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他媽的禽獸!」
邱峰的聲音撕裂暗啞,帶著滿腔的憤怒,環著段楚腰身的手不斷收緊,緊到顫抖,空氣中縈繞著濃重的煙味,一聲嘶吼,兩人倒在沙發上,邱皺眉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中神色復雜。
他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東西,卻被人輕易奪取,到最終張開雙手,一無所有。
讓他如何甘心。
突然而來的動作讓段楚腦中昏眩,肩膀被按壓的疼,卻也只是咬牙受著,眼中閃過一絲苦澀,伸手回抱住身上男人。
兩人就這麼抱著躺在沙發上,誰也沒有說話,時間悄無聲息的流淌,慢慢撫平空氣中縈繞的那份浮躁,慢慢變的平靜,平靜的如同靜止了般,直到良久後段楚打破了這沉默,示意邱峰坐起,繼續給其上藥。
「邱峰,給我說說你這些年在美國的事吧,听矮子說你剛過去那份不好過?」
邱峰彎身坐著,單手擱在膝蓋上,一手拿著煙,卻沒在抽,听見段楚這話後愣了愣,末了一笑。
「也就那樣,剛過去是挺難的,不過後來習慣了就好。」男人聳了聳肩,一句帶過說的輕快︰「其實在哪里不是活,只是少了些東西而已。」如濃墨的眼漆黑一片,卻掩不去眼底憂傷。
「你家的事我是後才從矮子那里知道的,好像已經過了很久的樣子,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再了。」
段楚驚訝抬頭︰「你回來過?」
邱峰抿唇一笑,微側了頭沒有說話,只是這麼看著她,那笑卻看著有些悲哀的感覺,隨之坐直了身子,聲音變得輕松。
「不過也算沒白跑一遭,最起碼你家還在,只是就剩下個最不想見的人。」
段楚心下酸澀,握著藥膏的手有些泛白。
那時候的她應該是去了學校吧,不想留在那里,所以在最後一次填寫志願的時候改了外省比較遠的地方,瞞著所有人,一年後段行哭著出現在自己面前,身後跟著面無表情的段辰。那一年的段行還在上初中,那個家卻已經四分五裂了,唯一還留在那里的就只有段辰。
她根本不知道他回來過,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命運有時候就好像一個玩笑,兜一圈後讓兩個陌生人聚在一起,然後再分開,兜兜轉轉間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這是不是就是注定了?
「是我不讓她告訴你的。」微垂的頭似是想起了什麼,末了一聲低喃︰「對,是我不讓說的。」
人總會在不對的時候選擇隱瞞,說出來則是因為不要緊了。
「為什麼?」
段楚詢問的聲音有些激動和顫抖。
「那時候發生了些事情。」
確確的說應該是那個人的那席話吧。
段辰,總能三言兩語讓人難以自容,即使是在那種時候。
——你以為你現在能給她什麼,過了這麼久,我從你身上依舊什麼也看不見。
男人寬厚的手捏著煙,無意識的一下下轉動,幽深的眼中神色復雜,似是藏著太多隱忍,細看卻又什麼都沒有,一抬頭看著沉默的段楚笑道︰「不是要听麼,這麼不說話呢?」
段楚上藥的動作早已停下,視線恍惚,不知再想些什麼,液體的傷藥裹在棉簽上半天不動後匯集在一起掉了下來,段楚一愣,慌忙中伸手就去擦,卻邱峰趕緊攔了下來︰「這藥是帶色的,別用手。」說著抽了幾張紙巾開始擦。
段楚還維持著原來動作,怔愣著發呆。
「這麼多年了,你就沒想過放下?」
在那份承諾被違背時,一切就已經變了。
「當年是我違背了承諾。」
邱峰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末了繼續,直到擦去最後一絲痕跡,將弄髒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坐在原地沉默半天沒有再說什麼,抬頭看著段楚,良久後似是做了什麼決定,突的站起,也不顧身上傷,朝臥室鑽去︰「你在這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段楚不知道邱峰要去拿什麼,只覺得累,伸手抹過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個勁的盯著邱峰剛剛坐過的地方發呆。
邱峰再出來時拖著個皮箱,上面還擱著個紙箱,兩樣東西段楚都見過,皮箱是邱峰剛回國那會兒不離手的那個,紙箱是那天她跟邱峰一起從這屋中翻出來的,那天拿回了酒店,沒想到又給拿了回來。
「其實我並不想這麼早拿出來的,我以為會是在我們……」
邱峰笑著掩去後面的話,有些愛憐的撫過,首先打開的是那個老舊的紙箱,已經沒有了上次那股子灰燼和潮濕,看樣子是被清理過,一聲‘嘩啦’聲響,邱峰自紙箱內拿出兩個易拉罐。
有些褪色的易拉罐上面開著個硬幣大小的口,一動就嘩啦啦的響,聲音清脆悅耳。
段楚震驚的看著邱峰一個個拿出擺放在桌上,難以置信的捂住嘴,心下抽痛,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等畢業後我們就去國外吧。
——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承諾自那時開始……
年少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來存錢,等存夠了我們一起出國。」
她笑著撿起他腳邊易拉罐,將手中老板剛找的硬幣塞進去。
「說定了不準反悔。」
「自是。」
玻璃罐中的硬幣在艷陽的照耀下晶瑩的如同琉璃珠子,映照著少年璀璨笑臉,讓人模糊了視線,段楚看著桌上新舊不一,依次排開擺放好的瓶瓶罐罐,恍然回神。
那天,邱峰剛到酒店,顧日一臉八卦的說︰他那箱子中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寶貝的踫都不讓踫。
那天,就在此,邱峰抱著手中箱子說︰等時候到了自會讓你知道。
段楚怔愣在原地,手中傷藥什麼時候掉了都不知。
邱峰面色平靜的撿起傷藥和面前放在說上,手撫過瓶頂。
「承諾自始至終都還在。」
段楚心下一跳,好像有什麼要炸開般,滿滿的解釋欣喜。
然來他一直都記著。
真的還在麼?
一直都在?
眼楮澀澀的,段楚仰頭用力眨了好幾下才沒讓眼淚流出來。
她原以為他會恨她。
邱峰視線自桌上瓶瓶罐罐上收回,看向段楚。
「你說我放下了嗎?」
「……」
「咚咚咚!」
敲門聲伴隨著矮子焦急叫喊聲打破這一室寂靜。
「我靠,真晦氣,一下嘍就見莊少他們堵在個大院門口,兜一圈回來竟然還沒走。」
矮子擰著大包小包,人未到聲先到,將手中吃食放在桌上,光著個胳膊自動自發的跑到衣櫃翻出件體恤套上,遠遠還听見聲音隔著門傳來、
「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段楚視線朝窗邊移了移,一眼就看見那靠車而站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那人抬起了頭,雖然隔的遠,窗子又是虛掩著,段楚知道那人看不見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心下一虛,想起莊揚臨走時說的話。、
心下最後一絲欣喜都消散了。
就好像生生被人拉回了現實。
段楚抿唇收回視線,看屋中一圈,將傷藥跟棉簽擺放好,見矮子出來後放他手中。
「晚上睡前你幫他換次藥,記著傷口不要沾水,也別受熱氣,要是晚上發燒了一定要進醫院,別耽擱了,你身上的傷也別忘了擦擦。」
矮子還一頭霧水,連連應是,應道一半突然想起什麼打斷段楚的話︰「你要走了?」
「恩,還有些事。」
「不會吧,這就走了,我可買了你的飯菜了,最起碼吃了再走吧,你說對吧,邱哥。」
自家邱哥那點心思矮子當然是知道的,所以看著人要走就想著趕緊留,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回來早了。
若不是看莊揚他們守在樓下不走,怕邱哥出事,她還真想在外面都溜達溜達,電燈泡這事他也不想當,好說歹說段楚卻硬了心要走,矮子沒法,只得求助看向邱峰,卻沒想到邱峰只是站在那里什麼都沒話,心下納悶著,段楚已經來開了。
段楚可以說是逃出來的,一口氣沖下樓整個人還渾渾噩噩的,連有人朝自己走來都不知道。
自始至終她都沒抬頭看過邱峰。
她怕。
那種恐懼是發自內心的,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還挺準時的。」
愉悅的聲自身旁傳來,段楚抬頭看向面前男人。
烈日下一頭棗紅的發襯著耳釘刺目,花布襯衫半敞開,露出里面精壯身子,胸前掛飾的線直淹沒至衣襟內,雙手插牛仔褲兜里,腳踩布鞋,睨著眼,痞痞的沖著她笑。長臂一伸,擱在段楚肩膀上,男人滿意笑道︰「走,吃飯去。」
段楚不動聲色將人推開,朝著不遠處停著的車子走去。
莊揚也不惱,笑笑吹了聲口哨,朝著二樓望去一眼,跟在後山上車。
也就是這麼個男人,一瞬間就將人拉回殘酷的現實。
長臂一伸,擱在段楚肩膀上,男人滿意笑道︰「走,吃飯去。」
段楚不動聲色將人推開,朝著不遠處停著的車子走去。
莊揚也不惱,笑笑吹了聲口哨,朝著二樓望去一眼,跟在後山上車。
長臂一伸,擱在段楚肩膀上,男人滿意笑道︰「走,吃飯去。」
段楚不動聲色將人推開,朝著不遠處停著的車子走去。
莊揚也不惱,笑笑吹了聲口哨,朝著二樓望去一眼,跟在後山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