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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簡單單的擺設,暗暗淡淡的燭光,處處透著一股神秘。

這就是宣寧侯府歷代爵位繼承者的書房,從不讓閑雜的人進來,便是連二夫人進府至今也不過只來過一次。

藤秋娘有些激動。

她激動的看著背對她而立的男子,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他都是她的最愛的人,一生所要奔赴為之付出所有的人。

「侯爺!」藤秋娘落淚,聲音哽咽道︰「妾身幾次來打擾您,妾身也覺得很歉疚。」說著低聲的哭著聲音透著一股無力感,若是旁人听見必定會生出憐惜︰「但是妾身真的是走投無門……」

蕭延亦轉過身來看著他,神色淡淡暈在跳動的燭光下,如玉的面容仿佛散發著溫暖的光芒,他道︰「我與你說過,藤家的事我無能為力!」

「不!」藤秋娘走過去跪在他面前︰「侯爺有辦法,侯爺只要在聖上面前替我大哥說幾句話,讓聖上讓內務再給我大哥一次機會就可以!」藤秋娘抬頭看著蕭延亦,妝容精致媚麗,楚楚可憐的跪在蕭延亦腳邊。

「所謂金口玉言,又怎麼會反復再三。」蕭延亦擰了眉頭︰「該說的話我也與你大哥說過,他若是明白,就該知道如今無論求誰都沒有用,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

蕭延亦說話永遠都是輕輕淡淡的,但藤秋娘卻知道,輕輕淡淡不代表它沒有懾服力,他這樣說話分明就表示,他已言盡于此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可是她不死心,藤家是她的依仗和退路︰「不,大哥苦心經營到今天,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當初聖上在山東,若是沒有我們藤家,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登上大寶,當初聖上答應過大哥,藤家會成為最大的皇商,成為大周最大的瓷器和漕運商。」她膝行幾步抓著蕭延亦的衣擺︰「聖上不會忘記,所以這里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只要侯爺去和聖上解釋,藤家一定不會有事的。」

「信口雌黃,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蕭延亦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目光落在藤秋娘抓著他衣擺的手,目光漸漸凝住,聲音里也透著一股冷意︰「旁的不用多說,你出去吧,此事到此為止,這里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完甩袖起身,負手而立卻是背對著藤秋娘。

藤秋娘一怔,滿眼絕望的去看蕭延亦,想要做最後的掙扎,道︰「侯爺,妾身求求您……求您看在妾身全心全意伺候你這幾年的的份上,看著妾身深愛著您的份上,幫幫我大哥!」她說著又哭了起來,低聲訴道︰「妾身嫁給侯爺,從來不曾後悔,即便是太醫告訴妾身,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妾身也甘之如飴的愛著侯爺,只要在您的身邊,哪怕遠遠的看著您,妾身也覺得天是藍的,花是香的覺得每一天都過的極美妙……」她說著站了起來,淒淒柔柔的走到蕭延亦身邊︰「妾身可以為侯爺去做任何事,哪怕萬劫不復妾身也會興高采烈,可是若沒有藤家,就不會有今日的妾身,人有情便會感恩,所以妾身不能放任自己的家不管,求求侯爺,幫幫秋娘,幫幫藤家。」

一番話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夠了!」蕭延亦想到藤秋娘當初進門的光景,若非是她佟析華怎麼會早早離世,若非……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

愛?什麼是愛?他不知道!

他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大周疆域圖上,仿佛透過那張地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沒有半絲的動容︰「出去!」

淡淡的語氣,卻不留一絲轉寰的余地。

藤秋娘怔住,她從來沒有見過蕭延亦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永遠都是溫溫的水,不熱烈卻在無時無刻不讓你有著被寵愛著的舒緩溫馨。

可是此刻,她仿佛不認識一樣。

她揪著帕子,猛然轉身走到蕭延亦面前,擋著他的視線。

「侯爺,您好狠的心,藤家不單是妾身的娘家,也是五夫人的娘家,您就是什麼也不看,也該看看五爺,看晟哥兒吧?!」

「我說過。」蕭延亦滿臉的慍怒︰「此事已沒有必要再去多談,你該去和你大哥說,讓他想一想到底怎麼樣才能救藤家!」說完,目光又落在那張疆域圖上。

全然沒有被她打動半分。

心堅如鐵,

是誰說蕭家的男人情深意重,是誰說蕭家的男人最長情?

藤秋娘倒退了一步。

她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期盼,卻換來如今的冷面以待,她原本可以正正經經十里紅妝的出嫁,如今卻在後院成了卑微的妾,她付出這麼多,卻換不來他危難時伸手相助一次……

「侯爺!」藤秋娘滿臉的絕望去牽蕭延亦的手,卻被他甩手避開,藤秋娘一愣繼而看到蕭延亦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她不敢置信的質問道︰「侯爺討厭妾身?」

蕭延亦沒有看她。

仿佛突然驚醒了,明白了什麼,藤秋娘忽然笑了起來……

「侯爺不喜歡妾身?」她笑著道,驀地笑容一收目光灼灼的盯著蕭延亦︰「原來侯爺不喜歡妾身……那當初為什麼要抬妾身進門?為什麼?」

不可理喻!

蕭延亦喝道︰「來人!」

「是!妾身記起來了,侯爺是迫不得已要的妾身……是。」藤秋娘卻是突然抓住蕭延亦的衣袖,盯著他,譏誚的笑道︰「妾身記起來,侯爺好像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妾身的……自始自終都是是妾身自作多情是不是。」

門外的侍衛已經進來。

藤秋娘仿佛毫無所覺,她勾著唇角露出諷刺的笑容︰「妾身記起來了,侯爺不管娶誰都不是侯爺自己的意思,就是郡主,也不是侯爺自願娶的。」說著一頓,她盯著蕭延亦,咄咄逼人道︰「那侯爺愛誰?愛佟析華?」不可能,若是他愛佟析華,當初佟析華就不會死了,那麼他愛誰?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佟析華死後侯府和佟府有口頭之約,佟府是要嫁一個女兒過來當繼室的。

佟家當初只有三個女兒待嫁,佟析硯是嫡女佟大太太不會舍得讓嫡女當繼室,那麼會嫁誰?佟析秋還是八小姐佟析玉?

自然會是佟析秋,無論是長幼還是年紀,都會是她!

但婚事後面卻是拖延下來久久未定,她不知內情但卻能感覺侯爺那段時間表情中透著一股喜色,甚至有著期待……即便不那麼明顯,她也能感覺到。

後來聖上突然下旨賜婚,將承寧郡主嫁進府里來。

侯爺接旨了,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是的,消失了……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喝醉了,太夫人在他的房里守了一整夜。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以為他不過是因為突然被賜婚,心里難以接受,現在再去想,分明就是還有內情。

是不是說,他心里一直有人,一直藏著一個人?

因為他心里有人,所以他即便對誰都很好,可卻依舊覺得走不進他的心,保持著難以逾越的距離和鴻溝。

會是誰?會是誰在他的心里。

不知道為什麼,藤秋娘忽然便想到佟析秋。

是的,當初三皇子來府里時,侯爺連三皇子也不陪,親自送佟析秋到梅園,親自給她請了太醫守在門外……

自那以後,佟析華對這個妹妹也處處防著,是不是說佟析華在死前也發現了這個事?

她覺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原來是這樣,她想到年前在花園里,佟析秋帶著人在花園里布置銀樹,蕭延亦靜靜站在那里看著,她恰巧路過以為他只是避嫌不方便過去,想等著佟析秋離開……

那根本不是避嫌,他分明是在凝望。

像是知道什麼重大的秘密,藤秋娘再次笑了起來,她笑著滿臉上流著淚︰「原來……原來侯爺心里的人是她,原來侯爺誰也不愛,只愛她!」

蕭延亦巨震,轉過臉陰冷的看著藤秋娘,冷冷的道︰「你說什麼。」

沒有侯爺的命令,門口的侍衛不敢輕易動作。

藤秋娘呵呵笑著,仿佛覺得是一個極大的笑話,有趣極了,她笑著道︰「侯爺不愛妾身,不愛郡主,不愛沈姨娘,原來愛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妹……你說可笑不可笑!」

啪!

毫無征兆的,蕭延亦揮掌而上,怒道︰「閉嘴!滿嘴里胡言亂語,這樣的話若是再讓我听到一次,休怪我無情。」

這一巴掌,就連門口的侍衛也是怔了一怔,蕭延亦從未發過火!

藤秋娘捂住臉,精致的妝容此刻已經花了,看不清面容,她依舊勾著唇笑著,眼淚卻如斷了線珠子落下來,她點著頭,笑著點頭︰「是……是……侯爺說什麼,妾身都听,妾身愛侯爺,所以但凡是侯爺的命令,妾身都听!」

「送她回去。」蕭延亦打斷她的話,看也不看她冷冷命令道。

藤秋娘看著蕭延亦︰「妾身回去,妾身這就回去,不勞侯爺大駕。」說完,蹲身朝蕭延亦福了福,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道︰「妾身祝侯爺心想事成……」

像是一個詛咒,蕭延亦煩躁的揮著手,讓人將藤秋娘帶出去。

析秋在房里和敏哥兒說話,笑著問道︰「今天去看練兵,開心嗎?」

敏哥兒盤著腿坐著,點了點頭道︰「開心。」又想到蕭四郎威風凜凜的坐在馬上,佟全之在一邊一動不動盯著看的樣子,笑著道︰「三舅舅像石頭一樣站著,盯著父親看,連聖上來了都忘記跪拜了。」

析秋挑著眉頭,能想象到佟全之的表情,她問敏哥兒︰「那敏哥兒叩拜聖上了嗎?」

敏哥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回道︰「拜了。」一頓又道︰「不過聖上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哦?」析秋一愣,問道︰「哪里不一樣?」

「我也說不好,就覺得不一樣,沒有那麼高大,至少沒有父親高……」孩子直觀的對外在東西的感覺,析秋笑著揉了揉敏哥兒的頭︰「今天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敏哥兒爬到被子里,析秋給他掖了掖被子,敏哥兒就探著腦袋問道︰「母親,父親還沒有回來嗎?」

「嗯。今天閱兵,事情必然很多,或許軍營還有慶功宴,會很遲吧。」析秋笑著道︰「有天誠在敏哥兒不用擔心,快睡吧。」

敏哥兒乖巧的閉上眼楮。

蕭四郎果然回來的很遲,身上有著濃濃的酒味,析秋服侍他梳洗後,蕭四郎換了身干淨︰「下次讓人留了門便可,你不用熬著等我回來。」

析秋幫他擦頭發,笑著道︰「四爺不回來,妾身怎麼能睡得著,再說妾身也怕四爺喝醉了,回來想喝口熱茶都沒人伺候。」

蕭四郎轉身將她抱過來,攏在自己胸口坐在腿上,笑著道︰「傻丫頭!」析秋笑著問道︰「今天閱兵還順利嗎?」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西山大營有黃達在,不過數日那些兵油子就束手服帖,連聖上都夸贊了幾句。」

析秋若有所思嗯了一聲,黃達越有能力,便越能說明聖上將他留在西山大營乃是屈才啊。

蕭四郎頓了一頓又問道︰「藤氏今日沒有再來找你吧?」

「沒有。」析秋想了想將碧梧說的話告訴蕭四郎︰「連著兩夜跪在凌波館外面,四爺,二哥會不會……」

蕭四郎想也不想,便回道︰「不會。」說著想了想又道︰「聖上已經核定了。」

就是說事情其實已經沒有補救的可能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便去太夫人那邊請安,二夫人正坐在里面和太夫人說話,見析秋進去二夫人笑著道︰「正在說四弟妹呢。」析秋一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二夫人道︰「二十八龐家來下小定,到時候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可能要請弟妹幫幫我。」

原來是這事,析秋笑著點頭道︰「二嫂盡管吩咐。」

二夫人掩面笑了起來,和太夫人道︰「四弟妹脾氣可真是好,我常常在想,也只有四弟妹這麼好的脾氣,才能和四弟相處的這樣融洽。」

太夫人听著也呵呵笑了起來,看著析秋微微點頭。

二夫人說著一頓,又和太夫人道︰「娘,我下午想去趟宮里,這些天時冷時熱的,也不知太後娘娘身體如何。」

「去吧去吧。」太夫人點頭道︰「太後娘娘年紀大了,你不放心也是應該的,她在宮里也定是惦記著你,常常去給她看看也讓她能放心。」

二夫人點頭應是。

下午她便帶著人去了皇宮。

析秋春雁和阮靜柳從醫館回來,兩人都顯得很高興,析秋笑著問道︰「藥膳今天第一天開張,可有什麼好消息?」

阮靜柳笑而不語看向春雁,春雁笑著道︰「比我們想的還要好,十個銅板一碗粥,原先百姓們聞著味兒過來,只是看熱鬧,後來我們便按照您說的,讓人站在門口給圍觀的人介紹,然後拿了小盅免費試吃,之後便有許多人來買,一上午奴婢和金媽媽熬了兩大鍋都買空了。」

阮靜柳也道︰「藥鋪的生意也好了起來,有的大戶人家遣了下人來買了配好的藥材回去自己煮!」說著看著析秋笑道︰「可都是你的功勞。」

「怎麼是我的功勞。」析秋笑著道︰「我不過提議罷了,是你們忙了這麼些日子,若不然也不會有這樣好的效果。」

「我看到年底我們不但能收回成本,還能盈利!」阮靜柳笑著道。

若是能收回成本盈利的話,那再好不過了,她和阮靜柳道︰「現在已經四月末了,我想著等兩處莊子里的地空出來,便讓人開始種要草藥,可具體種什麼,可能還要听听你的意見。」

阮靜柳想了想,點頭道︰「你容我想一想,這藥材種植不但對氣候土壤有要求,便是時節也各不相同,平時花費的精力也比普通的莊稼多,我們要仔細想想才是。」

析秋也是這樣想的,自是點頭應是。

正說著,碧梧進來了,看了眼阮靜柳和春雁欲言又止,析秋擰了眉頭道︰「什麼事,說吧!」

碧梧想了想,回道︰「是沈姨娘,滑胎了!」

「滑胎了?」析秋一愣,前兒才診出懷孕的消息,怎麼今日就滑胎了呢︰「二夫人不在府里,太夫人那邊可知道了?」

碧梧點了點頭,回道︰「奴婢在廚房里听到的,太夫人已經趕過去。」

太醫診脈時說是脈象穩定,應該不會自然滑了胎,沈姨娘她雖沒有見過,但平日里听人說起,都提到她為人穩妥循規蹈矩,這樣的人既然查出有孕必定是萬分小心的才是,怎麼會好好的突然便滑胎了。

「你去看看,是因為什麼事滑胎了。」

析秋平日對府里各房的事,若是知道了便听一听,但並不熱衷打听,除非事關四房才會讓碧梧去打听,今兒她這樣的反應,倒讓春雁和碧梧愣了一愣。

「夫人。」春雁也遲疑的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析秋擰了眉頭回道︰「沒什麼,不過問一問,府里頭難得有個好消息,太夫人也很高興,如今又沒了她難免心里失落。」

春雁點了點頭,沒有多想。

一刻功夫,碧梧回來了,回道︰「昨天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今天早上起來就有點見紅了,這會兒太醫沒來也查不出什麼問題來。」

析秋听了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對阮靜柳道︰「你既然在府里,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吧,有你在也能安一安太夫人的心。」

阮靜柳想了想,點頭道︰「好,我隨你去看看。」

析秋便換了衣裳和阮靜柳一起去了二夫人房里,吳媽媽正在院子里和吩咐著什麼,見析秋過來便迎了過了︰「四夫人。」又看到阮靜柳︰「張醫女。」

「吳媽媽。」析秋朝吳媽媽點了點頭,問道︰「人還好吧?怎麼好好的便滑胎了呢。」

吳媽媽點頭回道︰「有些可惜,不過好在人沒有大礙,就是一直在哭……早上起來什麼也沒有吃便見了紅,現在也說不好,只能等太醫來了診了再說。」析秋听著嘆了口氣,回頭看向阮靜柳對吳媽媽道︰「正好張醫女在,一起進去看看吧,如今身子沒了,養著身子才是關鍵。」

吳媽媽眼楮一亮,點頭道︰「那有勞張醫女了。」

阮靜柳點了點頭,和析秋隨著吳媽媽進了沈姨娘的小院里。

太夫人坐在正廳里,臉色有些沉冷,底下跪著一個婆子兩個丫頭,析秋走過去道︰「娘,靜柳姐來了,她醫術好讓她去看看吧。」

太夫人抬頭看向阮靜柳,點頭道︰「那有勞了。」說著對吳媽媽道︰「帶張醫女進去。」

房間里有隱隱的哭泣聲傳來。

不管是不是妾室,有了蕭延亦的子嗣太夫人自還是高興的,如今又沒了她怎麼能不生氣,指了一邊的椅子讓析秋坐,她又轉頭對一邊穿著秋香色比甲的媽媽吩咐道︰「帶下去,仔細盤問。」

那婆子點頭應是,便出門喊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將人帶了下去。

太夫人端了茶長長的嘆了口氣,析秋也嘆了氣安慰道︰「娘,沈姨娘還年輕,往後還會有的,您也別氣傷了身子。」

「唉!」畢竟是二房的家事,太夫人也不好和析秋這個做弟媳的說太多,析秋也不好過多去議論,只能去勸太夫人。

阮靜柳走了出來,看了眼析秋,對太夫人道︰「脈象穩定,仔細養著便無妨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恰巧太醫來了,吳媽媽又引著太醫去給沈姨娘診脈,結果和阮靜柳說的並無出入,太夫人沒有多說什麼,便讓吳媽媽領太醫到她院子里去喝茶,正要出去卻在門口踫到藤秋娘。

「太夫人。」藤秋娘進來緩緩朝太夫人行了禮,又轉頭朝析秋蹲了蹲身子,喊道︰「四夫人!」

除了臉色不大好以外,和往常並無區別。

析秋想到她前日她去找自己時的樣子,這兩日她有連著跪在凌波館外,此刻的情緒卻是這樣的正常,她擰了眉頭去看藤秋娘,就覺得她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

太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們一個院子里住著,進去看看她吧,也勸一勸省的她胡思亂想。」

「是!」藤秋娘應是,便起了身子朝房里走去。

太夫人凝眉頭看了眼藤秋娘的背影,目光有著讓人難以察覺的凜厲。

析秋又陪著太夫人進去看了沈姨娘,如碧梧所說,沈姨娘確實貌美,比藤秋娘多了份爽利比二夫人多了份柔弱,魅中帶柔卻又端莊識禮,原是哭成淚人樣兒,見太夫人進去,她便抹了眼淚坐起來要給太夫人和析秋行禮,太夫人擺著手道︰「不用多禮了,你好好養著身子吧。」

沈姨娘眼楮紅紅的垂頭道︰「是!」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沈姨娘貼身的丫鬟錦繡。

析秋朝沈姨娘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便扶著太夫人回了房里。

大夫人已經在院門等著,見太夫人回來便迎過來扶著另一邊,勸道︰「她們年紀輕,也沒的多少顧忌,一時也難免疏忽大意,您也寬寬心子嗣總會是有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延亦的子嗣的怎麼就這麼艱難!」太夫人也紅了眼楮,喃喃的在稍間的八步床上坐了下來,大夫人道︰「好在年紀都小,過些日子還會有的。」

也不能說什麼!

析秋陪著太夫人坐了會兒,便和大夫人一起各自回了房。

太夫人便對吳媽媽道︰「將太醫請來。」吳媽媽轉身去一直等候的太醫請了過來。

「可能查出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落的胎?」

太夫人擰了眉頭回道︰「從脈象上看看不出來,姨娘喝的茶我也看過,仔細問過她這兩日的飲食,她很謹慎,進口的東西都是平日常吃的,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常常在各府走動,又和宣寧侯府常來常往,便是太夫人不說,他也知道問的是什麼。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太夫人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喃喃的點了點頭︰「有勞您了。」

太醫回了禮,便由紫薇送了出去。

吳媽媽拿了藥服侍太夫人服了,太夫人支著額頭,閉目沉吟了半晌,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承寧回來了沒有?」

「去接的人還沒有回來,應是沒有。」

太夫人听著便點了點頭︰「等她回來讓她去辦吧,畢竟是她房里的事。」正說著,二夫人急匆匆從外面進來,一進門便道︰「娘,我早上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滑胎了呢,太醫怎麼說?」

說著走過去坐到太夫人的身邊,太夫人攜了她的手道︰「你也別著急,張醫女和太醫都瞧過了,也沒什麼大礙,說是胎位本也有些不穩,又加上走路走的急了些……」

「唉!」二夫人嘆了口氣︰「我今兒還在宮里和祖母說起府里的事,說是沈姨娘懷了身子,祖母還賞了兩枝五十年的人參帶回來,讓她好好養著呢。」

「這也是她的命!」太夫人嘆道。

待二夫人離開,太夫人和吳媽媽道︰「我瞧著承寧身邊的紫檀不錯,不如先開了臉放在房里吧。」

吳媽媽知道,太夫人是真的著急了。

不管嫡子也好,庶子也好,開枝散葉才是重中之重,即便是二夫人將來沒有子嗣,也能接過來養在房里,和嫡出的也沒多少分別。

紫檀吳媽媽見過,為人機靈也很穩妥,又是二夫人帶來的也不算駁了二夫人的面子。

「就是不知道二夫人會不會?」吳媽媽有些遲疑的道,太夫人擺著手︰「她向來會做事,況且,這是府里頭等的大事,她也該有輕重才是。」

吳媽媽沒有說話,又道︰「您看,沈姨娘那邊,要不要再把錦繡姑娘喊來問一問?」

「不用了。」太夫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對吳媽媽道︰「去把延亦找回來。」

吳媽媽點頭應是出了門。

析秋這邊和阮靜柳靜靜走在路上,過了許久阮靜柳道︰「……她的身體很好。」

析秋听著便是一愣,看向阮靜柳問道,阮靜柳回頭看著她淡淡點了點頭。

析秋擰了眉頭,臉色也微微一變。

她突然停了腳步,碧梧跟在後面便突然撞在她身上,模著鼻子碧梧退開一步,歪著頭問析秋道︰「夫人,怎麼沒有人去查沈姨娘為什麼滑胎呢。」

碧槐听著就立刻捂住她的嘴巴,怒斥道︰「你怎麼一點記性不長,真該撕了你這嘴才是。」

碧梧訕訕的閉了嘴,她說的又沒有錯,廚房里頭那些婆子常常偷偷議論哪個府里妾室自殺,哪個府里夫人流產,但凡這些事都是府里頭的丑聞,都有利益爭斗才會如此,太夫人怎麼就問也不問,就將這事兒帶過去了?

阮靜柳回頭看著碧梧,就失笑的搖頭,指著碧梧就對析秋道︰「你身邊怎麼就留了這樣的丫頭。」

析秋也笑著搖頭,點了點碧梧的額頭︰「她也不是沒有分寸!」碧梧就立刻點頭不迭回道︰「是,奴婢心里清楚什麼話該在什麼人面前說。」說著高興的看和析秋︰「就夫人最了解我了。」

阮靜柳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和析秋往回走,她壓著聲音道︰「單從脈象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但以她的身體,若非有別的原因,應不會突然滑胎才是。」

也就是說,沈姨娘滑胎的事必然是有原因的,可到底是她無意造成的還是有人暗中加害的,現在她不敢下結論。

可是正如碧梧所說,太夫人的態度讓她很奇怪,隨意問了沈姨娘身邊的人,便帶了過去。

仿佛有什麼自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讓析秋沒有抓住。

卻是隱了心思,和阮靜柳都沒再說話。

送走阮靜柳後,析秋第一次親自帶著人去外院接敏哥兒和鑫哥兒,三個孩子背著書包圍著析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鑫哥兒道︰「四嬸嬸,您怎麼會來接我們?」

「四嬸嬸想我們鑫哥兒了。」析秋笑著彎腰將瘦瘦小小的鑫哥兒抱起來︰「四嬸嬸給鑫哥兒準備了最愛吃的點心,一起去四嬸嬸那邊吃好不好?」

鑫哥兒笑眯眯的點頭回道︰「好!」晟哥兒不依扯著析秋的衣袖,撒嬌道︰「四嬸嬸偏心,四嬸嬸偏心。」

析秋笑著模了模晟哥兒的頭,回道︰「怎麼能漏了晟哥兒呢,自是全部都有的。」

鑫哥兒身後跟著的女乃娘,便笑著上來對析秋道︰「四夫人,讓奴婢抱著吧,鑫爺沉!」

鑫哥兒很瘦個子也比敏哥兒小,抱在手里也沒有多少分量。

「沒事。」析秋看了眼女乃娘,笑著問道︰「你是**府了挑來府里的,還是太夫人從外面請的,叫什麼名字?」

女乃娘便笑著回道︰「奴婢是從**府里來的,和侯府簽了五年的約,奴婢叫采琴。」析秋听著點點頭,便走便和女乃娘閑聊︰「那你是哪里人,家里一共幾個孩子,你在府里家里的孩子怎麼辦?」

采琴回道︰「回四夫人的話,家里一共兩個孩子,大的六歲,小的和鑫爺一般大,如今都有婆婆照看著的。」

析秋點了點頭,笑著道︰「嗯。」又回頭看了眼另外兩個孩子身後跟著的女乃娘和丫頭,道︰「辛苦你們了。」

四夫人常常和幾個孩子玩在一處,三個女乃娘包括各自身後的跟著的丫頭對四夫人並不陌生,听著就笑眯眯的回道︰「不辛苦!」

析秋笑笑,又轉頭去和鑫哥兒說話︰「你知道敏哥兒每天早上起來,圍著院子跑步嗎?」鑫哥兒自然知道,便點頭道︰「知道,知道!」

他也想跑,可是祖母不讓!

析秋又笑著道︰「祖母不讓鑫哥兒跑步是不是?」鑫哥兒點頭,析秋又道︰「那四嬸嬸教你別的強身的法子好不好?」

鑫哥兒一愣,隨即高興道︰「好玩嗎?」晟哥兒也喊道︰「我也要,我也要!」

析秋就笑著指著花園,對幾個孩子道︰「看到花園了沒有。」幾個孩子點頭,析秋又道︰「以後每天放館,只要不下雨你們便圍著花園走一圈,不用太快慢慢走就行。」

兩個孩子一听只是走路,就都癟了嘴,析秋看著他們不樂意的樣子,就將鑫哥兒放在地上,蹲下來對幾個人道︰「不要小看走路,等過段時間一圈再變成兩圈,再過些時間增加到三圈……我們比比看,誰能走的最多卻不會感覺累,到時候四嬸嬸另外有獎勵,不過,前提是只要覺得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不可以勉強。」

鑫哥兒身體不好,平日里都是小心伺候著,就是動靜大了大家也都跟在後面提心吊膽的,慢走是最溫和的辦法,不但能循序漸進也不會過激運動影響鑫哥兒的身體。

本來覺得無趣,但析秋這麼一說,仿佛添了些神秘的色彩,晟哥兒立刻拍手道︰「我一定比鑫哥兒和敏哥兒走的快走的多!」

敏哥兒也在一邊樂著笑,鑫哥兒就不服輸的道︰「我也不差!」說著就拉著析秋的手︰「我們現在就走,我肯定比晟哥兒走的快走的多。」

「好!」析秋笑著一手牽著鑫哥兒一手牽著敏哥兒,又轉身吩咐晟哥兒的女乃娘牽著他︰「那我們今天就試試。」

話落,晟哥兒就撒開女乃娘的手跑了出去,析秋拉著鑫哥兒不讓他跑,囑咐道︰「你若是跑,那我們就回去罷。」又對晟哥兒道︰「說好是走,跑了可不算。」

晟哥兒就乖乖的走了回來。

一行人果真圍著花園走了一圈,析秋又帶著三個孩子回房里吃了點心,才讓春柳送鑫哥兒和晟哥兒回去。

讓冬靈帶著出了一身汗的敏哥兒去洗澡,她自己也洗了個熱水澡。

等出來時,蕭四郎已經回來了,析秋一愣問道︰「四爺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沉,析秋坐在他對面問道︰「怎麼了,可是朝堂的事不順?」

蕭四郎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也沒有。」說著一頓還是道︰「原是在宮里,但太後娘娘突然宣了聖上去,我和韓承,錢文忠便先出宮了。」

析秋沒听出什麼事,但蕭四郎能說出來,想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她傾身听著,就听蕭四郎道︰「到外院時,沈季就追了過來,說是太後娘娘的宮里頭碎了一個天寶梅瓶,她一直喜歡的緊,這會兒到處尋不著,正著急。」

析秋一愣,面露凝重道︰「四爺的意思是,太後娘娘喜歡的那只梅瓶,正好是藤家的?」

蕭四郎面露贊賞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怎麼會這麼巧?藤家的事正是風頭浪尖之時,太後娘娘卻在這個時候要去尋藤家進宮里的梅瓶!

「聖上怎麼說?」析秋問道。

蕭四郎回道︰「我一會兒還要去宮里,聖上的意思還不清楚。」

析秋注意到,他還依舊穿著朝服未換。

析秋想了想,還是將沈姨娘的事和蕭四郎說了︰「皇後娘娘那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畢竟是從沈家過來的人。」

蕭四郎也沉了臉,深思的坐在哪里。

正說著,春柳隔著簾子對析秋道︰「夫人,武昌伯夫來人了,是沈太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直接去了二夫人院子里,說是听說沈姨娘落了胎,特意過來瞧瞧。」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長寧公主果然還是知道了。

明日皇後娘娘那邊是不是也會派人來呢。

蕭四郎站了起來,對析秋道︰「你早些睡,我可能會遲些回來。」析秋擰了眉頭道︰「飯菜已經備好了,四爺用些再去吧。」

「無妨。」蕭四郎笑著道︰「這頓飯便讓聖上管了。」

藤家興衰如今與宣寧侯並無多大的關系,蕭四郎更在乎的是,藤家手中的漕運,漕運從小隱射到大周的市舶司設立,到聖上重開海禁,重開海禁福建那邊就有可能再次面對倭寇的事情,雖然當年蕭延炙的死並非倭寇所為,但事情卻因倭寇而起。

海禁,對宣寧侯府來說,並不單純的只是一項國策。

更多的是對蕭延炙的緬懷和聖上對蕭家在海禁的事情上的態度和重用與否。

第二天,皇後娘娘身邊的內侍果然還是來了,析秋去前面領旨,皇後娘娘賜了許多補品給沈姨娘,沈姨娘身為妾室不能出面領賞,便由二夫人代領。

二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內侍笑著對二夫人道︰「皇後娘娘說了,沈家的閨女就有勞二夫人多多照顧了。」

一個妾室,再是身份尊貴又如何,妾依舊是妾,皇後娘娘這樣不亞于是打了二夫人一巴掌。

二夫人笑著道︰「這是自然。」說著笑著要去送內侍,卻是突然身體一顫暈了過去。

太夫人面色一變,這邊紫檀已經眼捷手快的扶住二夫人。

院子里亂作了一團。

胡總管去送皇後娘娘身邊的內侍,內侍臉色先生驚訝,繼而有些訕訕的隨著胡總管出了院子。

------題外話------

有的事兒不激烈,但已經在告訴你,它來了……

話說︰熱烈祝賀【秋心自在含笑中】生日快樂…其實是昨天,但素昨天我看到時候就已經更新了,所以今天補上。撲倒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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