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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析秋送走蕭四郎,正站在院子里和岑媽媽說話,敏哥兒來了。

由女乃娘抱著,滿臉倦意難消的樣子,可他還是睜著眼楮,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見到析秋便從女乃娘的胳膊上滑了下來,走到析秋身邊,朝析秋行了禮︰「母親!」

看來,昨日太夫人說過他後,他便暗暗記在心中了,今兒這麼早就來給她請安。

「敏哥兒早!」說著,讓春雁打開簾子請他進去︰「吃早飯了嗎?」

敏哥兒短短的腿跨進門檻內,又立在廳里等析秋回道︰「回母親的話,孩兒吃過了。」

析秋挑了挑眉,讓春柳給他倒了杯水,兩人又進了暖閣里,析秋坐下又讓女乃娘將敏哥兒抱到炕上坐好,她笑著問道︰「敏哥兒起的可真早。」

敏哥兒沒有表情,端著沒有放茶葉的水喝了一口,眉頭就蹙了蹙似乎對析秋沒給他放茶葉有些不滿,卻依舊端著喝了一口,又默默了放下,再沒有端起來過。

析秋暗暗看著他,也不和他說話,就見敏哥兒坐在哪里,垂著眼簾眼觀鼻鼻觀心,兩只手平平整整的放在腿上……

她唇角勾了勾,就站了起來道︰「敏哥兒和母親一起去祖母那邊吧。」

敏哥兒听著就暗暗松了口氣,抬眼飛快的看了眼析秋,見她表情很輕松的樣子,並沒有不悅,他就點頭道︰「是!」說著,由女乃娘抱著從炕上下來,跟在析秋後面就出了門。

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敏哥兒話少也不像鑫哥兒那樣嘰嘰喳喳說了不停,析秋也沒有刻意去和他說話。

兩人安靜的到太夫人那邊。

太夫人見到敏哥兒和析秋一起進來,就笑眯眯的夸贊道︰「敏哥兒真乖!」又拉著他的小手,握在手里暖著︰「快去喊鑫哥兒起床。」

敏哥兒一改方才緊繃著小臉的樣子,笑眯眯的跑進了碧紗櫥里,不一會兒就听到他和鑫哥兒兩人嘻嘻哈哈的笑聲。

太夫人轉頭來看析秋,嘆道︰「也不知像誰,從小就是這樣的脾氣,一見生人就會害羞。」

仿佛是怕析秋會介意。

這已經不是害羞的事情了,析秋覺得或許是環境使然,敏哥兒自小在太夫人這邊,蕭四郎也不在府中,他沒有受到過絲毫的來自父母親的關愛,很有可能是造成他這種缺乏安全感有些被動個性的根本原因。

敏哥兒的事太夫人也只是隨口一說,不待析秋說話,她又轉了話題道︰「昨日親家大女乃女乃來府里,吃了松江千層芝麻糕,說是味兒不錯,我瞧她很喜歡的樣子,你稍後讓人稍一些回去罷。」

「謝謝娘。」析秋顯得很高興,江氏是她娘家的大嫂,太夫人這樣也是她的臉面。

太夫人看著析秋笑眯眯的樣子,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來,不管怎麼說,她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正說著,大夫人進來了,太夫人面上露出柔柔的笑容來︰「今兒那邊要重新動工了,你稍後在這里吃了早飯,也別回去了,就留在這里陪我說說話。」

大夫人朝析秋淡淡的點點頭,又轉頭去回太夫人的話,笑著道︰「好,我听娘的。」

大夫人對她的態度並沒有過多的變化,甚至比之從前還有冷漠一些,析秋也不想去解開什麼,大家就這樣也挺好的,相安無事。

這邊吳媽媽見太夫人和大夫人說話,看了眼四夫人,就笑著道︰「奴婢瞧著,不如把二夫人和五夫人都請了來,正好湊上一桌子牌……」太夫人听著一愣,目光隨即閃了閃,點頭贊同道︰「這個點子不錯,我也許久沒有玩牌了。」

太夫人是想讓幾位兒媳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又出什麼亂子吧?!

析秋笑著道︰「……我不會打牌。」

太夫人笑著擺手︰「沒事,稍後讓延箏過來,讓她教你!」析秋沒有拒絕,掩面而笑道︰「就怕掃了大家的興。」

大夫人看了眼析秋,目光微微一閃低下頭去喝茶。

吳媽媽就笑著去請二夫人和五夫人……

五夫人和蕭延庭還未起床,垂著的暖黃綃紗帳子里,五夫人面對床側閉著眼楮,但腦中卻想到昨晚太夫人說的話︰「明日一早工匠會再進府里來,你給我消停些,若是再出了什麼亂子,休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她緊緊抓住了錦被的一角,她要把周道婆請進府里來好好商量商量接下來要怎麼做,可是昨晚上去請的人,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這麼短的時間她連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她煩躁的翻了個身,就看到蕭延庭正閉著眼楮依舊睡著,她厭惡的擰了擰了眉頭,坐了起來含著怒意喊道︰「晴莢。」

她身邊新來的大丫頭晴莢就推門走了進來,隔著帳子應道︰「夫人!」

「伺候我起床。」她不能坐以待斃,暖房決計不能讓她們做,否則她費心了心思做的布置,豈不是要前功盡棄了。

她這一聲把睡在外面的五爺驚醒,他擰著眉頭道︰「大清早,你又發的什麼瘋。」

五夫人滿臉的不悅,用腳踢了踢五爺,斥道︰「你整日里就知道睡覺,除了睡覺你還會什麼,哼!」她說著一頓,仿佛想到什麼,看著五爺目光就倏然一亮,她忙揮著對晴莢道︰「你先出去,我不喊你不要進來。」

「是!」晴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帳子里,迅速的退了出去關了門。

蕭延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覺得她此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詭異,就擰了眉頭問道︰「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五爺!」五夫人原本坐著的,這會兒卻是一掀被子又重新縮了進去,偎在蕭延庭身邊,滿臉上堆砌了笑容,蕭延庭看著就忍不住打了個突,讓了讓……

五夫人一見他這樣,就是眉頭一擰,又想自己費了那麼大力氣把他哄回來,這會兒脾氣怎麼也要壓著些才好,她松開眉頭笑著湊到五爺身邊︰「五爺,妾身伺候您起床吧?!」

蕭延庭仿佛像是不認識她一樣看著她,自晟哥出生後,五夫人還從來沒有這樣和他說過話,他疑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說完,他目光一頓,眯起眼楮看著五夫人道︰「今兒大嫂那邊動工,工匠們會再進府里來,你莫不是又在想什麼……我警告你,若是你再做出什麼事來,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怎麼會!」五夫人壓住心里的火,滿臉的笑容偎在蕭延庭懷中︰「我這次保證什麼也不會做!」

蕭延庭不確信的看著她︰「真的?」

五夫人露出乖巧的樣子,點頭不迭︰「妾身保證。」

蕭延庭松了口氣。

五夫人又癟了嘴,拉著五爺的手︰「爺,不過妾身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蕭延庭滿臉警覺的看著她,五夫人就柔柔的笑著道︰「您想,那個陣是妾身花了那麼銀子,請了周道婆進來弄的,我也不是存了什麼私心,就想咱們府里能子嗣興旺一些罷了……」說著一頓,她又露出真誠的樣子來︰「當然,也有些私心,那佟析華手段那麼狠,妾身真是怕她死了還不安生嘛。」

蕭延庭听她說過陣法的目的,雖是不信這些牛鬼蛇神的說法,可也理解五夫人的心情,想到她這兩年受的罪,他心里也不舒服,聲音不由柔和了些︰「事情都過去了,索性我們還有晟哥兒,也足夠了!」

五夫人听著,眼底就劃過狠厲之色,隨即又露出泫然欲泣的樣子,偎在蕭延庭懷中低低哽咽起來︰「我也知道大家都不信,可是我就是求個安心啊,這樣也不行?暖房都停了,娘竟然又讓人進來動工,這明顯就是針對我,打我的臉!」

蕭延庭沒有說話。

五夫人又道︰「五爺,我知道您孝順,妾身也不敢去違背娘的意思,可是就這樣把陣毀了,妾身心里也不甘心。」蕭延庭一愣,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妾身想要五爺幫個忙!」五夫人笑著道︰「娘禁了我的足,連我身邊的人也不讓出去,所以妾身想求五爺幫我把周道婆請進來,妾身保證,決計不會再做別的事,就是看看陣法破了還有別的挽救的辦法。」

蕭延庭眉頭一橫,怒道︰「不行!」

五夫人就挨著笑顏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柔柔膩膩的道︰「妾身求您了,除了爺沒人能幫妾身……再說了,妾身只是想見一見周道婆,真的沒有別的心思了,即便我有我也不敢啊。」說著又癟了嘴︰「……娘也不會放過我的。」

蕭延庭面露猶豫,五夫人的話倒是不假,他知道若是五房再出什麼事,太夫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夫妻兩個的。

「爺……」五夫人攀上蕭延庭的胸口,將自己的手伸進他的衣襟里,緩緩的打著圈︰「妾身保證,只是見一見周道婆,不會有事的!」說著,手已經順著蕭延庭的胸口一路往下探去……

蕭延庭身體一僵,看著五夫人嬌柔媚態的笑容,心里一蕩……五夫人這邊已經一點一點自他的胸口親了下去……蕭延庭腦袋轟了一聲,已經沒了思考能力,五夫人卻在關鍵時候停了下來,看著蕭延庭問道︰「爺,您就幫幫妾身吧……」

蕭延庭滿臉通紅,忙抓住五夫人的手,點頭道︰「行,我答應你!」

五夫人听著就咯咯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晴莢打了水進去,五爺和五夫人梳洗過後,吳媽媽就來了,五夫人就隨著吳媽媽去了太夫人的院子里,五爺則帶著身邊的常隨出了門!

……

析秋坐在太夫人對面,左手邊是大夫人,右手邊是二夫人,對面太夫人和吳媽媽坐著,她看著面前的牌露出無措的樣子來,回頭問蕭延箏︰「出哪一張?」

蕭延庭嘻嘻笑著,對太夫人道︰「娘,四嫂是真的不會打!」

太夫人擺著手道︰「打牌這事兒要多練練,久了就熟練了。」析秋就擰著眉頭滿臉的為難︰「在家也陪母親玩過,可就是怎麼也學不會。」說著就隨便扔了一張出去。

太夫人目光一亮,推了自己面前的牌︰「糊了!」吳媽媽抿唇笑著道︰「四夫人今兒這是第幾次了?!」

析秋滿臉的懊惱︰「我的錢可都到娘的口袋去了……」

二夫人笑著接了話道︰「都說牌品看人品,我瞧四弟妹這牌品果然是極好的。」說著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

五夫人坐在二夫人後面,心不在焉的湊著笑了笑。

太夫人看了眼五夫人,回頭去和紫薇說話︰「找個媽媽去前面瞧瞧去,這會兒人應該進來了吧。」

紫薇應是,掀了簾子出了門。

五夫人臉色一僵,端著茶盅的手就抖了抖。

析秋滿面愁容的捏著牌發愁,仿佛沒有注意到太夫人的表情。

又玩了會兒,五夫人終于有些等不及的樣子,對身邊的晴莢使眼色︰「去看看五爺回來沒有。」晴莢听著應是,這邊出了門,正好在門口和紫薇和迎面踫上,紫薇笑著進來對太夫人稟道︰「胡總管帶著人去了,這會兒里里外外都有婆子都守著的,說是一會兒重新量了地就動工。」

太夫人听著就點點頭!

春柳的臉在外面一閃便過去了,析秋看著目光微微一閃,又捻了牌去問蕭延箏︰「打九索還是七索?」蕭延箏笑著對太夫人道︰「娘,您瞧瞧,我可是教了七八遍了,四嫂還是不會。」

析秋就氣餒的放下牌,對蕭延箏道︰「你來吧,我在一邊瞧著。」說著就讓了位子。

「那可說好了,若是輸了算你的。」

「行!」析秋笑著點頭︰「算我的!」說著就認真的坐在一邊去看蕭延箏打牌,看了會兒她又便不動聲色的站起來出了門,春柳果然在外面等她,見到她壓著聲音道︰「五爺出門了。」

析秋听著眼底就露出笑意來,點頭道︰「知道了。」又道︰「你去側門,三少爺身邊的常隨候在那邊,和他說五爺出門了。」

春柳听著眼楮一亮,激動的抓著析秋的手︰「小姐,您這是要……」

析秋擰著眉頭搖了搖頭,淡淡道︰「旁的不要多說,去吧!」

春柳看了眼暖閣,腳步輕盈的出了門。

析秋又重新回到里面,大夫人抬著頭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析秋淺淺笑著在蕭延箏身邊坐了下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太夫人揉著額頭正要說話,這邊門簾子倏然被人掀開,紫薇帶著一個外院的婆子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

「怎麼了。」吳媽媽立刻站起來,擰著眉頭去看紫薇。

紫薇變了臉色,看了眼五夫人,五夫人被紫薇這一眼看的心里不期然的突了一下,朝後縮了縮。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二夫人也放了牌,詫異的看著紫薇︰「出了什麼事?」

紫薇略一沉吟,就朝太夫人回道︰「太夫人……外面有人來說,五……五爺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扣起來了。」

「什麼?!」太夫人听著一頓,又問了一遍︰「五城兵馬司,為什麼抓他?」五爺可就是在五城兵馬司掛的職,平日里來來去去的人都認識,怎麼會好好被扣了呢。

五夫人听著臉色一變,問道︰「仔細說清楚,五爺怎麼會被五城兵馬司扣了?」說完,她的目光就在大夫人和二夫人,還有析秋臉上迅速轉了一圈。

紫薇就回頭拉著婆子道︰「你仔細和太夫人和幾位夫人把當時的情況說一遍。」

那婆子跪在地上,小心的回道︰「只是一位小公子來的,說是五爺被五城兵馬司在郊外的一個廟里扣住的,至于扣的名頭好像是……好像是殺人。」

太夫人听著臉色一變,扶著吳媽媽就晃了一下,五夫人卻是跳了起來,抓著婆子問道︰「殺人?五爺怎麼可能殺人?」

婆子被她問的啞口無言,她也不過來傳個信而已,旁的事不比五夫人知道的多。

「五弟妹,你為難她做什麼,她哪里知道別的事。」二夫人說完又看向婆子問道︰「那來報信的人,現在可還在?」

婆子就搖著頭回道︰「不在,奴婢想留但沒有留住,那人說了話就騎馬走了,奴婢追出去人已經找不到了。」

侯府的五爺被衙門扣了,還是殺人罪!

太夫人擰了眉頭,指著吳媽媽道︰「讓胡總管拿了侯爺的名帖,去五城兵馬司走一趟。」吳媽媽應是而去,飛快的出了門。

五夫人急的來回在房里走動,停下來滿臉焦急的看著太夫人道︰「娘,五爺平日里見了蟲子都會繞著走,怎麼可能會去殺人!」說完,又停了下來碎碎念︰「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閉嘴!」太夫人看著五夫人喝道︰「慌慌張張做什麼,莫說是真是假還沒有分清,便是清楚了真的殺了人,也不用你這樣慌張。」

這才是侯府的實力吧,即便是五爺真的殺了人,太夫人也有能力讓他完好無損的出來,析秋擰著眉頭也露出焦急的樣子來。

五夫人閉了嘴,可還是滿臉不安的坐下,卻又如坐針氈般不停的動著,太夫人錯開視線不去看她,對紫薇道︰「去問問五爺什麼時候出去的,去了哪里,身邊都跟著什麼人。」

紫薇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吳媽媽回來,稟道︰「胡總管拿著侯爺的名帖去五城兵馬司了。」太夫人听著就點點頭。

「娘。」大夫人淡淡開口道︰「應是誤會,五城兵馬司何時管起了刑事傷人,便是真有這樣的事,也該京衙出面才是,再說……就是真的扣了,這會兒也該有人來通個信,侯爺和四弟那邊也該收到消息了。」

太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是以她點點頭︰「先看看吧!」她擔心的是蕭延庭在外面惹了別的什麼亂子,有人夾擊報復他才這樣惡意捏造。

雖然明知五爺不會有事,可是大家依舊是沒了心思打牌,飯也沒有吃,幾個女人坐在房里等胡總管的消息回來。

這時,紫薇回來了︰「一早上就出了門,身邊帶著兩個常隨,往西大街走了,具體去哪里卻是沒有人知道。」太夫人听著就去看五夫人,她們是夫妻,蕭延庭去哪里五夫人怎麼會不知道。

五夫人被太夫人一眼看去,頓時心里一凜,縮了縮搖頭回道︰「……一早上只說要出去,並沒有和我說具體是去哪里。」

太夫人滿臉的不悅,二夫人就轉頭看著五夫人嘆氣道︰「五爺去哪里怎麼會沒有和你說一聲,即便她不說五弟妹也該問一聲才是。」說著又嘆了口氣。

五夫人心里發虛,她怎麼敢和太夫人說,她求了五爺去找周道婆!太夫人最不喜她和這些人來往,每每都說她們是裝神弄鬼!

太夫人審視的看著五夫人,許久才轉開目光……

到下午,胡總管才從外面回府,紫薇回太夫人道︰「五爺……回來了。」說著話語氣有些不對。

五夫人听著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許多提著裙子便小跑著出了暖閣,滿臉的焦急,待她出去隨即便愣在那里……

吳媽媽也扶著太夫人出來,析秋和蕭延箏一前一後隨著太夫人和大夫人也出了門,一眾人站在太夫人的正門外,看到院子里站著的狼狽不堪的蕭延庭,滿臉的震驚。

只見蕭延庭一聲深藍的夾襖長袍,被人撕了一半掛在身上,只剩一只袖子岌岌可危的掛在肩膀上,頭上的發髻也散了,頭發零零碎碎的落在臉上,驚魂未定的樣子,說不出的狼狽,而最讓她們覺得詫異的是,五爺的身邊還跪著一個人,穿著秋香色的夾襖,頭上戴著一個青灰色的棉布圓帽,臉上髒兮兮黑乎乎的根本分不清原來的面容,她跪在哪里瑟瑟發抖,害怕的閉著眼楮嘴里正念念有詞,卻不知在念些什麼。

不過,雖是看不清容貌,但僅憑穿著打扮,大家還是一人認出此人的職業。

析秋目光一動去看五夫人,就見五夫人扶著晴莢滿慘白的愣在那里。

「怎麼回事。」太夫人看著正扶著驚魂未定的蕭延庭和胡總管,擰著眉頭問道︰「人怎麼會弄成這樣?」

胡總管看了蕭延庭露出為難的樣子,沉吟了片刻他回道︰「小的到五城兵馬司的時候,劉副統領正送五爺出來,原來是一場誤會,他們並不是扣了五爺,而是將五爺從城外的一座破廟里救了出來,當時五爺正被幾個流氓圍著,若不是劉副統領恰好路過,只怕五爺他……」說著一頓又道︰「已經去查了,當時那幾個流氓看著面生,劉副統領說,只怕一時查不出消息了,不過一旦有消息一定來告知侯爺。至于當時的情況具體如何,因為五爺似乎受驚不小,所以也沒有問出什麼來。」

胡總管說完,蕭延庭的目光便是一抖,瑟縮了一下。

太夫人滿臉的怒容,又指著地上蓬頭垢面的婆子問道︰「這又是什麼人,怎麼一起領道府里來了?」

胡總管滿臉的為難,指著婆子道︰「劉副統領說,這婆子當時和五爺在一起……他們好像是認識的……小的看著樣貌,像是常來府中走動,在城西頗有些名氣的周道婆。」說完,又看了眼五夫人!

太夫人的目光似箭一般射向五夫人,含著滔天的怒意,周道婆她怎麼會不認識!

五夫人被太夫人這一眼看的肩膀一縮,垂著頭不敢說話。

太夫人看著無人雖是受了驚,但看著並沒有受傷的樣子,便吩咐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先扶著五爺進去換了衣裳。」胡總管就找了粗使婆子帶周道婆下去梳洗,這邊五夫人也下去扶著蕭延庭去太夫人房里梳洗。

待換了衣服,又因為冷水一激,兩人瞬間清醒過來,蕭延庭更是面色慘白尖叫一聲躲到淨室的牆角去,嘴里喊道︰「別……別殺我,別殺我!」

五夫人面子上下不去,立刻跑了過去抱住了蕭延庭︰「五爺,五爺您怎麼了!」

「怎麼了?」太夫人坐在暖閣的炕上,臉色很難看,听到淨室里呼天搶地的聲音,就看著紫薇道︰「你去看看怎麼了。」

紫薇就走了進去,轉眼功夫就和五夫人一人一邊扶著蕭延庭走了出來。

重新梳洗換了衣裳後,他要精神很多,卻因為被嚇的不輕,滿嘴里嘀咕的都是︰「別殺我,別殺我……」之類的話。

這邊周道婆也被人半拖著進來,進來就抱著頭縮在地上,喃喃自語仿佛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了︰「我說……我什麼都說……大山我兒……」反復不斷的念著這句話。

太夫人越听眉頭越皺,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這邊二夫人就道︰「娘,瞧著這樣恐怕要請了太醫來才行。」

太夫人看著蕭延庭滿臉的失望,沒有說話。

二夫人就吩咐人去請太醫來,大夫人和蕭延箏一人一邊扶著太夫人,析秋靜靜的站在一邊,二夫人則忙著讓人去備些糕點來。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替兩人把了脈,蕭延庭果然是因為受了驚嚇意識有些錯亂,施針後他便昏昏睡了過去,這邊周道婆卻一直有些不清醒,喂了藥也被她打翻了,幾個丫頭忙活了一下午,才堪堪讓她安靜下來。

待蕭延亦和蕭四郎從衙門里回來,看到躺在炕上的蕭延庭,兩人眼里並沒有驚訝,顯然早就知道了,蕭延亦問道︰「具體怎麼回事?」

五夫人坐在一邊抹著眼淚,太夫人心里生著氣沒有回話,二夫人就站起來回道︰「胡總管把人接回來,這會兒吃了藥就一直睡著呢。」

這麼說,到現在也沒問出來到底是為什麼事。

「不是還有個周道婆,人呢?」蕭四郎負手而立,走到析秋身邊落定,淡淡問道。

二夫人回道︰「在耳房待著呢,迷迷糊糊的一直說著胡話。」蕭四郎微微蹙了眉頭,沒有再說話。

析秋看了眼蕭四郎,就見面色平靜並未多麼憤慨的樣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睡了一個下午的蕭延庭醒過來,眼神比方才清明許多,他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轉過,就落在五夫人身上。

平日脾氣最壞的蕭四郎面色平靜,反而是蕭延亦臉上有著不悅,他看著蕭延庭就問道︰「五弟,這到底為何,你怎麼會去了城外的破廟,綁你的人你可認得?」

「我……」蕭延庭說著一頓,又低下頭去回道︰「我不知道。」

蕭延亦嘆了口氣,太夫人卻是拍著桌子問道︰「不知道?你好好的在府里,怎麼會去城外的廟里,你會不知道?」

蕭延庭听著目光一縮,就朝五夫人看去,五夫人滿是不安,強笑著打哈哈道︰「娘,五爺剛剛醒來……不如讓他休息一會兒,明兒再問行不行?」

太夫人顯然不這麼認為,蕭延庭是宣寧侯府的五爺,在京城中誰不知道,可那幾個蠻匪依舊敢對他下手,那不是明知故犯,就是受人指使,一個巴掌拍不響,定是蕭延庭在外惹了什麼事,有仇家上門尋仇了。

「你給我閉嘴!」太夫人滿臉的怒容︰「不要和我說這件事你不知情,你自己男人在外面做什麼你怎麼會不知道,還有,那周道婆可是和你常來常往,如今和老五一起被人關在破廟里,這件事你怎麼解釋!」

五夫人听著一愣,月兌口而出道︰「娘,這件事怎麼又說我身上來了……」

太夫人眯了眼楮,指著蕭延庭和五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蕭延亦上前勸道︰「娘,您也消消氣,五弟受驚不小,不然明日再說吧。」又看著蕭四郎道︰「那幾個流氓,要派人去找到。」

蕭四郎沒有說是,也沒有拒絕。

二夫人也上去勸太夫人︰「娘,侯爺說的對,五弟受驚不小先讓他穩穩心神,您再問也不遲,再說,現在是別人綁架五弟,那些人也要派人細細去查才是。」

析秋听著目光一閃,端著茶盅低頭就慢悠悠的喝著茶。

大夫人看著她,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哼!」太夫人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追問下去。

就在這時,四夫人身邊的春柳匆匆從門外跑了進來,掀了簾子小聲道︰「那位道婆醒了,說是想求見太夫人!」

太夫人听著眼楮一眯,就點著頭︰「把人帶上來。」五夫人滿心忐忑的朝門口看去。

紫薇和春柳一人一邊,將周道婆扶了過來,相比方才她要鎮定許多,她進了門在太夫人面前跪了下來,磕頭道︰「叩見太夫人!」又轉頭朝蕭延亦,二夫人和蕭四郎行了禮。

太夫人看著周道婆,聲音沉沉的問道︰「你想見我?所為和事?」

周道婆的目光就在人群找到五夫人,五夫人拼命的對她打眼色,周道婆卻仿佛視若無睹一般,突然抬手就指著五夫人道︰「太夫人,貴府里的事情與小人無關,都是五夫人讓小人做的,求太夫人饒了小人吧。」

眾人听著便是一愣,沒料到周道婆突然會說這些,太夫人抬眼看了眼五夫人,五夫人捏著帕子尖利的回道︰「周道婆,你瘋了是不是,說什麼胡話!」

周道婆根本看也不看五夫人,不停的給太夫人磕著頭︰「求太夫人饒命,小人真的只是收了五夫人的銀子而已,真的不關小人的事。」

這個時候,太夫人仿佛剛剛的生的氣卻消了下去,她慢慢揮了手看向五夫人︰「你急什麼,讓她把話說完。」又轉頭看著周道婆︰「你細細說,為何求我饒你一命,你都做了什麼?」

周道婆就伏在地上,磕著頭回道︰「兩年……兩年前,五夫人拿了兩百兩的銀票,在這里小人這里買了一粒祖傳的墮胎藥……」她說著一頓,眾人臉色變的越加的難看,五夫人尖叫一聲指著周道婆道︰「你胡說什麼!給我掌嘴!」

太夫人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五夫人一驚就立刻在太夫人腳邊跪了下來︰「娘,您別听她胡說八道。」

太夫人就冷笑著道︰「是不是胡說,也要讓她把話說完。」不去看五夫人,又對周道婆道︰「你接著說。」

周道婆低頭著,又接著道︰「小人不知道她用在何處,還勸了五夫人,說這藥極是霸道,平日里就是醉春坊的姑娘們也不敢多用,可是五夫人卻執意買了回去……」

蕭延亦仿佛想到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二夫人也微微眯起了眼楮。

「過了幾日,小人就听到……」周道婆看了眼二夫人,又迅速的低下頭︰「小人就听到先二夫人,早……早產了,小人心里極是害怕,就尋了理由去二夫人房里看了一眼,見二夫人的臉色,果然就是用了小人的藥所致,當時小人怕受到牽連,連夜出了京城,可是在外面待了段時間,小人又受不住偷偷潛了回來,四處一打听才知道五夫人依然安安穩穩的住在府里,事情並未被揭發。」

「你胡說,你誣陷我!」五夫人一下子撲了過去,抓住周道婆的衣領就扇了她一個耳光︰「你這個小人,滿嘴胡言亂語!」

太夫人眉頭一擰,怒道︰「把她的嘴給我堵起來!」得了令,院子外面就有粗使婆子上來,抓著五夫人的雙臂要堵她的嘴,五夫人大驚瞪著站在的一邊的蕭延庭就道︰「五爺,五爺!」

蕭延庭愣愣的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五夫人大怒,扭著身子就罵道︰「蕭延庭,你就是個沒種的男人!」她的話沒說完,兩個婆子就用帕子松松的把她的嘴堵上。

房間里安靜下來,太夫人看著跪在地上,臉上紅腫的周道婆問道︰「你接著說!」

周道婆原還有些忌憚五夫人,可一見五夫人被堵了嘴,又接著道︰「後來五夫人小日子不正常,過了幾個月才知道先二夫人臨去世前,也暗中對她做了手腳,五夫人大怒找來小人,就問小人有什麼藥,能慢慢的將人毒死而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這一次,奴婢再不敢賣藥,只得哄騙著五夫人,說是在府里擺個鎮魂陣,這個陣只要在府里擺個五年,既能鎮主先二夫人的魂魄,不讓她到陽間作亂,又能讓她的子嗣因陽氣不足,一日一日衰退下去,直至死去。」

「等等!」蕭延箏听著,氣的滿臉通紅,質問道︰「她要用藥毒死誰?」

蕭延亦緊緊攥著拳頭,看著周道婆,周道婆眼楮一縮,豁出去一般回道︰「要毒……毒死府上的鑫爺。」

太夫人听著,氣的眼前一黑,捂著額頭差點暈了過去,大夫人和吳媽媽立刻一人扶著一邊穩住她,二夫人看著蕭延亦臉色很難看,目光微微一閃問道︰「你為什麼不早說?何以現在才來說這些?」

原先神情還算鎮定的周道婆,頓時淚流滿面,她捂著臉哭訴道︰「小人……小人作孽太多,遭了報應,前些日子因為賣藥給一位姑娘,那姑娘因為受不住藥性死了,她的家人就找上門來,說……說如果我不把自己做的所有有損陰德的事情說出來,就……就殺了小人全家,替天行道!」周道婆烏鴉般嗚嗚哭著︰「小人的兒子媳婦,如今還下落不明!」

周道婆說完,又拼命的給太夫人,給蕭延亦磕頭︰「求求太夫人,求求侯爺,求求大都督,求你們饒了小人一命,求你們看在小人知無不言的份上,救救小人的兒子吧!」

站在人後的蕭延庭,就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下去。

五夫人嗚嗚叫著,瞪著眼楮看著周道婆!

大夫人淡淡開口問道︰「你這麼說,可有證據?」

這是關鍵的部分!

周道婆一听,忙點著頭回道︰「有,有!當初五夫人給小人的銀票,小人還藏在小人家的牆根下面,至今沒有敢用。」

析秋冷笑,不是不敢用吧,這個周道婆說的頭頭是道,仿佛所有的事都是五夫人所為,可是她若真的膽子這樣小,又怎麼會賣這種藥給別人,只不過她現在想把所有罪責推給五夫人,想把自己摘出來,博取同情,想利用侯府的力量幫她找兒子罷了。

「嗚嗚……」五夫人發了瘋一樣,一腳踢到椅子上,將椅子踢翻過來,砰的一聲砸在地上,她拼命搖著頭朝太夫人看著。

太夫人撐著額頭,指著五夫人道︰「把她松開。」

兩邊的婆子听著,就把五夫人松開……五夫人立刻將嘴里的帕子吐了出來,滿臉是淚的哭著道︰「你們千萬不要听她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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