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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秋幾人在門口站定,露出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

房里的哭泣聲越發的大,哽咽著道︰「大女乃女乃,奴婢自小在府里服侍,如今也到了年紀了,求求您把奴婢放出去吧,奴婢……奴婢沒臉在府里待了。」

析秋愣住,這聲音……

是代荷。

她一直在大太太身邊,這幾年也是得力的大丫頭,怎麼好好的求了要放出去?

佟析言眼底露出嘲諷之色,嘴角微勾轉頭去看佟析硯。

佟析硯臉色一僵,本來停住的腳步反而變快了一分,她大步進去,喊道︰「大嫂。」

房里的哭泣聲戛然而止。

析秋無奈,也只能跟在後面進門。

有小丫頭迎出來,替三人打起簾子,析秋隨著佟析硯進門。

就見江氏正端坐在炕上,朝她們三人笑著道︰「怎麼這會兒來了,父親那邊可去過了。」又回頭對邱媽媽道︰「快去給三位姑女乃女乃泡茶,三姑女乃女乃喜歡老君眉,四姑女乃女乃喜歡紅茶,六姑女乃女乃愛喝龍井。」

邱媽媽笑容滿面的應是而去。

沒有看到江夫人!

析秋幾人朝江氏行了禮,析秋笑著道︰「大嫂不用忙了,我們坐坐便走!」

幾個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就看到代荷正側著頭在一邊飛快的抹著眼楮,又避不開只得尷尬的朝三人行了禮,喊道︰「三姑女乃女乃,四姑女乃女乃,六姑女乃女乃。」

佟析硯深看了眼代荷,她是母親身邊的丫頭,如今卻跑到大嫂這邊來哭訴,難不成還是母親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不成!

佟析硯微有不悅!

「代荷這是怎麼了,眼楮紅紅的。」佟析言滿臉關懷的樣子,笑著道。

如今王姨娘沒有了,一日大太太在世她對這個娘家也不指望什麼,所以越發不用顧忌著誰。

代荷臉色一僵,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江氏卻是目光一轉,笑著道︰「她娘家的老子得了病,這會兒一口氣吊著呢,她想出府服侍老子,可大太太身邊又缺不得人,所以就求到我這邊來了。」說完,又看著代荷道︰「你去忙著吧,你一向是母親得力的人,房里頭的事也離不開你,家里頭的事回頭我讓人替你跑一趟,送些銀子回去,旁的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一心伺候著太太,總有你好處的。」

佟析言冷笑,都病成這樣了早該死了了事,還想著把身邊人開了臉,難不成大老爺還能留在房里多看你一眼不成!

「是!」代荷滿臉死灰的應是,朝各人行了禮,匆匆出了門。

邱媽媽帶著小丫頭奉茶上來。

佟析硯情緒也低落下來,想到大太太的身體,如今代荷又撇了大太太和江氏求情,便沒了說話的興致,在江氏這邊沒說幾句話便提前出了門︰「我去看看母親。」

江氏讓邱媽媽送佟析硯出門。

佟析言則是冷笑著在一邊喝茶。

析秋和江氏道︰「如今瞧著還未顯懷,大嫂可有什麼反應。」江氏听著就嘆氣道︰「也不知是不是頭一胎,前些日子還好,就這兩日開始,聞了什麼都覺得難受,連苦水都能吐出來,我現在連門都不敢出,莫說吃東西,喝水也不行!」

「這怎麼行,如今可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析秋擰了眉頭,擔憂道︰「可請了大夫瞧過,大夫怎麼說。」

江氏說著,也不知是不是聞到佟析言身上的香粉味兒,掩著口鼻又彎腰在一邊干嘔起來,邱媽媽趕緊端了痰盂放在她面前,給她順著後背,怕兩位姑女乃女乃誤會連忙解釋道︰「許是我剛剛去了廚房,身上有味兒。」說著心疼的看著江氏︰「快喝口水壓一壓。」

江氏干嘔了半天,臉色已經發白,人靠在邱媽媽身上擺手道︰「不用,喝了還要難受。」

佟析言看著她的樣子,就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落掉的孩兒,臉色越發的黯沉下去,析秋看了她一眼心里嘆了口氣,就見佟析言已經站了起來,笑著道︰「房間里人多,我先出去等六妹妹吧。」又看向江氏︰「大嫂好好歇著。」

江氏聞不得香味兒,可又不能趕佟析言走,現在她自己想出去,她便沒有出聲挽留,就去吩咐小丫鬟︰「陪著三姑女乃女乃在院子里轉轉,前面角落里種了月季這會兒也開了。」

佟析言朝她點點頭,便出了門。

江氏嘆口氣,回析秋道︰「大夫請了好幾位,說的都是差不多,開了藥吃了不過卻是沒什麼作用,只說過了這兩個月就能好些,仔細著點對身體倒無大礙。」

孕吐對身體是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若吐的厲害又不能進食,營養難免就供給不足影響胎兒發育,析秋想了想道︰「若不然回頭請了太醫回來瞧瞧,他們慣常給宮里的娘娘診脈,總有些外面不常有的經驗才是。」

江氏擺著手道︰「太醫請了,也給了法子,倒是好了兩日,今兒可不又開始了。」

析秋也沒了辦法,愁容滿面的看著她,叮囑道︰「這不管吐不吐,可您還是得吃,不究好賴吃點才是!」也只有這個笨辦法了。

「嗯。」江氏點頭虛弱的笑道︰「我娘也這樣說,吐了便再吃,總能留些在肚子里才是!」

說了幾句,析秋站起來對江氏道︰「您快歇會兒,父親那邊也沒什麼事,我去姨娘那邊看看。」

江氏知道她每每回來都要去看望夏姨娘,便讓邱媽媽送她出門。

出來時,佟析言破天荒的還在院門口等她,析秋一愣,暗暗驚奇。

佟析言就冷眼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在了前頭,她身邊跟著的面生丫鬟就自動的退到了一邊,析秋看到那個丫鬟就想到佟析言身邊的柳枝和秀雲,那日去武進伯府時,柳枝是懷了身孕關了起來,秀雲梳了婦人髻像是通房,如今她身邊貼身的丫頭又換了,不知道秀雲怎麼樣了。

她沒問佟析言什麼事,便帶著碧槐碧梧走在後面,到了大太太院子前面的小花園,佟析言忽然轉頭過來看著她,想說什麼又停住,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驀地一揮衣袖轉身就快步走了。

像是想說什麼,又拉不下面子。

析秋愕然,看著佟析言快步進了正房里。

碧梧就擰了眉頭問道︰「三姑女乃女乃這是怎麼了,奇奇怪怪的。」她說完,析秋就轉頭過來看她,笑著道︰「這要靠你了!」

「夫人!」碧梧就嘟了嘴道︰「難道又讓奴婢去打听?」

析秋就挑著眉頭點了點頭,碧梧就認命的嘆氣︰「好吧!」碧槐就在一邊冷了臉看著她道︰「夫人讓你辦點事怎麼就這樣難,快去!」說著一頓又道︰「打听了就去馬車上,將我們給錢媽媽帶來的點心拿出來送去。」

她們一起進府,感情比起旁的人要親厚許多。

碧梧應了一聲,朝析秋行禮道︰「夫人,那奴婢去了。」析秋就點了點頭道︰「不要太張揚了。」

碧槐看著碧梧離開,就上來和析秋道︰「奴婢特意給錢媽媽帶了些點心,原是想跟夫人說的,這一路來竟是忘了,是奴婢粗心了。」

析秋無所謂的擺手道︰「你們自己的事自是可以自己拿了主意,哪里有錯不錯的。」她若不想讓自己知道,待會兒偷偷送了就是,也沒必要當著自己的面讓碧梧送去。

碧槐心思重,但這些日子看下來,她也是一根筋認定了誰,就一門心思的對誰好。

碧槐跟著析秋後面,便去了東跨院。

夏姨娘房里格外的熱鬧,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正位上,穿著天青色對襟褙子清淡素雅的夏姨娘,她的左手邊坐著的是穿著桃紅廣袖撒花褙子,如同三年前一樣舉手投足皆是風情的羅姨娘,羅姨娘對面則是梳著圓髻穿著絳紅色滾金邊立領褙子的梅姨娘,三個人正說著什麼,滿室的歡笑聲。

「六姑女乃女乃來了。」梅姨娘第一個看到析秋,立刻便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出了門︰「剛剛還在和兩位姐姐說起您,趕巧您就到了。」格外的熱情。

析秋笑著點頭道︰「梅姨娘。」

夏姨娘也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眼底還有濃濃的心疼之色,析秋知道她一定是為了前些日子胡家的謠言,和隨後不斷的河東獅,無才無德之類的傳言替她擔心,析秋滿臉的笑容,點著頭喊道︰「姨娘!」

夏姨娘迎過來,不動聲色上下仔細打量一邊,直到確認她沒有瘦,沒有憔悴精神也不錯,才放了心點頭道︰「快進來坐!」

析秋進了門。

「六姑女乃女乃。」羅姨娘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容滿面的看著她,嘆道︰「三年不見,六姑女乃女乃已經長成了大美人了。」

析秋笑看著她,笑道︰「姨娘也是,三年不變反而越發的年輕了。」

羅姨娘咯咯的笑了起來,她身後立著的素錦就笑著道︰「六姑女乃女乃可不能夸我們姨娘,否則她又要高興個半天,當自己十八歲呢。」

素錦比三年前出挑了不少,舉手投足也沉穩了許多。

「就你話多!」羅姨娘格外的高興,王姨娘去世了,大太太病成這樣,她現在回到府里,只覺得佟府上頭的天都比以前藍了不少,心情格外舒爽。

她去看析秋,就想到以前說的話,她果然沒有看錯六小姐。

她不禁為當初自己做出幫她的決定而高興,這個府里即便她嫁出去了,將來在家里能有說話權的人,定然還是這位從小小庶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還在不斷進步和變化的佟六小姐。

大家各自笑著坐了下來,羅姨娘笑著道︰「京城可真是冷,若是在永州這月份可早換了春裝了……我都有些不適應了」

「永州是江南,氣候濕潤春天來的也早些。」夏姨娘笑著道︰「不過再有幾天我們也要換春裝了。」

羅姨娘點頭應道︰「回來了也有回來的好處,這以後冬天也就不冷了!」夏姨娘掩面而笑。

三位姨娘只有梅姨娘沒有去過永州。

而析秋還未出過京城,別的地兒,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夏姨娘和羅姨娘說了幾句,兩人就停了話,夏姨娘轉頭問析秋︰「敏爺可帶回來了?」析秋笑著回道︰「和三弟七弟去玩了。」

夏姨娘點頭笑道︰「我給他做了幾件直綴,鞋子是秀芝做的,回頭你一並帶回去。」

「好!」析秋笑著點頭。

「我這里也有。」梅姨娘突然道︰「前些日子閑著,也就了幾件衣裳和幾雙單鞋,就是比起夏姨娘的針腳有些粗糙,六姑女乃女乃要是不嫌棄一並帶回去吧。」

這個梅姨娘,真是看不出竟是這樣八面玲瓏。

果然,羅姨娘就深看了一眼梅姨娘,蕭家可不只有敏哥兒一個,還有大姑女乃女乃留下的鑫哥兒,夏姨娘單獨給敏哥兒做衣裳還說的過去,可梅姨娘單獨做就有點太明顯了。

她想到還未定親事的八小姐,看來是真的著急了。

羅姨娘目光一轉,就站了起來,笑著道︰「你們母女說說話,我這會兒房里的東西還沒收拾齊整,就先回去了。」

夏姨娘陪著站起來,點頭道︰「中午來我這里吃飯吧。」羅姨娘點頭︰「姐姐這頓怎麼也免不了的。」

析秋朝羅姨娘點點頭,羅姨娘便帶著素錦出了門。

羅姨娘一走,梅姨娘便是想留下也再難坐的住了,她站起來笑著道︰「那我也會去了,廚房里還給大女乃女乃炖了東西,我去瞧瞧。」

「那我就不送了。」夏姨娘依舊是將人送到門口,析秋笑著打招呼,房間里便剩下夏姨娘和析秋。

析秋過去攜了夏姨娘的手,兩人就進了臥室里說話,秀芝重新給析秋泡了茶端進來,便關了門守在門口。

夏姨娘就急急的問道︰「胡家的事,我心里惦記著,可你不回來我也總不能日日讓人去侯府里問,只能讓秀芝出門在街上听听旁人說的話。侯府里沒什麼話傳出來吧?」

「沒有。」析秋笑著道︰「府里頭沒人去說這事兒,便是有也是私下里,我听不到便隨他去了,難不成還能管著別人的嘴,不讓人說話!」

夏姨娘嘆氣回道︰「說的也是。」又道︰「太夫人和四姑爺呢,還有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是個什麼態度。」胡家的事情過去了,蕭四郎立誓不納妾,外間都說析秋是河東獅,管著相公不納妾,這樣的名聲雖不好听,可若是四姑爺親口說的,夏姨娘還是喜大過憂。

但是外面的人覺得是析秋管著四姑爺,可不知道侯府里頭,太夫人和幾位妯娌又是如何想的,若是也這樣想,那析秋在府里的日子,難免會磕磕絆絆。

「娘之後沒有再提這事,大家面上看著是沒當回事兒,況且,胡府的事兒大家也都知道,想來也沒什麼讓人詬病去說的。」

夏姨娘還是不放心,可不放心她也不做什麼,只得收了心思點頭道︰「只要四姑爺對你好,太夫人疼你,妯娌間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這可是女子一生所追求的東西,夏姨娘自己從來沒有奢望過,到她這里卻強求的這樣多,析秋明白她的苦心,笑著點頭道︰「我仔細過自己的日子,禮數上也不失了旁人的,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夏姨娘連連嘆道。

析秋又道︰「七弟說明年再考府試,等他考了功名娶妻生子,我瞧著您可不得日日跟著操心。」

說到佟敏之過了縣試,夏姨娘臉上就露出笑容來,點頭道︰「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貴,只要他平平安安,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再娶妻生子過的平安順遂,你再和四姑爺生了子嗣,我這一生就別無所求了。」

析秋笑著歪在夏姨娘的懷里,點頭道︰「如若您能再為我生個妹妹,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你這孩子。」夏姨娘紅了臉嗔道︰「竟是打趣我!」

析秋就小聲問道︰「父親昨晚回來,可是歇在您這里?」夏姨娘一愣,紅了臉搖頭道︰「原是要來的,可半道被房媽媽請去了。」說著一頓又道︰「我瞧大太太的意思,想是要給代荷開了臉。」

原來如此!

代荷剛剛哭的那樣傷心,恐怕就是和這件事月兌不了干系。

她將剛剛在江氏房里听到的和夏姨娘說了一遍,夏姨娘听了就感嘆道︰「當年紫鵑和彩陶也正是因為這事,死的死趕的趕……」

析秋也沉臉,代荷去求江氏,江氏畢竟是兒媳,大太太房里的事她哪里能去管,能說的也不過勸勸罷了!

又說到開店鋪的事︰「你多听听四姑爺的意見,他常在外面走動,比外面見識的多。」

析秋點頭應是,夏姨娘又道︰「張醫女就一直留在京城不回通州了?」

析秋就想到春雁說的話,想了想道︰「瞧她的意思,應是這樣。」夏姨娘就嘆氣道︰「她也是命苦之人啊。」

中午在正房里吃過飯,大老爺將析秋喊去書房,指了對面的椅子讓她坐,又仔細打量了她,微笑道︰「氣色還不錯,大都督還好吧?」意有所指。

他是父親,自然不能和夏姨娘那樣,和析秋什麼都能說。

析秋垂頭回道︰「讓父親擔憂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很好,還是每日上朝忙朝事,不過這些日子因為軍中操練的事有些忙碌。」

「這是大事。」大老爺點頭道︰「聖上想要閱兵是好事,也能趁此機會整頓整頓五軍營和西山大營,兩處軍營頹敗之象實不忍睹。」

和蕭四郎的說的一樣。

析秋點頭應是。

大老爺有些不習慣和女兒談政治,便轉了話題問道︰「太夫人和侯爺還好吧?」析秋點頭回道︰「太夫人身體很好,侯爺也很好。」說著一頓,就將府里請了西席後,幾個孩子的表現和大老爺說了一遍︰「以前鑫哥兒背誦詩句,常常要用上半日的功夫,這會兒有宋先生在,千字文都能背到九十句了。」

大老爺听著滿臉的笑容︰「這孩子,真有些像你大哥。」外甥像舅!

析秋其實沒覺得像,但大老爺這樣說,她便笑著點頭道︰「嗯,性子也好,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太夫人疼愛的緊。」

「那就好,那就好。」大老爺說著臉上露出淡淡的愁容,對析秋吩咐道︰「他在府里,雖是有太夫人照料,本也輪不到我擔心,可他的身體自小就不好,你在他身邊也多加看顧些。」

「這是一定的。」析秋點頭應道︰「她喊我嬸嬸,可也是大姐留下的血脈,我定然會盡力照顧。」又道︰「有太夫人在,父親也不用擔心。」

大老爺點點頭,沉吟了半日面露猶豫後,還是轉了話題︰「敏哥兒雖是庶子,但也是大都督的孩子,你也該用心照顧,不能厚此薄彼了!」

是想問二夫人有沒有子嗣,侯爺對世子一位有沒有定奪吧。

即便是大老爺,面對自己的親外孫,也難免不生出擔憂啊。

他沒有說,析秋也沒有去提,便笑著點頭應道︰「女兒謹記父親教誨。」說完又道︰「府里頭如今也就三個孩子,這麼多人,倒也不用我多費心思。」

算是側面告訴大老爺,二夫人並沒有子嗣。

大老爺就驚訝的看了析秋一眼,見她正淺淺的笑著,他又露出欣慰之色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為父就放心了。」

父女兩人又說了府里的事,析秋就想到蕭四郎前幾天的囑咐,想了想還是決定稍後去問佟慎之,她作為女兒便是問了,估計大老爺也不能和她深談自己的理想抱負,心里的打算。

等從大老爺這邊出來,她又找了佟慎之,將蕭四郎的話轉述了一遍,佟慎之點頭道︰「我知道了,等過兩日問了父親,我便讓人帶話給你。」

析秋點頭應是,府里有兩個得力的姑爺,佟慎之也能出力了,大老爺不過是因為當初二老爺的事給聖上留了些不好的印象,他本身也沒有做什麼事,想必只要有人從中周旋後,留京的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我等大哥的信。」析秋笑著道︰「我去找大嫂說說話。」

佟慎之便點了點頭去了書房,蔣士林和任雋還在那邊。

下午蕭四郎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大老爺顯得很高興,和蕭四郎喝了很多酒,蕭四郎面不改色陪著,蔣士林在一邊給大老爺斟酒,佟慎之則是坐在一邊陪酒,反倒是任雋被冷落在一邊,時不時去看蕭四郎,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可一旦蕭四郎酒杯空了,他又會得了空隙去添酒。

有些刻意討好的樣子。

析秋不由暗暗驚訝。

等晚上回府,碧梧見蕭四郎進去梳洗,才將下午打听的事說給析秋听︰「听說三姑爺酒樓里好像出了什麼事,像是死了個什麼人,那家人也頗有來頭,正鬧著呢,還要去告御狀。」碧梧說著又道︰「旁的事那小丫頭也說不清楚!」

酒樓明面說的是任雋開的,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這里頭還有榮郡王一份,若是出了事想必榮郡王也不會坐視不管,怎麼看佟析言和任雋的樣子,分明就是有求于蕭四郎呢?

等蕭四郎出來,析秋便直接去問他︰「醉仙樓出了事?」蕭四郎正端了茶要去喝,听著手一頓,看了析秋一眼,回道︰「死了一個客人,凶手是酒樓里的一個小廝,起了點糾紛錯手殺了人,凶手已經伏法了。」

析秋听了,依舊歪頭去看蕭四郎︰「不是說正鬧著,要去告御狀嗎?」蕭四郎表情一怔,忽然笑著道︰「御狀豈能想告便告的。」說完見析秋沒有說話,顯然在等他更深一層去說。

她相信蕭四郎沒有說話,但顯然是有意將事情淡化了,否則佟析言和任雋又怎麼會有那樣的態度。

說一半留一半!前兩天兩人才針對這樣的情況仔細談過,今天析秋怎麼也要把他這個習慣改過來。

蕭四郎目光閃了閃,便放了茶盅,拉了析秋的手坐在自己腿上,笑著道︰「那夫人想知道什麼,由你來問,為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析秋也失笑,便認真道︰「妾身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去問,還是四爺說吧。」

蕭四郎就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道︰「衙門已經定了案,凶手也已經認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夫人想知道什麼?」析秋就巴著蕭四郎的領口,問道︰「當時任雋在哪里?」

去醉仙樓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背景和關系,一個小廝和客人起了沖突,就有膽子去殺客人,想必滿大周也找不到幾個這樣的小廝。

蕭四郎一愣,隨即笑著刮了析秋的鼻子︰「真是精丫頭!」說著才道了實情︰「小廝確實是頂了罪,那客人便是任雋新娶的姨娘原配的相公,到醉仙樓里討說法,任雋想要賠錢,怎奈那人只要自家的娘子,兩人便起了爭執……」

不但搶了人,還將那人殺了。

析秋氣憤,一瞬又冷靜下來,又覺得沒什麼可氣憤的,功勛貴冑出了人命官司,哪一個不是找人頂替了的,再說,就是他認了難道京衙還敢和包大人一樣虎頭鍘給斬了?

至于告御狀,若沒有從中相助,就是告到死也不可能成的了事。

她失笑搖頭,又問道︰「這件事和四爺有什麼關系?」

「嗯?」蕭四郎一愣,挑了眉頭道︰「那倒沒有,如今有榮郡王在撐著,也不用我去操心。」一頓又道︰「不過前幾日伯公爺下了帖子請我進府,說起這件事,伯公府負責把事壓下去,聖上面前讓我多遮掩遮掩,怕有人通過此事,尋伯公府的事端。」

原來是這樣,難怪任雋是這樣的態度。

「那四爺同意了嗎?不是說有榮郡王嗎。」析秋問完,就听蕭四郎回道︰「也不用我費心,對方這樣鬧不過是為了錢,伯公府只要賠的起錢,想必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只要對方拿了錢簽字畫押不予追究,便是有人一心想做些動作,也是不易!」

析秋听著就放心的點了點頭。

蕭四郎笑著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又道︰「明日開始我要去軍營,晚上回來的會比平日遲,你不用等我!」蕭四郎淡淡的道。

析秋點頭應是︰「知道了,四爺也注意身體,別累著!」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析秋親自給他泡了參茶,看著他喝完才放了他出門,又幫敏哥兒換了夏姨娘做的春衫,敏哥兒笑著道︰「母親,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找三舅舅,七舅舅玩?」

析秋笑著問道︰「你和喜歡三舅舅,七舅舅嗎?」

敏哥兒點頭笑著道︰「是,我不但喜歡三舅舅七舅舅,還喜歡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大舅舅,大舅母!」一口氣說了一串的稱呼,析秋笑著回道︰「等過些日子我就帶你回去。」說了又小聲交代︰「外祖母的稱呼,只有偷偷的喊,若是有人在敏哥兒可千萬不能這樣喊她知道嗎?」有大太太在,夏姨娘還不能稱為外祖母。

敏哥兒乖巧的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析秋摟著他,在他小臉上親了一口,滿臉疼愛的道︰「敏哥兒真乖!」

敏哥兒抿著唇笑了起來。

析秋卻是板了臉,假裝不高興道︰「咦……母親親了敏哥兒,敏哥兒是不是也要還禮呢。」

敏哥兒听著一愣,顯然沒有明白析秋所說的還禮是什麼意思。

析秋便笑著指了自己的臉頰道︰「敏哥兒也該親母親一個才是。」

騰的一下,敏哥兒小紅頓時紅了透頂,他垂著頭滿臉的羞澀,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

恰巧這時鑫哥兒和晟哥兒跑進了院子里︰「四嬸嬸,敏哥兒!」的喊著進了門。

敏哥兒長長的松了口氣,臉上的紅暈也一點一點褪去,偷偷用眼角去看析秋的表情。

「敏哥兒的衣裳真好看!」鑫哥兒羨慕的看著敏哥兒,他身體差要到四月初才能正經換了單衣裳,這會兒看薄薄輕便的衣裳格外的好看。

敏哥兒就轉頭笑著道︰「是姨女乃女乃做的,我也覺得很好看!」

鑫哥兒听著,臉色一僵去看析秋。

他和敏哥兒是同一個外家,析秋怕他多想,便笑著道︰「鑫哥兒也想要,那改天四嬸嬸給你做好不好?做一件和敏哥兒身上一樣好看的。」

鑫哥兒忙點頭不迭︰「好,我喜歡品竹色,四嬸嬸幫我做品竹色。」鑫哥兒還在孝期,穿衣多以素色為主,除非過年或是大的節日換了鮮亮的顏色。

析秋點頭應著,晟哥兒也拉著析秋的手︰「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每人都有!」

兩個人頓時開心起來,牽著敏哥兒的手就笑嘻嘻的出了門,敏哥兒一邊走就一邊回頭去看析秋,觀察她的神色。

去太夫人房里請安,太夫人問道︰「親家老爺身體還好吧?」

析秋點頭回道︰「很好,比起在年前人還顯的胖了些!」

太夫人就呵呵笑著。

回院子里,去後院的棚子里看過後,天益來了。

析秋笑著將他讓到正廳里坐著,天益接了茶謝過以後,就一鼓作氣的道︰「夫人,小人想好了,夫人讓小人去鋪子里幫忙是看的起的小人,小人決定去鋪子里,雖不懂藥理,但平日里在前堂跑跑腿的事還是會的。」

「你真的決定了?」這畢竟是一生的事,析秋不想強人所難反而害了他。

天益就很確定的點頭道︰「小人想清楚了。」

「那好!」析秋笑著道︰「明兒我去和四爺說,張醫女知道你能去必定很高興,其實也不能真讓你跑堂,這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我原是想著,既然做藥鋪就少不得要和各色的人打交道,可也總不能做一些零散的生意,可具體如何去做,卻也只有大概的意思,等請了張醫女來,我們再仔細商量商量看看,到時候交給你負責。」

是要和他商量,天益一頓臉上露出認真的樣子,點頭應是︰「夫人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析秋笑著點頭,天益偷偷看了眼析秋,暗暗去想春雁的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析秋明白他的意思,可這件事還只是還是要問一問春雁的意思,總不能強嫁了她。

晚上蕭四郎回來,她將天益的意思轉達給蕭四郎,蕭四郎自是不會去說什麼!

天益提前出府去鋪子幫忙的事就這麼定了。

等到了月底,茶葉鋪子騰了出去,析秋讓金大瑞找了工匠,照著析秋的意思將店鋪重新裝修,阮靜柳就每日下午到到府里來和她說鋪子里的進度,析秋這邊就愁著還缺了個掌櫃。

這天送走阮靜柳,竟是來了位不速之客。

析秋詫異的看著素錦問道︰「可是姨娘有什麼事?」

素錦站在房里,暗暗驚嘆房間里的擺設,說不上多華麗,但卻處處透著精致,她想到六小姐在府里的院子和當時過的日子,不由暗暗為析秋高興,又覺得自家的姨娘真的是能人,當初她便說六小姐將來定會不凡,如今真的被她說中了,府里頭幾位小姐,可不就是六小姐過的最好!

听說大都督對她及時疼愛還立誓不納妾,這是所有女人想要卻不敢想的,六小姐卻有這樣的福氣,而起侯府太夫人對她又好,幾位妯娌都是高門出身無論是談吐還是素養都是一等一的,自然不會有大的摩擦,這樣的日子,比起佟府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素錦心里想著,便听到析秋問話,她笑著道︰「是這樣的,姨娘說她原是想來見您,可她的身份也不好隨意出入,可您事忙也不能為了點小事請您回去一趟,便派了奴婢來。」

析秋點了點頭,素錦便又道︰「姨娘說也不是大事,說是听到您要和張醫女合伙開藥鋪,如今正四處找合適的掌櫃,趕巧姨娘認識一人,原先在永州就是在一家藥鋪里做掌櫃的,如果六小姐覺得合適,就把人帶來給您看看,他如今人也在京城呢。」

怎麼這麼巧,析秋笑著問道︰「這到是趕巧了,不知道此人是哪里人,年紀多大?」

「是永州人,姓羅,今年四十六歲。」

年紀剛好合適!

姓羅?羅姨娘也剛好姓羅,羅姨娘娘家當初牽連謀逆案不是已經沒了人了嗎。

素錦仿佛知道析秋所想,就笑著解釋道︰「羅六爺,和我們姨娘是隔房的堂兄妹,人品絕對可靠,不過卻是時運不濟,去年家里的長子意外死了,今年夫人又病逝了,姨娘見他孤苦失落,便稟了老爺將他一起帶到京城來,原是想接到府里養著,這不巧了正听說您缺個掌櫃,我們姨娘一想,他做了幾十年的藥鋪掌櫃,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幫上六姑女乃女乃,也免了他無所事事胡思亂想。」

若真是這樣,倒是位不錯的人選。

素錦說完就遞了羅姨娘親筆寫的介紹信給析秋,析秋點頭應了,道︰「這樣,你下午讓這位羅六爺去鋪子里找張醫女和束天益,讓他們見一見,若是他們覺得可以,我這里就沒事兒了。」

素錦便是眼楮一亮,點頭道︰「那我這就回去告訴姨娘,她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析秋讓春柳送素錦出門,便拆了信看過,讓碧槐把信拿去給天益,仔細交代過。

第二天阮靜柳進府來,笑著道︰「就定了羅六爺吧,人雖有些迂腐,但卻有經驗,做掌櫃綽綽有余。」

析秋笑了起來,總算放了心︰「那就等裝修好開張了,回頭我們選個日子。」阮靜柳就笑著道︰「我看也不用再選日子,就定了十二的日子。」

析秋也沒問她為什麼,兩人就敲定了開張的時間,回頭讓人去通知羅姨娘,素錦又來了一趟府里,滿口的感謝請析秋回府,羅姨娘要親自謝謝她。

正說著,春柳在外面道︰「大舅爺來了。」析秋一愣站了起來︰「快請進來。」

「那我先回去了,再去店里瞧瞧還缺什麼。」析秋點頭應是,又從炕頭的櫃子拿了個荷包出來交給阮靜柳︰「這里有五千兩的銀子,你先拿著用,若是不夠外面再想辦法。」

「你已經出了店鋪,就不用再出銀子了。」阮靜柳回道。

這麼年她四處游歷看診也常常不收診金,想必身上也不會有多少余錢,便笑著道︰「拿著吧,我們之間何必這樣客氣!」

阮靜柳想了想,就笑著接了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說著笑了起來。

佟慎之已經進了門,在院子里和張醫女點頭打了招呼,析秋笑著迎過去︰「大哥今兒休沐?」

「嗯。」佟慎之點了點頭,問道︰「敏哥兒去學館了?」

兩人進了房,春雁上了茶,析秋回道︰「是,要到申時才回來。」一頓又道︰「大嫂可好些了?」

「依舊那樣!」佟慎之淡淡說了,便直奔主題︰「……父親的意思,應是想要回翰林院,可如今我也在翰林院,他便想要去六部,想是若原品級調任或許有難度,但是能留下便是降一級也無妨。」

降級,大老爺原先是從五品,如今官降一級又是入六部,這樣的品級給事中最合適了。

析秋晚上將原話告訴了蕭四郎,蕭四郎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六部如今各有不穩,兵部因閱兵的事恐怕要做調整,戶部如今沒有空缺,吏部有蔣士林在,他去也不合適……禮部都是一些學究,如大老爺心中依舊有抱負的,依舊是六部給事中合適不過。」

雖是六部,卻是獨立的部門,看著官位品級不高,卻握有實權,析秋也覺得以大老爺如今的境況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第二日析秋又回了一趟家,晚上蕭四郎去接她,和蔣士林,佟慎之依舊大老爺在房里商量了許久,析秋和見過大太太,在大太太房里沒有見到代荷,便去夏姨娘房里問她,夏姨娘就沉了臉道︰「打了二十板子,送去莊子里了。」

析秋听著松了口氣,代荷不願做姨娘,她卻沒有別的退路,去莊子里可能是她最好的出路!

夏姨娘也覺得是,過個一年等年紀到了直接從莊子里放出去,也省的生出旁的事來︰「她也是烈性子,大太太也是氣的不行。」

大太太必然生氣,當初紫鵑不就是這樣才被送出去的。

這樣的招數屢見不鮮!

和夏姨娘說了會兒話,羅姨娘又來謝了又謝她羅六爺的事,蕭四郎便派人來了,她和蕭四郎出了佟府回南牌樓,路上蕭四郎便告訴她,事情定了下來,剩下的就是找人去中周旋了。

四月十二,醫館開張!

阮靜柳不時派綰兒回來與她說店里的情況,說是第一天賓客盈門,雖做的生意的不多,但知名度卻是出去了,阮靜柳和天益還有羅六爺忙的軟軟轉。春雁听著也心里癢癢的,直想想去看看。

析秋看著她這樣,索性就喊了她進房里,笑著問道︰「你覺得天益怎麼樣?」

春雁先是一愣,隨後便明白析秋話中暗示的意思,臉色徒然便是一變,紅了眼楮。

------題外話------

哈哈哈哈。我就不說了,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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