫開我臉上的煙灰,一臉焦急的望著我那張哭的稀里嘩啦的臉︰「怎麼一直哭啊?」
他執拗而又焦急的撩開了我外面的「桐油衣」,看見一層干淨的褻衣,才算放心。
遠遠的,羊徽瑜卻提著劍,氣勢洶洶的奔了過來。
「你小心!」
我抬頭一喊。
他隨即轉身,腰際的簫拔了出來,往頭上一擋。
我嚇得閉了眼。
「 !」
羊徽瑜直劈上來的劍被遠遠的甩在了院子里的草地上。
我瞪大了眼楮。
簫,完好無損的進了他的腰際。
羊徽瑜咬牙切齒的跌坐在地上︰「你是誰?為什麼要救她?」
「哈哈……」他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一個極好笑的笑話︰「你這話問的極好,很多年前,我就死了,是個死人,至于為什麼要救她,你,不需要知道!」
說到這,他略一抖身子,背上的劍,就輕巧的落到了他掌中。
「唰!」
劍出鞘,逼上她的頸間。
「你,還有什麼遺言?」
此時,辛夫人帶著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也圍了過來。
羊徽瑜往身後一看,頓時有了底氣,笑著對上他冷冽的眸子︰「你以為你殺了我,就能帶著她,全身而退嗎?」
「呵~」他嘴角嵌起一抹冷笑,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要賭嗎?」
此言一出,眾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羊徽瑜錯愕的愣在當場。
辛夫人更是焦急萬分︰「不,大俠,請你手下留情,念在小女年幼無知,只要你肯網開一面,老身絕不會阻攔您帶公主離開。」
經歷過家破人亡,誰听了,會不動容?
他起了惻隱之心,本想收手。
豈料,緩過神來的羊徽瑜卻不甘心,四指勾住劍身,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口中大喊道︰「嬸母!要替我報仇!」
「不要!」
我慌亂中大喊著沖上去想要阻攔,卻顯然是趕不及的!
他雖然意想不到,卻反應極快,一揚手,猛力的,向反方向抽了劍。
「 ~」
四個手指整齊的從空中掉了下來。
劍身鮮血淋灕。
羊徽瑜昏死過去。
「瑜兒!瑜兒!嗚~你醒醒啊~你怎麼這麼傻啊~瑜兒!……」
辛夫人沖上去,抱著羊徽瑜,一時哭的肝腸寸斷。
我也在這片鮮血淋灕的場景里,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