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第二十三章有些事不吐不快
經歷了這不大不小、不好不害、不輕不重磨難之後,盡管二伯心里仍憂心忡忡,回到家里,但是對于此事卻一直不敢漏風。浪客中文網
他妻子叫玉芝,老遠就應二伯道︰「上哪了也不言語聲,讓一家人好等。」
二伯像一切都被玉芝知道似地,灰溜溜的直往屋里鑽。
沒有應聲就不等于人家不知道了,玉芝的一舉一動都值得他懷疑,笑聲不甜了,說話待理不理了,听著玉芝和別人說話也有諷刺味,總之,一切都不正常了。
二伯悶悶地抽著煙,玉芝進來了,說他一回來都吸煙,幾百輩子的毛病,弄得滿屋烏煙瘴氣。二伯沒有發言,心里卻更是耽耽怯怯,玉芝看了他一眼,罵了他一句,拿著一件衣服又出去了。
二伯一直抽煙,紙煙完了,就抱起十天半月用過一次不用過一次的旱煙吹,把吸過的煙頭剝了裝進煙鍋再吸。
這樣的吸法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了,玉芝說︰「吸死了吸。」
這話已經說過幾百遍了,不過過去是累了,只有煙才能驅散身上的所有乏氣。
每次看到煙雲繚繞,就像看到深沉的乏力順著煙絲慢慢地散盡,只當他煙癮過足過好,煙灰往土地下梆梆一磕,往床上一挺,蓋不蓋被子,雙眼一朦朧,幾分鐘,十幾分鐘。
現在老了,半個鐘頭過去,農村叫一袋煙工夫,乏力就全散去了,該做啥照做啥。
玉芝雖知道這是二伯幾十年的習慣,卻每次都是這樣的罵,不知道夠多少次了,二伯一點沒改,照樣吸,照樣被罵。
罵幾十年了還是那句話︰「吸死了吸!」
玉芝照樣的罵過後,二伯看了玉芝一眼,沒發現玉芝有其他表現。
于是,慢慢地,听著玉芝客氣了,說話有些甜滋滋的,和以往相比沒有多大差距,更發現玉芝的每一舉動更自然了,他放下煙鍋對著玉芝直笑。
玉芝說「我還是這樣,有啥好笑的。」
瞞過初一瞞不過十五。
二伯回到家里一個屁也不敢放,心里叨叨著,嘴上沒法開口。
妻子玉芝也听人說起,就是不敢相信。
這種事最拿不到桌面上,玉芝也不願讓小事壞了家事,還是照前如後,一點表現都沒得。
只是催著二伯咋不上街掙錢。
二伯道︰「我這兩天有點累,渾身上下都是疼。」
玉芝說︰「疼就不去了。」
二伯說︰「以後就在門前做做,街上人復雜,工錢又漲不起來。」
玉芝說︰「也行,一輩子了,錢啥時能掙地完。」
又一連幾天,兩個人還是花好如初。
這天夜里,玉芝做了格外飯,也不格外,只是多少天沒有改善生活。
玉芝讓二伯割些韭菜,端來半葫蘆瓢土**蛋,打算包一頓素餃子。
二伯說︰「算了,我去割點肉,咱吃頓肉餃子,只當咱過年了。」
玉芝也應承了,說道︰「喊喊媽媽去。」
二伯沒有猶豫,不知咋腦子一閃愣住了,是不是讓媽來揭自己的黑鍋。
轉念一想,不會的,玉芝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何必拐彎磨角,于是就不猶豫了,不一會女乃女乃也來了。
玉芝又道︰「再喊喊娃們來。」一說到娃們來,二伯猶豫了。
他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婦,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加起來多了六七個人。
就說道︰「不是過年,喊他們來弄啥?」
玉芝道︰「你忘了今啥日子?」
二伯道︰「啥日子?」
玉芝道︰「沒記性。」
二伯一時想不起來,這些天他頭暈腦脹,早就不記日子,只記著一天三頓飯,黑了就睡覺,一睡就呼呼的到大天光。
這時他說道︰「真想不起來。」
玉芝才說道︰「媽的生日。」
二伯才恍然大悟,說道︰「哎呀,看我都忙忘了。」
女乃女乃,因為沒有女兒,也沒有其他親戚,只有二伯,過生日就沒有那麼聲勢,也因為平常女乃女乃稀罕孫子,女乃女乃的生日總是在兒子家里。
這一說,二伯高興了,說道︰「肉割地太少了。」
玉芝說︰「媽肉吃不動,火腿腸就多點,況且,孫子們也愛吃。」
二伯沒有說什麼,心里卻擔驚起來,回來這麼多天,家里從來都是平靜的,那時他也沒說,妻子也沒問。
他心里道︰「虧得那天回的及時,要是隔夜就有露出馬腳可能。」
這天,二伯高興,喝了點酒,當把女乃女乃和孩子們送走,看著玉芝仍在忙里忙外。
為一個生日,玉芝都沒挨墩一次,像招待員,廚里廚外,桌上桌下,全然包了。
二伯心里罵孩子們懶,不能替他媽一點,卻听玉芝不停地罵著孩子們別多管閑事,玉芝一直堅持到酒席結束才吃吃飯。
二伯有些于心不忍,看到這場景,他心碎了,玉芝一輩子都是這樣,感覺到農村婦女真酷,酷就酷在給人家做吃做喝,伺候著老人孩子,到晚了還得收亂羯鼓。
一輩子都這樣過來了,讓他痛心不已的是自己不好經過始終瞞著玉芝,把玉芝當外人了,玉芝卻一點也沒有怨言,對自己還是那樣照前如故。
二伯想著,越想也越氣,就忍不住的哭起來了,使得玉芝急趕急地過來,說道︰「醉了?睡去。」
「沒醉!」醉酒的人總說自己沒醉。
「沒醉?剛才還好好著,咋一轉臉所變就變了?」
二伯不知從那來的勇氣,向玉芝說道︰「玉芝,你辛苦一輩子,有事我不該瞞你。」
玉芝看了一眼二伯,把手上的條術往牆邊一靠,道︰「瞞我啥了?」
二伯一副很酷的臉上直瞪瞪看著玉芝,乞求原諒似地說道︰「我沒有彪你,我住派出所了。」
「啥時?說醉話!」玉芝一語雙關,卻有些驚訝。
二伯說︰「你也肯定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了也不說。我也不想說,那種事丟人。」
玉芝說︰「喝多了快去睡吧,學誰喝點酒發瘋。」
二伯道︰「我沒發瘋,正是喝酒了我才說,你不叫說我非說。我對不起你。我是冤枉的,派出所抓嫖客無意間抓住了我,不,是抓賣婬團伙讓我踫上了。我後悔,我說不清,我怕人們看不起我。」
說著,他茹茹叨叨,沒完沒了。
玉芝急了,道︰「你說啥了,你是怕別人不知道。使勁地唱。」
二伯控制不住了,又叨了一陣子。
听得出來,二伯說的怕人瞧不起不是別人,是自己,也是玉芝。
在他的理念中早就形成,為人正派,遵紀守法,天經地義的農民觀念。農民沒有別的意識,就是傳統觀念。
誰不觀念了,誰就被看不起,誰犯法了,被國家法律制裁了,誰就沒有臉面被人看起。
他哭著,罵罵咧咧罵著自己,讓玉芝心碎了,虧得女乃女乃睡覺去了,孩子們也帶著孩子休息去了,左鄰右舍電燈也早就熄了。
門外的狗一起唱了起來,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才攪得夜空的寂靜變得聲音噪雜了起來,但誰也不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玉芝趕緊把門關上,火打火燎地將二伯往床上拉,雖然蕠蕠叨叨的,卻很有分量,二伯不得不听。
等玉芝徹底把廚房打掃干淨,二伯已經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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