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第一百七十七章你這個孩子太要強
女孩子們哭著,男孩子們手忙腳亂地把她抬出去,有一個有力的肩膀過來,抱了她飛奔。
她十分想睜開眼楮,可是,有個聲音在自己心里說,就這樣睡過去吧,這樣睡過去,多好。
再醒來,有暖的被子和干淨的燈光。
四周很靜,她微微一動,發覺手上綁著繃帶。
抬起眼,看著輸液管里的液體正一滴一滴注進她的血管,她盯著那鹽水瓶子,一個氣泡上去,又一個氣泡上去……。
門外有聲音,「現在還不好說,得再檢查,不過……」推門進來,看蘭花醒了,便不再言語。
進來的,是一個醫生、常主任以及莊乃周。
莊乃周見蘭花醒了,緊趕幾步,很是著急的樣子,道︰「好險好險,總算醒了」,常主任那邊咳嗽一聲,莊乃周趕緊讓出凳子,到窗前去削隻果。
常主任故作輕松地說︰「許是工作太累了,我給你放幾天假,你在這里好好休息一下……啊,學生們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開的……哦,對了,一會兒就通知你家人。」
蘭花听說要通知家人,趕忙說︰「主任,別告訴我家里,我,緩過來也就好了。」
說完了便想起身,努了兩把力卻是怎麼也起不來,一下子慌了。
「你這孩子,太要強了。」常主任按住她的肩膀,繼續道「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還虛得很。」
「我怎麼了?」蘭花惶恐地問,
「啊,沒什麼,醫生說等你月經過了,再好好查一查。」他很自然地說了「月經」一詞,說得蘭花馬上大紅了臉。
「你這孩子,怎麼以前不查一查呢,你媽也真是的……」常主任繼續道,
「千萬不要告訴我家里。」蘭花再一次叮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蘭花扯住常主任的胳膊急切地說。
常主任意味深長地看了蘭花一眼,嘆了口氣道︰「好……吧……」
莊乃周說要陪床,蘭花說,又不是不能動。
臨床睡著的,是名中年男人,不知得了什麼病,一直睡著,夜半靜得厲害,只有他的呼嚕聲在耳邊震響。
蘭花頭一次,跟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夜不能眠。
一名護士半夜進來,睡眼惺忪,依舊手腳麻利。
嗖地拔掉針頭,蘭花禁不住哎喲一聲,那名護士不耐煩地瞥一下嘴,很快處理妥當,退出去。
明晃晃的屋子里,又只有呼嚕聲,蘭花盯著天花板,腦子里很亂。
常老師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她感覺得出,她並不是痛經這麼簡單,對于種種可能,她怕極了,她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把自己帶離這惶恐無助的境地。
張俊數次飄進她的腦海里,都被她趕出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里呢?
在經歷這麼長時間的煎熬之後,在她倉皇無助地躺在這陌生的病床上之後,在藥勁過了難忍的疼痛漫布她全身之後,他在哪里呢?
她的心漸漸堅硬起來,像是結了層層的繭。
第二早,來了很多的學生。
密密地圍了她的病床,那個護士期間進來好幾次,大聲地說︰「趕緊走,趕緊走,把病房當什麼地方了。」
學生們有些惶恐,卻並不離開,也不說什麼話,在床邊上規規矩矩地排著隊。
他們好不容易爭取機會來看他們的老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蘭花看著這幫子朝夕相處的孩子,心里愧疚極了,她肯定嚇著他們了,還耽誤了他們的課。
馬上要期末考了,這幫孩子們該怎麼辦,她恨不得立刻就跟了他們回去。
常主任也來了,把學生全趕了回去,又跟醫生嘀嘀咕咕了很久,這才坐下來,把一籃水果和小米粥放到床頭櫃上。
蘭花十分不安地喊︰「常主任……」
「叫我常老師,又不是在學校里……」,
「我已經沒啥事了,今天就回去吧。住院費……我回去就給您。」
「不忙,先住這兒觀察兩天,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原則上,學校可以報90%。」
他呵呵地笑著說︰「負責你的醫生,也是我的學生。哈哈,我也算是桃李滿天下啦。」
他笑著的時候,光光的額頭也跟著一晃一晃,蘭花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為人師者的滿足。
莊乃周不讓來,還是來了。
他嘻嘻哈哈地跟護士打招呼,叫她「小李」,小李的臉上便有些暖洋洋的神色。
給蘭花打吊瓶的時候,話漸漸多了,原來,她也是個多話的人。
臨床那個人昏沉沉睡到第三天夜里,突然抽搐不止,象要把整張床拆掉一般。
許多個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有條不紊地忙亂。
心電儀「滴……滴……滴」地響,蘭花為這個依舊陌生的人,默默捏了一把汗。
早上,他的家人來了,匆匆哭了一嗓子,便把他推出了這間病房。
小李過來打吊瓶,因為昨夜的忙碌,顯得更加無精打采。
蘭花問︰「那個人,去重癥室了麼?咋樣了?」
「還能咋樣?直接抬回家了,估計這兩天就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蘭花並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快死了唄,家里算是省大錢了。」她說的時候,手上的活一點沒停,有一種習以為常的冷淡。
蘭花嘆了口氣,生死都是小事,何況其他呢?
小李在蘭花的手腕上抹了碘氟,清脆地拍打幾下,舉起來對著燈光瞅半天,習慣性地一咂嘴巴道︰「最煩你們這號人,小胳膊細得跟韭菜似的,找根血管都費勁。」
蘭花歉意地笑笑,用力捶幾下自己的胳膊,把小拳頭攥起來,伸到小李眼前。
小李逗得一樂,俯來,細細地捏了捏,憑感覺便把針頭插進去了,蘭花禁不住全身一抖。
小李眉毛一挑,道︰「這算啥?我們當初學扎針,拿自己大腿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吸毒的呢。」
蘭花的吊瓶里有催眠劑。
她看著小李的嘴巴一動一動,聲音卻是縹緲而去,很快便沉沉睡去,好久都沒有的一個好覺,什麼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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