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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水流沙第一部第八卷第六章

第6節水流沙第一部第八卷第六章

第六章

盛成厚要石雲緣去相親,石雲緣死活不去。說︰「如果硬要強逼我嫁人,我就去自殺!」盛月橋說︰「你赫得到哪個?你死了大不了拿床席子裹起埋了就是。」

盛成厚說︰「你也莫恁格,你做的那個事情,別以為光彩,如果傳到別人耳朵里,也許別個還不得干了。你如果去自殺,豈不要連累你媽,你各人還是好生想一下。」

盛月橋說︰「由得你!你不嫁也得嫁!」為人父母,時刻牽掛的是自己的兒女。對從小遺棄的雙胞胎,盛月橋從沒那種父女間的意念。如果不是盛成厚堅持接回姊妹倆,盛月橋根生就沒這些想法。

女兒早晚是人家的人,你去接回來做啥子。這回向男方要了七百元盒禮錢,盛月橋也沒打算置辦嫁妝。花三二十元錢置倆床鋪蓋兒,送她出去妖台。

要說盛成秀,還的確是盛月橋的一塊心病,按盛成厚的計劃,能把她嫁出去,也解了盛月橋的這一疑難心結。盛月橋還是覺得盛成厚的主張不錯,也就言听計從了。

石雲緣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大哥娶大姐,她並不嫉恨,只是心里酸溜溜的難過。大姐是好人,她應當有一個好的歸宿。大姐是石女,雖然她並不完全了解石女的全部含義,但至少知道大姐不能給大哥生孩子。大哥會愛大姐嗎?大哥大姐會生活幸福嗎?盛成厚真會亂點鴛鴦譜。

可自己呢,自己要去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石雲緣真想象不出,那將是什麼樣的生活。在山洞里偶然的激情沖動,石雲緣敞開了女孩的心扉。

石雲緣對**幾乎一無所知,肌膚接觸傳感起的酥麻電流,令她頓時酥軟身心陶醉,她感覺到了愛給人的愉悅快感。

以後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一個什麼人?自己和那人從來沒有接觸,也不認識,不可能喜歡不可能愛,自己還要和那人同床共枕。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是無所謂還是無可奈何?還是為繼承人類的新存代謝盡義務?

自己為什麼要嫁給那個不喜歡的人?為什麼要听任他們擺布?可盛成厚說了,如果她要不听話,不乖乖的嫁去張家,他們就去斗爭媽媽,那含辛茹苦養育自己的媽媽,也要跟著受苦。石雲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人啊,也許到了那個時候,真的別無選擇。

盛成厚張羅介紹的對象,石雲緣沒有見過,連相片也沒有見一張。只知道那個人在雲南當兵,他的名字叫張澤學。那個人也怪,連面也沒有見,就同意了這門親事。石雲緣哪里知道,盛成厚他們使的是移花接木的辦法。

他們叫楊嗣君帶上石雲情去趕場,讓張銀金和張澤學隔岸觀花,石雲情和石雲緣無論身材體型,音容笑貌十分相似,不熟識的人實在難以辨別。

倆人身材縴秀頎長,容貌嬌好,皮膚柔女敕白皙,猶如雞蛋白玲瓏剔透。

張澤學二話沒說就在他父親張銀金那里拿來七百元錢,交給了媒人陳萬興。石雲情哪里知道,是她給石雲緣當的替身,定下的這門親事。

盛成龍見姐姐愁眉不展,問道︰「你準備啷格辦呢?」石雲緣無聲地搖著頭。盛成龍說︰「要不我代你去找張銀金那龜兒。給他說我們退婚,他不干的話老子不給他屋頭造翻天。大不了還他龜兒的盒禮錢,隨便找幾個兄弟伙,一定可以把這個事情科平。」

石雲緣說︰「那哪成。盛成厚說的,我不干了他們就去斗爭媽媽。再說,你到哪里去找七百元錢來退盒禮錢?」

盛成龍憂愁地說︰「那上啷格辦?你就屈從麼?」石雲緣說︰「你去告訴大哥,叫他下午在那洞里等我,如果我走了,十年八年我都不回這里來了。」

盛成龍來找石雲飛時,雲行有正和大哥在嘰里咕嚕說什麼。見盛成龍來了,雲行有說︰「除非你死了,這個事情我就去找陶正有撕皮,你不得不承認是你親手交給他的,你說我不找你找哪個?」

雲行有走了。盛成龍問道︰「他找你要啥子?」石雲飛說︰「沒得啥子。」盛成龍見石雲飛不願說,也不好深問。只給他說了姐姐在洞里等他,就告辭離去了。

這段日子以來,雲行有經常來找石雲飛要錢。陶正有像幽靈似的漫天飛,石雲飛不知去哪里去找他。即使找著了他,陶正有說沒錢,他是認賬欠你的錢,可就是沒有錢還你的賬。石雲飛拿他也沒有辦法。

他只想陶正有給他說老實話。他曾問過他︰「這筆錢你到底洗白沒有?在哪里翻的船?到底本錢還在不在?」陶正有總是信誓旦旦地說︰「背得問題,隔幾天我一定把錢給你拿來。」可幾天過去了,陶正有卻連影子也找不見了。

石雲飛知道,貧下中農的日子,比地主富農好不到哪里去。只不過吃的干點,米粒多點而已。那天他從劉家院子路過,正踫上嚴進林和盛萬麗吃飯,吃著吃著倆人不知為什麼打起架來。

石雲飛有些不解,新婚夫婦還在蜜月中,怎麼就打起架來了。見石雲飛來,盛萬麗哭訴道︰「你來評評理,稀飯煮雞腦殼。他拿一個大碗,哉覓頭撈干的,他舀了一碗之後,盡剩些清湯寡水的,我啷格吃?我氣不過,就把稀飯全倒進筲箕,把清米湯流了吃干的。我還要上班,光喝清湯湯啷格受得了。他說我撈干的,他就打我。」

石雲飛疑惑地說︰「你們不是才結婚麼,啷格就成這樣子了呢?」盛萬麗說︰「他老漢枉助是公社書記,我嫁過來一點也沒沾到光。結婚前他媽說的多好,還說把我弄去當工人。可結了婚就不管我們了,給了我們幾塊錢,十幾斤糧票,現在糧票買米還要搭雜糧,這樣的日子啷格過?」

嚴進林跑上去,一拳頭打在盛萬麗背上,惡狠狠地說︰「你狗日的還要說空話。」石雲飛疾步上去攔擋在盛萬麗身前。嚴進林見石雲飛邊攔擋邊勸解,不好再動手,仍氣咻咻地罵道︰「你格老子牛皮子癢。」石雲飛好不容易把嚴進林勸離開去。見著盛萬麗淚水漣漣的模樣,石雲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見不得女人哭,而且這女人還是她曾經暗戀的女人。

石雲飛以最快的速度模遍了全身,也沒有模出一分錢來,只模出一斤重慶搭伙卷,這搭伙卷還是盛成龍給他的。他把搭伙卷遞給盛萬麗,盛萬麗猶豫了片刻,才伸手接過搭伙卷。眼見她的淚水串線般的往下滴,石雲飛鼻子一酸,沒再說一句話,離開了那里。

石雲飛已經無路可走了,因為他拒絕那門親事。在盛成厚的授意下,生產隊扣了他們全家人的口糧。那時候要扣口糧,借口多的是,生病沒有上班,出工遲到了十分鐘……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原本糧食就不夠吃,這一下家里完全斷頓了。能吃的樹葉菜葉,南瓜葉,絲瓜葉,他都去找來吃,可這能頂幾天呢?大人也許還能忍幾天,可孩子啷格辦。

為了石願平和石願靜,石雲飛悄悄從屋里出來,想去弄一些諸如紅苕,南瓜,之內的東西。石雲飛知道哪里有人守夜,他悄悄地模過去,只听見里面盛成厚在說︰「石雲飛家里肯定沒有多少吃的了,只要他模出來偷東西,老子不把他媽媽整個夠。」

嚴進林問道︰「你這樣整他們家到底為了啥子喲?」盛成厚說︰「為啥子你別管,反正你別幫他就行了。」嚴進林說︰「我不幫他自有人幫他,別忘了你那兄弟,他後面可有一群少ど爸哦。」

听完他們的話石雲飛嚇了一跳,如果他去偷東西被抓住了,他們要整媽媽,那可啷格辦,他不得不悄悄地退了回去。

一個人當你被孤立在人群的圈子外時,你才會感覺到你是多麼的無能為力和多麼的無可奈何。不是你自己不合群,很多人都把你拒之門外,不是因為你罪大惡極十惡不赦,而是因為你承襲了無法解月兌的罪惡。你才感覺你做人有多艱難,有多無奈,有多悲哀。

石雲飛和石雲緣從小青梅竹馬,那種相依為命的已融入生命中的依念之情,一旦轉換成愛情,那將鏤骨銘心。如今自己相戀的女孩子要與他人成婚,石雲飛經歷著撕心裂肺的痛楚。這痛楚無法解月兌,留下的只是無可奈何的悲傷。

他不愛盛成秀,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得,听說和他成親的是她,心中還平生起幾絲厭惡來。而自己則還要和她結為夫妻。壓在石雲飛心上的,還有那近似于天文數字的,三百二十元錢的債務。那天見嚴進林和盛萬麗,為從稀飯里撈面疙瘩和米粒打架,方才感悟他背負的這筆債務有多重。

鄉下人的日子窮,任何人有這三百二十元錢,都能改變生活狀況。一個農民十年也難積攢這麼多的錢,石雲飛的心被人強往里擠壓了鉛塊,身心都很是不堪重負。他不知道如何能解開這些積壓在心里的疙瘩。

石雲緣的腳板還用破布纏裹著,走路一瘸一拐的。也許是思憂過渡的原因,臉色蠟黃蠟黃的,看著飽受痛苦的妹妹,石雲飛輕聲問道︰「你的腳好些了嗎?」石雲緣點了點頭。石雲飛說︰「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這樣。」石雲緣憂心忡忡地問石雲飛道︰「我們啷格辦?莫必就這樣屈從他們的安排?」石雲飛說︰「你大哥成天來催媽媽,強迫媽媽答應娶大姐進門,我都不曉得啷格辦才好了,真沒有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石雲緣說︰「大哥,我們跑吧,跑去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石雲飛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戶口和糧食關系,你能跑到哪里去?人家不把你當階級敵人抓起來整死你。」石雲緣說︰「這樣的日子活著真沒意思。」石雲飛的思想還被那筆沉重的債務,和無可逃逸躲藏的現實侵襲著,真希望能一下子擺月兌這種困境。聞言答道︰「真還不如一下子死了干淨。」

石雲緣說︰「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石雲飛說︰「人活著哪個又願意死呢?可是……」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只想著如何能解月兌,也很容易走向極端,當覺得生活無望時,許多人就這樣選擇了死亡。一旦決定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任隨什麼對他們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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