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嵐揉了揉微涼的手臂,秀致的眉目微微蹙了起來,心頭掠過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真是多事之秋。為了避過袁昊派來看守玉安宮的耳目的注意,多日來小心謹慎的蕭家暗衛暗淨,卻恰在此時有了動靜。
采禾十分有眼色地將殿里的宮人引了下去,牢牢地看著玉安宮的宮門,而在她一瞥之下,見著一個著宮中最低等宮女的灰藍服侍制服,容貌普通之至的宮女,手里捧著盆不知名的藍色花朵,走進了淑妃蕭靜嵐的書房,她忙低垂了眼睫,面容一似不曾見過人的平靜。
暗淨走進書房,將花盆隨手放在了桌上,單膝跪地行了一禮︰「屬下見過大小姐。」
「請起。」寧景辰道。「余家子佷可都挑選完畢?」
「嵐妹妹的意思是您二位若再留在京城,恐有不妥,不如先去了北疆,京中留有替身,如此一來,縱然皇上真有什麼舉動,也不妨事了。」寧景辰解釋道,如果皇上真要發作鎮北侯府,只要將崔老夫人軟禁起來,鎮北侯蕭潛必不顧一切地回到京城。
寧景辰接過名單,草草看了一眼,和他查知的余家的情況大致相同,卻沒有看到余思言的名字,「怎麼沒有你,難道你還要待在京城?」
秦夫人終于明白了過來,震驚地看向達成協議的祖孫二人,語不成調地道︰「母親,這是幾時的事情,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原來,自當日鎮北侯府的崔老夫人和秦夫人到了別院,與從宮里微服而出的蕭靜嵐見了一面後,又因為袁昊派禁衛軍到蕭家一通搜捕,崔老夫人心中慍怒,便不再回鎮北侯府,而在別院了住了下來。
「袁昊身處權力巔峰,手握大齊萬千百姓的生死榮辱,卻太過多疑,不肯將手中權力分出一點給予身邊重臣,秦翰若是個聰明人,他是得惶恐,袁昊讓他干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能要了他秦氏一族的性命。」對于蕭靜嵐直接口呼皇上名諱,暗淨一派坦然,毫無緊張之感。
「坐下,嵐兒穩得住,阿辰,你接著說下去。」崔老夫人知道蕭靜嵐既然讓寧景辰過來,必有後手。
將鎮北侯府諸事安定好之後,寧景辰離開蕭家別院,去了嘉善堂隱秘的靜室,那里麗嬪之父余思言正等著他的到來。自接到寧景辰的密信,余思言一早就悄悄地來到了嘉善堂,剛一到來的時候,之前為他診脈的鐘大夫,仔細地探了他的脈息,欣慰地告知他體內毒素已清。余思言欣喜不已,更加堅定了他投奔鎮北侯府的決心,想著寧景辰此番約他前來,所談應是余家前往北疆之事,余思言興奮不已,想著鎮北侯府前往塞外的商隊帶來的巨大的財富,余思言死死地壓住顫抖的雙手,他真想再憑著這雙手,奪回天下首富的名頭。
「袁昊對蕭家的忍耐到了極限了,你離開之後,告訴喜順讓你行事小心些,最近避開袁昊的安排,免得落入了袁昊手里。」蕭靜嵐縴長食指輕敲桌面,對著暗淨囑咐道。「你也要注意行事,給將軍府里傳封信,讓寧將軍想法子將祖母和母親送到北疆,京里留下替身就行了。」
崔老夫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但她更清楚,為了鎮北侯府的一線生機,她們必須盡快離開京城,而至于蕭靜嵐的未來,她眼前浮現當日寧景辰和蕭靜嵐心有靈犀的模樣,便殷殷地望向寧景辰︰「阿辰,我將鎮北侯府的明珠交給你了,保她平安。」
秦夫人面上哀榮更甚,無論是女兒還是丈夫兒子都是她心頭的肉啊,若是按照寧景辰的話語,她們提早躲到了北疆,到時候,拿不到人的皇上還不是要拿嵐兒出氣,沒了家族庇佑的嵐兒,可要怎麼活下去?
崔老夫人面上的笑容雖還在,眼神里的笑意卻全數消失了,對著寧景辰道︰「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怕什麼呢,走,去暖間里說話吧。」說完,長嘆息一聲。
寧景辰沒有出聲,但他眸中的堅定讓秦夫人安心。
伏波將軍府里,寧景辰看完消息之後,將紙條丟在了炭盆了,燒成了灰燼,隨後帶著心月復出了府,直奔蕭家別院而去。
暗淨低頭回道︰「首領在乾正宮里一番探查,打探出皇上昨夜里見了秦翰,著他任康福長公主和親隊伍的正使。並給他傳了密旨,命他在北疆查探蕭家軍的情況以及侯爺在北疆的人望。」
寧景辰對著兩人團團行了禮,便走到崔老夫人身後,瞧了她的牌面一眼,又看到對面秦夫人的眼色,便含笑幫著崔老夫人贏了一局,之前一直不曾贏過的崔老夫人更是開心了,直拍著寧景辰的手叫乖孫。
「淮州布衣見過寧將軍。」余思言恭聲道,寧景辰此時與他打交道,用的是伏波將軍的名號,是鎮北侯府的話事人。
「是,屬下告退。」蕭靜嵐吩咐完之後,暗淨行禮退下。
寧景辰到的時候,崔老夫人正滿面笑容地和俏麗活潑的丫鬟們玩著葉子牌,而之前形容憔悴的秦夫人眉目也舒展了許多,顯見這幾日里,她們過的還不錯。
寧景辰莊重地跪地,語聲堅決︰「她在我在,此生不離。」
暗淨接著道︰「首領說,秦翰面有惶恐之色,未必會甘願成為皇上手里的尖刀。」
秦夫人含著淚應下來了,再看寧景辰,便更有了幾分親切︰「嵐兒受的苦太多了,你一定要好好護著她。」
打起了精神之後的崔老夫人,身上自帶著一股威嚴的氣勢,寧景辰低聲將蕭靜嵐從宮里傳出的消息告知二人。秦夫人一時又急又怒︰「嵐兒這孩子在宮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皇上這是要逼死我們鎮北侯府嗎。」
崔老夫人橫眉立目︰「嵐兒已為了鎮北侯府幾乎送掉了一條命,能夠活下來是她僥幸,皇上又如何,我們鎮北侯府的明珠不是由著他作踐一次又一次的,今日我便把話放在了這里,嵐兒已經為了侯府做出了足夠的犧牲了,以後她的人生,侯府不得再阻礙。」
崔老夫人將手里的牌扣在桌子上,對著寧景辰招手道︰「阿辰快過來,瞧瞧祖母將她們殺得落花流水。」秦夫人本來都要將手里的牌推了出來,听了崔老夫人的話,知道老人家這是要先玩個痛快,只得按下心中焦慮,面上帶著笑意,陪著崔老夫人繼續玩了下去。zVXC。
坐在崔老夫人對面的秦夫人,最先見到了寧景辰,她歡喜地道︰「母親,阿辰來了。」
「都選好了,第一批選出的盡是余家小輩里的天資聰穎,性情堅韌的子弟,我將他們盡數交給寧將軍您了。」余思言說著地上一張名單,名單上的人都是他余家的精銳子弟。
秦夫人趁勢命人收了牌,扶著崔老夫人,笑著勸道︰「母親,您坐得時間久了些,需要走動走動,舒絡筋骨,兒媳扶您走走。」
蕭靜嵐低低開口︰「皇上查探完情況之後,恐怕就會尋了錯處,奪了父親的兵權了,只是他選中的人,竟是秦翰麼。」
蕭靜嵐揮手讓她起身,淡漠地嗓音響起︰「喜順可查出了什麼?」
崔老夫人當日就不願意將蕭靜嵐送進深宮,鎮北侯府的榮光是歷代男丁用血用生命換來的,不需要再加上女兒的血淚,但是,當時的條件不容許她反對,才不得不含淚送了蕭靜嵐進宮。之後,蕭靜嵐在宮里受得百般苦楚,她雖然沒有親見,但蕭靜嵐身邊四位侍女,不多時就折損了三個,只余下最天真的汐月,還在冷宮里幾乎丟了性命,這些足夠崔老夫人想象蕭靜嵐的日子了,也讓她對皇上徹底地失望了。
所以,當寧景辰挑簾而進的時候,迎接他的便是余思言一派振奮的面容,這倒有些出乎寧景辰的預料,他以為余思言總會有些惶恐不安的,倒是沒有想到在這巨大的利益you惑下,余思言全然不在乎嚴厲的懲罰,倒真是商人重利的本色。之淨恰避。
余思言苦笑一聲︰「我清查家里殲細的動作,驚動了曹家,現在曹家人幾乎日夜守在我的左右,這次來嘉善堂,還是借著我兒子扮作我的模樣,騙過了他們,才能來到這里。若是我跟著隊伍一塊去了北疆,余家的動向便瞞不了曹家,我們留在京中的老幼婦孺恐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寧景辰心頭一動,曹家之前設計使蕭家和鄭家結下大仇,這個賬蕭家還沒找他們算呢,這余思言心機手段俱有,留在京中或許能夠用上。
「你放心,我既是答應了你,定會保你一家老幼的平安。至于跟著去北疆的人員,還需你回去向他們申明,去往北疆的一路很是艱苦,要他們做好準備,路上不許有人叫苦,更不許有人動了其他的心思。若是有人觸犯了蕭家的規矩,一定都要按軍法處置。」既然要將他們和崔老夫人等人一塊送去北疆,路上的護衛都是蕭家久經沙場的兵將,這般森嚴護衛,自不許有人肆意行事,若是帶累了崔老夫人,蕭家絕容不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