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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心苦苦的活著

四方的頂,頂上一方小小的透明玻璃,彎彎的月就靜靜地掛在夜幕上,沒有星星閃爍,月亮,很寂寞。

她瞪著眼楮看著那一輪上弦月,自己在哪里?

小窗半開著,一絲風偶爾飄過,掀開薄薄輕柔的窗簾,簾下的藤椅上,他斜斜地靠著。

她看到他的眉緊鎖著,她想起在那4680米的高度上,她在倒下前听到了一個熟悉焦慮的聲音,他再一次帶了她回來,她就像是迷途的羔羊,一次一次地迷失自己,一次一次地被他救起媲。

這個男人,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只為,找尋自己。

而自己,卻早已將自己弄丟了,不知道丟在了哪里丫。

段子璃在陽光瞬間穿透窗簾的一角中醒來,那一縷陽光,生生地刺痛著眼,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酸軟著,揉揉眼,身上蓋著一條香檳色的薄被,身畔,她不在。

他在院子里沒能找到她,那一樹的金縷梅,帶著滴滴的晨露在陽光下妖嬈地伸展著枝蔓。

他在電話里听到了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有著安詳,他听到電話里傳來的潺潺的水聲,他覺得一顆心,仿佛稍稍地安定了下來。

她說,她要去許願林,她想去許一個願,由老天來替她完成。

他說,我一會兒去找你,我必須跟著你,你若是再倒在路邊,還有我來救你。

他听到她輕輕地應了一聲,他猜測著她一定帶著淡淡的笑意。

風起,金縷梅伴著藤葉婆娑起舞。

小冬的電話在風起的時候響起,那一縷風,莫名地讓他感到寒涼。

黎叔去了,那個安詳和藹的老人,在醫院病逝了。

小冬說,大師兄,師傅臨終前一直看著門外,一直看著,他想見你最後一面……

段子璃怔怔地垂下手,他听到電話里依舊傳來小冬的哭聲,可他無力再抬起手,他全身的肌肉,發著緊。

他由著電話從手中滑落在地上,地上,黑色小石子鋪就的蝙蝠張揚著寬大的翅膀。

他看著眼前的一片紅,嗜血般的紅,那是生命的顏色,可模糊在眼前,卻有著蠱惑人心的魅惑。

他在手機落地的一起聲脆響中回過神來,臉上,風過後冰涼一片。

他在飛機沖上藍天的時候,才記起他不曾和這座古老的城市說一聲再見,他忘了他的約定,他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的眼前只晃動著那一張滿是老人斑的臉,他慈祥的笑著,他像父親。

段子璃始終將頭埋進自己的手掌里,他止不住的淚水從指縫里滴落到膝蓋上,他再一次地感覺到了恐慌,仿佛那片可以無限依賴的天,塌陷了。

在他的生命里,再也沒有了。

許願林,許一個願望,誰會來替自己實現?

周小蝶遠遠地便听到了那一片清脆的鈴聲隨風而來,清脆的,如同她窗前那小小的一串,余音悠長,她看到無數的駝鈴堆掛在一起,小小的薄木牌上,寫滿了各式祝福的話語。

她執著筆,她仿佛有著千言萬語,可在落筆的時候,寫下「天諾」兩個字,卻又發覺不知從何處說起,所有的文字,在那一瞬間,蒼白無力。

天諾,我們依然在一起。

周小蝶將駝鈴掛了上去,手拂過,清脆入耳,周小蝶的手在一串駝鈴的下面停了下來,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簽名,龍飛鳳舞。

她認得那三個字,「齊天諾」,特制木牌的右下角,一只頑皮的簡筆猴的影子,「祝所有我認識的和認識我的人天天活得開心,祝我與我的蛾子,牽手相伴一生!」

牽手相伴一生。

承諾嗎?亦或是祝福?

可一生有多長?

周小蝶將那串駝鈴挑了出來,她曾經嘲笑過他的字體,他的字體有著左向的傾斜,她記得他當時佯裝生氣地刮著她的鼻子。

鼻子有著酸澀,周小蝶發現眼淚又不爭氣地溢出眼眶,她發現她依舊想著他,在他離去之後,她卻更加地想念他。

原以為,心已經跟著他走了;原以為,心已經死了,可它卻依舊苦苦的活著。

細雨霏霏,細密的雨絲隨風飄灑在風里。

她捧著駝鈴,她流著眼淚問每一個她遇到的人,她可不可帶走它,帶走它。

雨絲綿密的廣場上,所有的人都看著一個瘦弱蒼白的女子,雙手捧著一串已陳舊的駝鈴,問著身邊每一個經過的人,她可不可以帶走它,可不可以?

沒有人回答她。

天空中依舊飄著雨,雨絲在她的發上落下晶瑩的小水珠,她頹然地立在那一排許願鈴前,駝鈴聲聲,輕脆,悠長。

納西的漢子在水車前跳著狂野的舞蹈,身著披星戴月披肩的女子偶爾在人群中妖嬈而過,陰霾的天空下,她就那樣的站著,長久的,悄無聲息的,漠視著這繁華熱鬧的古道,漠視著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仿佛她不曾屬于這個淡漠的人間……

茫茫人海里,她看到了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若水,她的手,牽在一個高大的男人的手里,男人有著有著金色的卷發,高挺的鼻梁,灰藍的眼楮。男人好奇地盯著她,繼而摟緊了身畔女子的腰,轉身離去,消失在紅色的燈盞飄搖的水邊街道拐角里。

她看到了若水欣喜的笑容,她的臉上,有比哪一年更幸福的笑意。

她的嗓子嘶啞著,她想喝水,她猛然記起會有人來陪她,他會隨手擰開他的水杯,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看不到他。

他依然是他,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溫暖。

日落的時候天邊飛起晚霞,四方街的中央篝火映紅四方的天空,周小蝶遠遠地看著,看著火苗舌忝舐著空氣,一下一下,仿佛火苗舌忝舐著自己的心底,火燎般炙熱地疼。

手里緊抓著那串駝鈴,陳舊的顏色,一橋之隔的一米陽光里,音樂聲漸漸歡騰起,一個聲音酷似阿桑的女子,坐在高腳椅上,系著長長流蘇的絲麻長裙在腳邊顫動。

那首歌,滄桑心碎,「寂寞傷到哪里由你確定,自由走了自由走了,我的心死活由他確定,幸福走了幸福走了,愛情葬在哪里由誰確定……」

愛情葬在哪里?葬在哪里?

紅透半天邊的燈盞,在風中搖曳,在視線里漸漸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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