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第九十一章
對于司機的「第一」,中月略感說錯話的不安,對于「第二」,中月就迷糊了,不懂司機餓不餓死跟非親非故幫不幫忙有什麼關系。
于是問道︰「你怎麼會餓死?」
「這話說來就長了。」司機本就想大說特說一番,就像喝了一肚子燒酒正鬧騰地要從喉嚨里沖出來一般,這時中月卻伸手指進他口里在他咽喉一攪,頓時澎澎湃湃歡暢快意地向外傾吐。
「去年臘月,我第一次跑市里,拉的是一車鴨子。貨主直到凌晨四點鐘才忙完。因為第二天還有一批貨要拉,就又往回趕。
不想快出市區時車子卻拋了錨。臘月的後半夜本來就冷,四、五點又是最冷的時間,打霜拔凍,滴水成冰的。
那天我和貨主沒打算在車上過夜,就沒帶被子去。娘的,那個冷!直從腳心往背脊骨里鑽。
柴油機里的水本是熱的,開始還能幫著對付寒冷,機子熄火後不多久就冷了。
可把我們冷的夠嗆!周圍又沒有人家,又不知道哪有修車的,就算有,恐怕也沒人願意出來干。」
司機嗓聲沉靜起來,中月坐他旁邊都似乎覺出那時的冷,不由自主的拉拉自己的衣領子。
「我們倆凍得又是跺腳,又是跑步的,可不行!太冷了。又餓,肚里沒有東西,再跑也只是累,又乏,更冷了。好不容易捱到五點,我們兩個抱在一起縮在座位上,巴望能遇上個人。
可見鬼,一個人沒有!冷清清的。我們差不多僵了,心想這回可凍死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有,听見有車子的響聲。
我們都想叫,可听在我們自己耳里都嫌小。
就在我們絕望時,車門被人拍得響了,我們當時只能稍稍挪挪身子。
幸好,那人沒見動靜,就扒在車門上向里望。見到有兩個人抱在一起,可能也很奇怪吧。他就叫喂、喂!
「我听得到,只是不太清楚,腦子里嗡嗡的很嘈雜。那人可能也猜到了情況,忙打開車門進來,給我們揉臉,揉手揉腳。
說也奇怪,我們竟恢復了知覺,才看清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滿臉絡腮胡子,很威武。
「我們被他半扶半抱地弄上他的三輪車,他帶著我們又騎了一段路,來到一排木板搭起的棚子屋前。只听他叫道︰小英、小英,這有兩個人凍僵了,快燒點水下點面。
「我們又被他抱進屋里,放在他床上,堆了兩床被子。
過了一會兒,他又端來溫水給我們抹臉燙腳,又吃了兩碗**辣的面,才逐漸恢復了精神。他問我們怎麼回事,我們把原因向他說了。
他就又把我們捺到床上,叫我們繼續用被子焐會,他去替我們看守車子。」
司機一口氣說來,說得十分投入,全然忘了他在開車。
中月一面听一面還得提心吊膽地望著對面開來的車,生怕司機說得興起忘記了讓車。
但見司機一邊說話一邊讓車,似能分心二用,兩不耽誤,不由得佩服起司機來。只听司機續道︰「這人當然就是我那結拜的大哥。只不過那時還沒結拜,誰也不認識誰。那天他拉了一車菜到批發市場,批給別人賣。
回來時,才撞見我們,就把我們救了。我們睡到上午10點多才起來,然後跟女主人聊了會,才知道救我們的正是她當家的,叫方清明。
他是清明那天出生的,所以村里人都叫他清明佬,女主人叫紀小英。
又得知清明佬大哥還在給我們看車,我們就趕緊往車那邊趕。小英嫂叫她兒子陽陽給我們帶路。到了後發現有人正在修,才知道是大哥叫人來修的。
「車修好了,我們向他們告別。我和貨主都想給他錢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死活不要。我們怎依,最後他發怒了,說看得起他以後就跟他做個朋友,時常來看看他,給錢就是瞧低了他。我們沒辦法,只好謝過他上車回去了。
「我因為跑運輸的關系,以後經常到市里來,每次都去看看他們。今年正月,我到他那去拜年,越說越高興,我說索興我們拜了把子吧。
大哥也是爽快人,我們就成了兄弟了。哈哈,痛快!」
司機越說越興奮,禁不住雙手都在方向盤上拍起來。
中月大驚,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但幸好沒事。
「兄弟,你說,我大哥這麼好的一個人,難道不會幫你麼?」司機轉過頭來,眼楮里滿是要中月認同的神色。
這句話,中月倒是不好回答。只好順勢說道︰「那就多謝大哥了。」
「謝什麼?應該的。我瞧你很對我胃口,不如咱倆也拜了把子吧?」語氣顯得很是熱切。
中月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想這司機大哥真有趣,巴不得每個人都和他拜了把子才好。
司機沒听見中月答應,急了︰「你看不起我咋的?拜不拜也有個回話啊!」
中月忙說︰「不是不是,只是我還不知道大哥的姓名呢,怎麼就拜把子?」
「哈,真是傻得可愛,這還不容易!我叫義大彪,今年32歲。兄弟你呢?」
都到這時候了,中月不好再拒絕,就說︰「我叫賀中月,今年27歲。我以後就叫你彪哥吧。」
「好好好!」義大彪興奮的不得了,「吱」一聲剎了車。
中月忙問干什麼,義大彪笑著說︰「下車拜把子啊。怎麼,你不懂麼?」
「心里拜了就可以了,也不用下車跪拜。」
「這可不行,怎麼能馬虎呢?」拉著中月下了車。
于是兩人朝東跪下,雙手合什,拜了把子。
義大彪很高興,哈哈大笑地叫了聲︰「中月弟!」
中月也叫了聲︰「彪哥。」
站起身來,中月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與人義結金蘭。
上車後,兩人各自把家里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中月才知道義大彪家離嵩山嶺只三十來里。
從嵩山嶺出來上大路,右邊一頭通向天烏市,左邊一頭則通往義大彪家。他家里有一位六十歲的老母,兩個孩子,大的是兒子,小的是女兒。
義大彪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听說清明佬大哥也在這一帶。義弟,你們這邊可有一個叫「老屋下」的村子麼?」
「有啊有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哈!可不是很巧麼?我大哥就是老屋下的,說起來你們還是老鄉呢,他更加會幫你了。哈哈!」
「他不是在市里種菜嗎?不是市里人?」
「哪里!他是老屋下的,在市里種菜。也跟出門打工差不多。市里人吃的菜一般都是外地人種的,本市很少會有人去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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