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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第五章(3)

《宏興人》由于原先沒有專人負責,除了顧問、主編、副主編,編輯掛了八個人之多,其中就包括三玲。曾皓接手後,主編換成了他的名字,其余的,出于某種考慮,暫時只做了很小調整,三玲仍然名列其中。

《宏興人》那時是外發市內一家文化傳播公司排版、印制。曾皓把稿件統好,經領導過目後就發過去排版,那邊排好了就通知曾皓去校對,定版。

兩玲如果不是很忙,就會有一個隨同一起去,兜兜風。一個月只有一天假,成天悶在廠里,像腌咸菜,能借機出去一趟,何樂而不為。

曾皓當然很樂意她們陪同。于曉玲來自湖北黃岡,有湖北女孩的聰明、直爽,也有點好強、小心計;向玉玲來自江西贛州,有江西女孩的清秀、靈慧,心思縝密而敏感,比于曉玲沉默。于曉玲也愛好文學,她對曾皓說,她爸曾是一名廣播站站長,家里有不少報刊雜志,她從小看書讀報就不成問題,寫作能力可能就是這樣培養起來的吧。她的字也寫得不錯。向玉玲沒什麼特別突出之處,主要愛好是看看書,听听歌。于曉玲屬于潑辣、凌利那種,向玉玲屬于善感、安靜那種。

逢上去市里校對,他們一上班就動身,一般到中午就可以定版了,吃了中飯,他們就沒事了。她們往往會拉著曾皓去逛街,購物。曾皓二話沒說,她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有時她們捱到天快黑了,還沒有趕車回去的意思,並說反正是出差,開支報銷,晚一點打個的士回去也沒關系,曾皓就不敢苟同。曾皓不是那種沒事喜歡在外面東游西蕩的人,更不是那種沒事找著法子偷懶的人,在家鄉和玩伴甩著長發過街那是心里不平衡,無所寄托,現在他在工廠打工,還搞上了寫作,事情既然辦好了,還不如早點回去,做要做的事。

而且曾皓心里有個九九,和她們在一起,他是感到開心,但他又怕有的東西過早降臨。

曾皓有時想,劉羽表哥原先編刊的時候,和她們是怎麼相處的呢?怎麼還不找個女朋友?懷著好奇,這天晚上他就給劉羽打了電話︰

「表哥啊,宏興的靚女你一個都看不上嗎?怎麼不摳一個呢?」

「這個嘛,還不到時候呢。」劉羽說。

「不到時候?你都走了呢,再說,你都三十了,表哥,找個吧。」

「說實話,原先是打算找一個。」

「找哪個?」曾皓追著問。

「車間的。」劉羽淡淡說。

「車間的?寫字樓的真的一個都看不上?」

「別用看得上看不上好不,是有沒有感應,合不合適。」

「哪個車間的?誰?」

「還是不說了吧,听說我走後不久,她也走了,不知去哪了。」

「怎麼沒談成呢?」曾皓緊追不放。

「不是沒談成,是根本都還沒談。」劉羽說,「你既好奇,我就給你說個大概吧。我是因為她姐認識她的。那天下午,我瞅空去宿舍樓給家里打電話,剛走到三樓放電話那里,听到樓道里有一個小女孩的哭聲,我趕緊走過去看,原來是那個被她媽媽關在宿舍的小女孩把窗戶打開了,想出來,卻鑽不出來,頭卡在鋼筋條之間。我一邊喊保安一邊連忙用力掰鋼筋,等一名保安上來了,我們一起把鋼筋掰彎,救出這個小女孩。你知道怎麼回事嗎?那個小女孩的媽媽那是一表人才,漂亮著呢,她曾經是一個在樟木頭的香港老板的二女乃,生了個女兒,後來那個老板一夜之間消失了,什麼也沒給她留下,房子都偷偷賣掉了的,沒辦法,她只好進廠打工。小女孩那時還只有三歲多,沒人照看,她去上班了就把她鎖在宿舍,讓她自己玩玩具,下班了再帶。結果發生了這事。我們把她從車間找了來,送孩子去醫院。她和她妹妹一起來了,表示非常感謝,並要我們給保密,不要讓歐陽廠長和老板知道,不然她就做不下去了。但孩子總不能還是那樣關下去吧?我們幫她一起想辦法怎麼解決這個事情。我們建議還是把孩子送幼兒園,她買個單車,早上自己抓緊點送去是可以的,問題是下午放學時廠里還沒下班,沒人接。經過我和龍老師牽線,一個是當地人的清潔工阿姨答應讓她婆婆幫忙接一下,接到她家里,等孩子媽媽下班了去接回來,每月給她婆婆三百元錢。

「就這樣,我認識了那個女孩。她當時在車間踩高車。踩高車雖然工資高些,卻是個辛苦活,她一個女孩子不怕苦不怕累,我覺得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我的家庭情況你也知道,我不能找那種袖子一甩一甩,虛榮浮躁的,而是要踏實勤快的。而且你知道嗎?她也長得好看,並有一種勞動的美,看到她,我心里涌起一股感動和愛意。

「經過再三考慮,我給她寫了一封信。本來想署名的,可是,想了想,還是沒署,去外面丟進了郵筒。我是這樣想,她一定能猜出是我吧?我與她姐妹倆一起吃了幾次飯,我看她的眼神也好,說話的口氣也好,都不一樣,彼此好像也有意會啊。我還用彩色鉛筆在信末畫了她的像,除了我,誰會呢?可是,信發出去一段時間了,我沒有收到回信,也沒有其它方式的回音。我心神不寧了一些天,然後換了一種想法,心里才慢慢平靜了,不再想這事了。」

「你不是吧,我的傻表哥,」曾皓說,「你的瘋勁到哪去了呢?都什麼時代了?新千年了哦,你還在用寫信這種方式,這也沒啥,卻是個匿名信!你怎麼不直接向她說?怎麼不向她姐說?你看那些毛頭小子,多勇敢,晚上在外面圍牆邊一個個把女孩死死地抱著,見了行人就當沒見一樣,相識幾天就租房同居都是常事了。」

「也許是落伍了吧,」劉羽說,「不過我也有我的考慮,我幫了她姐,就向她姐提這事,讓人家怎麼想?對她直說吧,還不是一樣?也還真不大說得出口。另外後來我想,她是個辛苦的好女孩,應該有個好的歸宿,而我是個命運多舛之人,我怕她和我在一起繼續過苦日子。不能保證給人家一個好未來就別傷害人家。再說,我是想先做成點事出來,再解決個人問題。你看,民國時那幫人,梁漱溟二十五歲,胡適二十七歲,劉半農二十七歲,劉文典二十七歲,沈從文二十七歲,都成知名教授和文化名流了,而我們呢?」

「她之所以也走了,說不定是等著你再有什麼表示,等到的卻是你離廠,傷了心呢。那她姐呢?是哪個?」曾皓問。

「听說,她們後來打听過我。她姐也走了,好像嫁了個人。」

「你總是心太軟,要改一改。」

「呵呵,好,好。」劉羽說,「下次一定不再錯過,一旦遇上,手到擒來!」

「哦對了表哥,忘了同你講,強子的姐出來十多年了,音訊全無。你外面熟人多,可以幫留意一下,萬一有她的消息,千萬說一聲。就是燕子,曾燕。」曾皓說。

「燕子不見了?怎麼會這樣呢?好吧,我記下了。這麼多年沒見,都怕不認得了。」劉羽說。

曾皓好像不甘心似的,調頭又想從三玲那里得到些她們對表哥的印象,或者相關信息。

吳春玲和向玉玲看法比較接近︰表哥很厲害,人不錯,就是平時話比較少,總像在想什麼,一不說話就顯得有點嚴肅。

于曉玲則說︰「你表哥屬于那種熱水瓶型,平靜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火熱的心。他什麼都好,就是倔,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太直接,看似老實巴交的文弱里還潛伏著火藥桶,惹急了就會爆發,也不管對誰。」

「你對我表哥了解得倒挺到位的嘛。」曾皓笑說。

「我是見證人啊,」于曉玲說,「他和原先那個iso經理是對頭。有一回,他摔了iso經理的電話。那時阿嬌還沒走,是iso助理,向玉玲還是人事文員。阿嬌這個人有點懶,該她做的事,能推就推給別人。公司固定資產統計和標識,本來歸iso,iso經理讓她做,她卻向經理建議給你表哥做,說她不會繪圖,你表哥是繪圖員。其實,那個簡單示意圖,用word做一下就行了。當然,如果你表哥有空,幫一下也沒什麼,但你表哥那幾天正在加班趕繪一批香港業務員的圖,沒時間,就同她說,如果word不好繪制,就裝個coreldraw,簡單繪圖一用就上手,可她還是說不會。也不知她怎麼想,可能是覺得iso是管全局的,有權分派任務下去,也許是美女給個活做,你表哥不會拒絕吧,可你表哥卻沒答應。她就同iso經理說,經理就打電話給你表哥,仍然要他做,你表哥沒等他話說完,啪地就把電話掛了。那個經理好大火,向業務部經理投訴,那時業務部經理是龍老師,龍老師了解情況後回復得輕描淡寫,iso經理又向歐陽廠長投訴,歐陽廠長說劉羽那里堆了一堆樣版要畫圖,香港都同我說了這批圖紙等著要用,你們需要他幫忙先別在這會兒,過些天吧。iso經理才沒話說了,也不再找你表哥。」

「啊。還有麼?」

「還有一次,歐陽廠長要你表哥寫了首廠歌,廠里找外面的人譜了曲。那個iso經理搞了個廠歌演唱大賽,要你表哥大賽時去台上講講創作這首廠歌的感受,感染一下現場。你表哥說不去。iso經理說我請你不動,有人請得你動,我讓歐陽廠長請你。就去找歐陽廠長。歐陽廠長說,大賽是好事,但這個談感受,要自願,才有效果,他既然不願去,就算了吧。後來你表哥同我說︰‘寫廠歌,這是工作需要,至于談感受,你讓我怎麼談?我是個不喜歡說假話的人,寫這個廠歌還真就只是件完成任務的事,你要我掏心掏肺說受了怎樣的感動,抑止不住心中的創作激情?那不是騙人嗎?當然,這個廠為我提供了一份工作,我很感謝,但一碼歸一碼,你不能讓我為此就信口胡說吧?都是聰明人,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何必做得太過,為了虛假的形式把人往尷尬上逼呢?最重要的是我不是那種人!’歐陽廠長倒是個好廠長呢,听說也教過書,是教政治。後來歐陽廠長同我們吃飯時還說起這些事,說別看你表哥一個文人,還真是倔到家了,龍老師笑說如果不倔就不是劉羽了。」

「唉,宏興那麼多靚女,我表哥怎麼就不找一個呢?」曾皓裝著無意地說。

「他一點也沒有找女朋友的意思。他說過他打工也有個‘五年計劃’,第一個五年計劃沒這個內容,要到第二個五年計劃才有。」

「哈哈,怪不得。」

曾皓覺得表哥沒有隱瞞他什麼,也覺得這于曉玲比那兩玲顯然有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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