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受傷雖不重,但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卻有幾十處,此刻靜下,方覺疼痛無比,他不想被別人瞧到自己這副糗樣,便一個人窩在營帳中敷著敗家子南宮逸送他的金創藥,這藥百試百靈,一敷就好了大半,敷完後本欲給方中翔送去,可想想他總是瞧不起自己的模樣,而瓶中所剩又已不多,心想干脆讓那家伙痛死算了,他心中既有此念,便立時打消送藥的主意。
楊飛曾聞姚昭武說︰要打贏一仗需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他細思今日祈州之戰,毒娘子佔盡天時,地利,而己方亦不佔人和,難怪會敗得如此之慘。
不知不覺間,跌坐在臨時搭成的行軍床上修習紫氣神功,這已成了他每日習慣,方才一戰他體內真氣幾欲耗盡,此刻打坐正合紫氣神功窮極而生之理。
天色已晚,方中翔和另一名幸存的百戶魯恆來到楊飛營帳,見楊飛正在打坐,心知他必在修習內功,不便打擾,便侯在帳內等他醒來。
楊飛睜開雙目瞧見方中翔和魯恆二人,已知他們來意,卻故作驚奇道︰「兩位大人怎會在小弟的營帳之中,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魯恆道︰「梅公子客氣了。」
方中翔卻顯得頗為不耐,單刀直入道︰「公子可想出攻城妙計?」
楊飛反問道︰「二位大人可想出什麼良策?」
魯恆搖搖頭道︰「末將愚昧,還望公子賜教。」
方中翔道︰「想得出便不用來問公子了。」
楊飛笑道︰「其實小弟想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妙計良策,只需今晚大大方方走進祈州城便可。」
魯恆臉色一變,心道你這小娃兒拿幾百將士性命當兒戲麼。
方中翔冷笑道︰「公子若想前去送死,請恕末將不再奉陪了。」
楊飛道︰「你們還未听我把話說完,便作定論,二位大人想想,朱陽毒娘子一伙是什麼出身?」
方魯二人齊聲道︰「山賊。」
楊飛點頭道︰「不錯,他們是山賊,他們既是山賊,佔著祈州城干什麼,被官軍當靶子來打麼?」
二人聞言恍然大悟,方中翔滿臉羞愧道︰「末將愚鈍,未思及此點,錯怪公子。」言罷,深深施了一禮。
魯恆亦施禮道︰「公子深謀遠慮,當真是再世諸葛。」
楊飛望著魯恆,見他三十上下,外表似極為老實,沒想拍起馬屁來卻如此了得,心道︰奇了,你馬屁功既這般厲害,為何混到現在還只是區區一名百戶。
二人給足楊飛面子,他亦不再大擺架子,微笑道︰「二位大人太過獎了。」
方中翔忽又問道︰「公子為何知道賊軍會在夜晚之前撤離祈州?」
楊飛道︰「毒娘子最擅長的便是偷襲,晚間最適偷襲,我軍在臨汾已吃過一次暗虧,而白日兩個時辰足夠那伙山賊搶光城中財物,在入夜之前,姚大人必已聞得祈州戰報,將星夜兼程趕來與賊軍決一死戰,毒娘子求的便是此局,她會趁機在官軍前來途中設下埋伏,以圖一舉殲滅姚大人所屬之部,這樣一來,山西境內便無與其一抗之軍力,朝廷又忙著抵御韃靼,一時無暇顧及,他們便可在山西為所欲為。」
方中翔大驚道︰「若形勢真如公子所言,我們須得速速通知姚大人。」
楊飛微笑道︰「這倒不必,小弟自有妙計,讓那毒娘子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二人滿月復疑惑,皆不知楊飛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能任由楊飛擺布。
「啟稟大人,前面便是祈州,天色太暗,瞧不清城樓所插旗幟。」眾人距祈州三十里處,一探子來報。
楊飛道︰「再探,偷偷潛入城中,看看城中情形。」
「是,大人。」那探子行禮後恭聲退去。
天色極暗,連一點星光也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官軍又不敢打起火把,免得驚動敵人,只能牽馬偷偷在黑夜中模索前行,還好只有幾百人,一時無人掉隊。
「大人,城中寂靜之極,連一個山賊的影子也看不到。」又一名探子回來稟報。
楊飛心中一輕,對方魯二人道︰「二位大人,小弟說得沒錯吧,那毒娘並未佔城,而是藏在暗處。」
方中翔這才對楊飛大為嘆服,忙道︰「公子真是高人。」
楊飛笑道︰「好戲還在後面,你們等著瞧好了。」
行至祈州城外十里處,正是一個小山的斜坡,楊飛命人悄無聲息的在此設了不少陷井,忽爾又命四百余人齊聲高呼道︰「官軍來了,官軍來了,快逃啊!」他們一起大喝,在夜空之中響亮之極,百里可聞。
遠遠只見祈州城內一陣騷動,火光沖天,方中翔大是不解道︰「公子這是何故?」
楊飛道︰「自古賊怕官,那伙山賊雖一時得勢,心中到底對官家極是懼怕,聞得官軍來了,哪還不立時逃竄,一路上殺人放火什麼事都干得出來,只可惜苦了祈州百姓。」他不由嘆了口氣,又道︰「只是我未想到毒娘子竟會留在城中,來這麼一招空城計,我這招驚敵之計竟錯打錯著,引出敵人竟藏在城中。」
方中翔心道幸好你這小子錯有錯著,否則大伙都陪著你送了小命見了閻王還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一隊人馬自南門而出,沖向楊飛所在之處,那些人盡皆手持火把,在夜空之中分外顯眼,馳得近了,方瞧清為首之人竟是賊首朱陽,而其所領竟有千人之多。
楊飛心中一動,命眾人盡皆伏在坡後,單人匹馬沖向朱陽,待得至朱陽面前不足百丈之處停下,抽出長劍,大聲喝道︰「朱陽小兒,可敢與我決一死戰。」言罷,驀地轉身狂馳開去。
朱陽已聞得白日楊飛與毒娘子在戰場**之事,見得是他,妒火中燒,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早忘了毒娘子所囑窮寇莫追,小心行事之言,一氣之下率眾餃尾狂馳而去。
楊飛如此粗淺可笑的計謀便這般得逞,朱陽賊軍奔至坡頂,黑暗之中難以視物,前面之人一時收馬不住,連人帶馬,滾將下來,那斜坡上盡是楊飛布上的尖木陷坑,落入坑中,哪有命在,後面未落下之人,方欲撤返,只聞得後方喊殺之聲沖天而起,官軍殺來,截住退路,一時當真進退不得。
官軍個個手持強弩,而那些山賊不少人手中尚持著火把,在夜空中便成了靶子,被一一射殺,如此只用得盞茶功夫,山賊已傷亡大半,只余數百人在坡頂死命掙扎。
朱陽武功高強,胯下駿馬雖已滾下山坡,卻仗著輕功提刀躍上坡頂,本欲強突,可夜色太濃,無法視物,只聞得周圍不少破空之色,想來必是箭矢,他左格右擋,自顧已是不暇,哪還有力突圍,倒是他斬馬刀揮舞間,傷及不少自己人。
官軍卻只有數十人被那些山賊回射箭矢所傷,相較起來,所受損失幾可忽略不計。
楊飛見自祈州城又馳出一隊人馬,心知敵人援軍已至,不可久留,便高聲呼道︰「風緊,扯呼!」他這句話卻是學自那些山賊。
方中翔聞言不覺啞然失笑,自己明明是官兵,卻學賊人這般暗語,傳將出去,豈非讓人笑掉大牙。
坡頂賊軍只覺射來箭矢日漸稀疏,方確定敵人已然撤退,但他們傷亡慘重,士氣低落,哪里還有力餃尾追擊。
清點人數,在場僥幸生還之人只剩三百,朱陽心中又氣又怒,從頭到尾只瞧見楊飛一個人,其他敵人連影子亦未見到,便折損了近七百人馬,加上白日攻城所失,已折去近半兵力。
毒娘子姜依萍領援軍而來,見得朱陽這付慘狀,斥責道︰「你為何仍如此不動腦子,中了敵人的誘敵方計。」她當眾訓斥朱陽,那些山賊似已習已為常,見怪不怪。
朱陽滿臉羞愧之色,吶吶道︰「小姐莫怪,朱某只是見那小無賴,一時氣暈了頭。」
姜依萍柳眉緊蹙道︰「又是那個梅雲飛。」
朱陽點點頭,不敢直視姜依萍絕世容光。
姜依萍沉吟不語,芳心卻在暗自盤算如何才能讓楊飛落入她網中。
眾人一口氣向南逃出數十里,估計賊軍追擊不上,方才停下,方中翔笑道︰「公子神機妙算,算無遺策,區區小計便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楊飛心道原來你也會拍馬屁,為何不多拍拍,他心中被拍得極是舒坦,滿臉笑意道︰「都是大伙的功勞。」
魯恆忽問道︰「公子還有何妙計?」
楊飛滿臉奸笑道︰「妙計沒有,奸計倒有一個。」
魯恆精神一振道︰「說來听听。」
楊飛道︰「說出來就不靈了,請容小弟先賣一個關子。」
楊飛率部兵臨祈州城下,只見南門門戶大開,他命眾人除去身上標志,僅著輕甲,撤去旗號,大搖大擺的自南門走了進去。
南門並無人把守,楊飛長趨直入,在路上踫上一伙山賊,約有五十余人,為首之人見眾人眼生,高聲問道︰「山清水秀,前面是何人?」不少山賊身上所著亦是從官軍身上月兌下盔甲,若不細看還當真看不出是敵是友。
楊飛哪知道什麼暗號,一使眼色,方中翔大喝道︰「俺是老王,上次和大王一起喝酒時還見過面的,老弟你不認識了。」
那賊首被方中翔唬得一楞一欏的,卻怎好承認在朱陽面前沒見過他,不由自主點點頭,心想卻想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楊飛見連口令都省了,心中大喜,作了個手勢,方中翔已明白其意道︰「俺本隨大王一起出城,可大王不放心城內情形,讓俺先回來瞧瞧。」
那賊首信以為真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眼下人手不足,我正在發愁呢?」
方中翔以商量的口氣道︰「俺帶領兄弟們則上陣殺了不少敵人,可否先休息一下再換防。」
那賊首點頭道︰「既是如此,你們先回縣衙休息,其他之事便交給我好了,子時我們再換防便行。」
方中翔既已知道賊人中心所在,聞言傲然點頭,徑直向縣衙行去。
縣衙周圍山賊並不多,楊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悄無聲息的一一除去之後,與方中翔踱著官步走了進去。
公堂之上擺著三口大木箱,楊飛打開一瞧,竟是滿滿三箱金銀珠寶,楊飛貪念大動,直勾勾的瞧著那三口木箱,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
方中翔撫著那些金銀珠寶,嘆聲道︰「這些都是民脂民膏,公子準備如何處置?」
「都送給我吧!」楊飛此言差點沖口而出,還好收得快,改口道︰「大家先保住性命再說。」
「山清水秀!」門外忽傳來魯恆大喝之聲,他正守在門外以防有人突然進來。
「連我都不認識。」說話之人正是朱陽,他頓了一頓,方接道︰「柳暗花明。」
魯恆許久不見回話,不知是否被看出破綻。
「怎麼連守衛都換了新人?小姐,看來我們現在新招的人都不大可靠,很容易混進朝廷密探。」朱陽雖滿腔疑惑,亦想不到楊飛竟敢來到他的地盤上撒野,他與姜依萍二人在城外搜索良久不見敵蹤,只能回到城中。
楊飛急急讓堂中之人盡皆藏匿起來,自己躲在那堂案桌下。
朱陽與姜依萍行入堂中,見堂中竟一個人影也無,怒道︰「為何不派重兵把守此處!」
魯恆支吾道︰「大王,兄弟們都在外面,人手不足。」
朱陽道︰「你先退下,我和小姐有事商議。」
楊飛聞言大奇,心想朱陽對這毒婆娘為何如此客氣,連學自己叫小萍兒也不敢。
魯恆應了一聲,退出門外。
堂中立時寂靜之極,過了許久朱陽方低聲道︰「小姐,我們退回山寨如何?」
姜依萍嬌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楊飛聞言大奇,心想怎麼朱陽也是個怕老婆的家伙。
朱陽怒聲道︰「朱陽自打娘胎起,就不知道什麼叫怕?」
姜依萍道︰「那你為何要退回呂梁山?」
朱陽道︰「我們這次下山,搶的金銀珠寶夠我們快快活活的花幾十年了,難道還要搶下去麼?」
姜依萍冷哼道︰「我沒想到你竟毫無大志。」
朱陽呆了一呆道︰「大志?」
姜依萍道︰「難道你不想學朱元璋做皇帝?」
「這個。」朱陽聞言愕然道︰「朱某倒沒想過,也沒那個命。」
姜依萍道︰「成王敗寇,枉你跟朱元璋一個姓,竟如此沒種。」
男人最見不得的便是被女人罵作沒種,朱陽不由得氣血上涌,高聲道︰「朱元璋算什麼東西,朱某還不屑同他一個姓。」
楊飛心道你不過小小一個山賊,連老子都收拾得了你,還枉想做皇帝,那老子還不得做太上皇了。
姜依萍聲音忽又轉柔道︰「我們若就此退去,只怕會落得再無翻身之日。」
朱陽奇道︰「這是為何,我們不是剛打得官軍大敗麼?」
姜依萍道︰「就是因為我們剛打得官軍大敗,下次朝廷便會派大軍前來,到時只怕我們的日子便不會這麼好過。」
朱陽傲然道︰「以小姐的聰明才智,那還不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囤。」
姜依萍冷哼道︰「井底之蛙,殊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沒有你這般自大。」
朱陽馬屁拍在馬腿上,老臉通紅,半晌方才道︰「小姐今後想怎麼辦?朱某言听計從!」
姜依萍緩緩道︰「眼下韃靼小王子正在兵困大同,我們可繼續與姚昭武斗,及得我們勢大,便可攻下太原,再與韃靼小王子里應外合,一舉取了大明江山。」
楊飛聞得姜依萍所思竟同自己相差無幾,心中不覺得意之極。
朱陽老臉脹得通紅道︰「這不是通敵賣國麼,朱某做不出。」
姜依萍冷笑道︰「想不到朱大王還是一個愛國志士。」
朱陽道︰「非我族類,其心可誅,這句話朱某倒是懂的。」
姜依萍柔聲道︰「你剛才還說听我的話?」
朱陽呆了一呆,支吾道︰「這個…」
姜依萍忽又媚聲道︰「朱大哥,你可以抱著萍兒麼?」
楊飛只聞得朱陽「嗯」了一聲,堂中傳來男女親熱之聲,他被勾起欲火,心中大罵奸夫婬婦,這姜依萍這般會勾引男人,將朱陽玩弄于股掌之中,想必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他心中忽又想要是梅蘭在身旁,必也會學朱陽般大快朵頤,遂她所願。
楊飛此念方起,只覺太過對不住梅雲清,連忙強行抑住這個誘人的念頭。
耳邊傳來姜依萍一聲低低申吟,楊飛心道這對狗男女莫不是要在這大堂中行事吧,他心中欲念大熾,忍不住輕輕喚了聲︰「小萍兒。」
他憋著嗓門,聲音極小,恰好一陣陰風吹來,堂中燭火忽明忽暗,便似陰府鬼叫。
姜依萍到底是個女兒家,聞言嚇得一聲尖叫,本縮在朱陽懷中的嬌軀鑽得更深。
朱陽皺眉道︰「何方高人,在此裝神弄鬼。」
楊飛心中笑破肚皮,向遠遠藏在屋角的方中翔打了個手勢,方中翔心領神會,憋聲道︰「我是小萍兒的前任姘頭,被她這毒婆娘害死了。」
楊飛聞得前任姘頭之言,差點忍悛不住笑出聲來。
朱陽大喝一聲,將姜依萍放到椅中,揮起斬馬刀,向方中翔所在之處疾劈而去。
方中翔亦不再藏匿,持起長矛格出,「鐺」一聲輕響,與朱陽打了起來。
楊飛爬出案桌,見姜依萍正坐在椅中輕輕喘息,而朱陽正和方中翔打個不亦樂乎,無暇顧他,便悄悄模到她身後,在她頸中輕輕吹了口氣。
姜依萍嚇了一跳,尖聲道︰「什麼人?」
楊飛輕笑道︰「小萍兒,為夫都不認識了?」
姜依萍驀地轉身,見得是他,心中大定,嗔道︰「原來是你這小無賴,怎麼你還敢回來?」
楊飛道︰「這縣衙內外都是我們的人,我為何不敢回來?」
姜依萍冷冷道︰「只怕未必。」
門外隱隱傳來喊殺之聲,這時魯恆匆匆行入,滿面急色道︰「公子,賊人快攻進來了。」這才瞧清堂中情形,不覺愕然。
楊飛見方中翔漸漸不支,便道︰「魯大人,你去幫方大人,這個毒婆娘交給小弟,只要拿下二人,賊軍便不戰自潰。」他從姚昭武口中得知姜依萍武功不高,自忖應付得了她。
魯恆聞言應了一聲,便即加入戰團。
楊飛緩緩抽出長劍,笑道︰「小萍兒是束手就擒還是讓為夫親自動手。」
姜依萍嬌笑道︰「你說呢?」玉手一揮,飛出幾點寒芒。
楊飛大叫糟糕,自己可還沒學怎麼應付暗器,只得急伏地面,總算逃過此劫,卻弄得灰頭土臉,難看之極。
姜依萍嬌叱一聲,一雙蓮足連環踢出,楊飛招架不及,只能從姜依萍胯下鑽了過去,心想老子越活起回頭了,竟然要鑽女人褲襠。
姜依萍雖知自己此招有這麼一個破綻,卻沒想楊飛當真做得出來,啐罵一聲,一掌向仍在地上爬行的楊飛劈去。
楊飛心中一動,奮起余勇,將真氣運至左手迎出。
「篷」一聲大響,只見塵土飛揚,姜依萍被震得倒退三步,楊飛雖左臂酸麻,終有暇自地上爬起,拍著身上的塵土自嘲道︰「想不到被小萍兒瞧到為夫如此糗狀,下次定然不會了。」
門外喊殺之聲愈疾,楊飛心知時間不多,一式「白雲出岫」,向姜依萍刺去。
姜依萍手中忽多出兩條彩帶,疾速拂動中,將楊飛劍身裹了個結結實實。
楊飛無法變招,抽劍已是不能,只得使出吃女乃之勁欲抽回長劍。
姜依萍沒想楊飛竟如此不濟,一聲嬌笑,袖中又飛出一條彩帶,將楊飛身子緊緊縛住。
楊飛大驚,正欲開口求救,已被姜依萍欺上身來,將周身穴道封了個嚴嚴實實。
朱陽以一敵二,仍游刃有余,見姜依萍已然擒下楊飛,豪氣大盛,斬馬刀刀勢更加凌厲,方魯二人漸漸抵擋不住。
楊飛見在眼中,急在心里,偏偏無能為力,心想早知如此便讓大伙一哄而上,不充什麼英雄好漢了。
姜依萍輕輕巧巧的將長劍架在楊飛脖子上,輕笑道︰「還敢不敢油嘴滑舌?」
楊飛性命操于人手,哪還不連連賠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再也不敢了。」
姜依萍又道︰「快說,這次你帶來多少人馬?」
楊飛信口胡謅道︰「一千!」
「胡說!」姜依萍面色一寒,長劍輕輕一劃,楊飛頸上立時多了一道血痕。
楊飛只覺脖子一涼,直嚇得他魂飛魄消,面如死灰,暗叫小命休已,待得回過神來,見自己仍在公堂之中,暗道好險,好險,心知騙不過這賊婆娘,便老老實實道︰「只有四百人馬。」
「好,很好。」姜依萍忽一陣嬌笑,玉手輕揮,縛住楊飛的彩條已然縮回她袖中,楊飛無著力之處,倒在地上,他身子動彈不得,便似根木頭般滾了開去。
滾到盡處,楊飛腦袋狠狠撞在牆上,立時痛得暈了過去。
姜依萍正欲將楊飛一劍刺死,門外奔進一慌慌張張的小頭目,她認得此人,柳眉輕蹙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小頭目忙道︰「小姐,大王,官軍攻進城了。」
姜依萍花容失色道︰「什麼?是哪路人馬?」
小頭目道︰「姚昭武!」
姜依萍略一沉吟道︰「你先去抵擋一陣,我自有辦法。」
那小頭目對姜依萍頗為信服,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朱陽亦聞得此訊,心中大驚,大喝一聲,奮起余勇,斬馬刀橫掃而出,方中翔長矛雖已格住,但暗勁自矛身透入體內,使得他被震得斜斜飛去,再也忍悛不住,噴出一口血霧。
魯恆見斬馬刀余勢不減,向自己劈至,大刀舞起一團光影,護住周身要害,只聞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兩刀在數息之間急驟相接數十下,他手中一輕,大刀已化作碎鐵落在地上,而朱陽斬馬刀已變勢向自己胸口斬至,魯恆閃躲不及,心神俱喪之下,勉力偏開盡許,只覺左臂一涼,他雖逃過一命,左臂卻被朱陽斬馬刀硬生生劈了下來。
門外廝殺聲愈加慘烈,遠遠只聞得有人高喊︰「獻上朱陽或毒娘子人頭者,賞銀五千兩。」
姜依萍未想敵人來得如此之快,臉色陡變道︰「我們快逃,官軍殺上門來了。」
朱陽見雖已重創魯恆,但要將二人殺死仍得費一番手腳,恨恨道︰「今日暫且饒你們兩個一條狗命。」言罷和提著楊飛的姜依萍掠出門外,連堂中的那三大箱金銀珠寶也棄之不要,便即逃之夭夭。
朱陽見姜依萍不嫌麻煩的帶著楊飛,皺眉道︰「小姐為何還要帶著這個累贅,干脆讓朱某一刀結果了他。」
姜依萍道︰「這小無賴還有些用處,暫且留他一命。」
二人馭馬在眾山賊掩護下自北門逃出,官軍緊追不舍,一路追追打打,終在百里外的一處小山谷被其困住。
領兵追來的是正是先前逃出祈州的陳信義,原來他雖覺楊飛說得頭頭是道,卻總覺有些不妥,甩開朱陽追擊後並未遵從楊飛所言在朱陽後方搔擾,而是南去霍州與姚昭武合兵一處北上祈州,恰逢楊飛潛入城內,纏住了毒娘子,使得她與朱陽無法分身而顧,一舉攻入城中,大破賊軍,見得朱陽與姜依萍擄楊飛而去,便率部追來。
這山谷西北靠山,東臨懸涯,只有南面一條小路,朱陽見身畔只余不足百人,唯一的出路卻有數倍于己兵力的官軍,他審時度時,自忖已無生還之機,忽對姜依萍低語道︰「朱某拚死殺出一條血路,小姐你趁機逃命吧!」
姜依萍本對他毫無情意,只存利用之心,聞得此言亦極是感動,輕聲道︰「朱大哥何出此言!」
朱陽忍不住輕輕握了她柔荑一下,大喝一聲︰「兄弟們,沖啊!」言罷,一揮斬馬刀,率眾疾沖而去。
姜依萍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拍醒馬背上的楊飛道︰「我同你作筆交易。」
楊飛幽幽醒來,只覺頭痛欲裂,見得自己被姜依萍橫放在馬背之上,仍未逃出她的魔掌,但聞得前方喊殺之聲沖天而起,而此處只余姜依萍一人,已然明白自己此時情形,聞言便即答道︰「小萍兒是要一命換一命麼?」
姜依萍未想他在此刻仍不忘佔口舌便宜,不覺啞然失笑,點頭道︰「你倒挺聰明,只可惜終究落在我的手上。」
楊飛道︰「為夫賤命一條,恐無法與小萍兒相提並論。」
姜依萍冷哼道︰「只怕由不得你!」
朱陽那邊喊殺之聲漸息,已有不少官軍圍了上來,姜依萍將楊飛的那柄長劍架在楊飛頸上,嬌喝道︰「我擒住了梅雲飛,讓你們統領前來見我。」
陳信義剛一刀斬下朱陽首級,提上前來大喝道︰「朱陽已亡,你還不速速放過梅公子投降。」
姜依萍哈哈一陣嬌笑道︰「這不是痴人說夢麼?」
陳信義道︰「既是如此,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言罷,自後面插上一排弓箭手對準騎上姜依萍。
楊飛心中大罵︰好你個姓陳的,這麼快就忘了先前是誰助你逃出祈州的,早知如此便讓你個王八蛋留守祈州得了,老子自己逃路。但他此刻哪敢得罪陳信義,高聲道︰「陳大人,是我,梅雲飛!」
姜依萍低聲道︰「看來你的命真的很賤,一點價值也無,既是如此,便讓本姑娘一刀結果了你。」言罷,長劍當真作勢欲刺,正在楊飛魂飛魄消,只道小命玩完之時,陳信義大叫一聲「放箭」。
姜依萍手中長劍不覺緩得一緩,那些弓箭手並未真的射出箭來,反是陳信義已疾沖而至,刀光大盛,罩住姜依萍周身要害。
姜依萍無暇去殺楊飛,長劍舞動之間,已和陳信義交了數招,卻被他迫得連退數十步,直退到懸崖邊緣。
楊飛得月兌大難,心中大喜,只聞得姜依萍厲喝道︰「梅雲飛,本姑娘死了也要拉你作陪。」他心中正自驚異,只見虛空中飛來一條彩帶,將自己腰身緊緊縛住,橫扯開去,被姜依萍硬生生拉住一起墜下懸涯。
這一切不過眨眼之間,及得陳信義醒覺,二人已墜落懸涯,他阻擾不及,輕嘆一聲,心想到明日再來尋找二人尸首為妙。
楊飛只聞耳邊風聲呼呼,轉眼已然墜到涯底,卻只覺跌到一軟綿綿的物事之上,全身絲毫無損,不由大喜,可周身穴道被封,動彈不得,不知道姜依萍那毒婆娘是不是也同自己一般情形,要是如此可大大不妙,他提心掉膽的過了大半個時辰,終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當他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拂曉,這才發覺周身穴道已然松開,全身已能動彈,大喜之下連忙爬起,卻一個立足不穩一跤摔了下去。
楊飛自地上爬起,方發現自己是從一農戶的麥草堆上跌下,上面還有一人,正是昨晚拖自己下水的姜依萍,她卻沒有自己這般幸運,依然昏迷不醒,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正是跌在她的身上方絲毫無事。
楊飛又爬上草堆,將姜依萍抱了下來,他這時方才瞧清姜依萍俏臉,只覺她長得極美,便是較之梅雲清也遜色不了多少,怪不得迷得那朱陽神魂顛倒。
楊飛咽了一口口水,趁機在她身上揩了些油水,這才想起要找回韓先生的那柄長劍。
那長劍便在不遠處,楊飛取回長劍,本欲一劍了結她,可怎麼也下不手,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收起長劍,又想用姜依萍的那條彩帶將她縛住,卻發覺她雙腿脛骨俱已折斷,心想反正這毒婆娘已經玩不什麼花樣,便即作罷。
二人正處于一小山村中,楊飛負著姜依萍到那草堆旁的農屋前敲門。
開門的是一名老實巴交的六旬老人,見得楊飛腰懸長劍,背上負著一名女子,驚道︰「公子可是自那懸涯上摔下來的。」
楊飛心想你為何知道,不由大奇道︰「是的,不知老伯為何曉得?」
那老人微笑道︰「我家院後的的那懸涯有十幾丈,雖摔不死人,卻能要了你大斗條命,已有不少人自上面摔了下來,老漢我便在下面堆了一個草堆,還在上面留了字,以防你們重蹈覆轍,卻沒想到仍有人摔下來。」
楊飛心道原來如此,但見他喋喋不休,心生不耐道︰「老伯,我背上負的是我妻子,昨晚不慎摔下那懸涯,跌斷了腿,可否借老伯的地方醫治一下,對了,還未請教老伯高姓大名?」
那老人連忙讓楊飛進入屋內,笑道︰「老漢我姓王,別人都叫我王老漢,公子若是不嫌棄,便叫我一聲王老伯吧。」
楊飛見得屋中頗是簡陋,里面用一張木松隔開,算是臥室,卻只有一張床,正在猶豫間,王老漢已道︰「公子先將尊夫人放到床上,待我拿接骨之物來。」
楊飛忙道︰「多謝王老伯。」言罷,便將姜依萍放到床上。
許是做得多了,王老漢接骨之術頗為純熟,幾下便即弄妥,又敷上楊飛的金創藥,方笑道︰「可能要兩三個月才能完全痊愈,公子要好好照顧尊夫人才行。」
楊飛心想我不好好折磨她就算好的了,還照顧她,又道了一聲︰「多謝王老伯。」
王老漢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們大概都餓了吧,我去弄些吃的來。」言罷,便即退了出去。
姜依萍其實早已醒來,此刻方才睜開美目,沈聲道︰「你為何要救我?」
楊飛笑道︰「你是我娘子,為夫哪能不救?」
姜依萍見楊飛沒一刻正經,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楊飛見她嗔怒的模樣愈發好看,心想要是梅雲清在面前便好了,思及此處,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姜依萍不覺問道︰「你為何嘆氣?」
楊飛道︰「我想起了我娘子。」
「你娘子。」姜依萍還以為楊飛仍是佔自己口舌便宜,俏臉一紅,嗔道︰「小無賴!」
楊飛雖知她誤會自己,卻不多加辯解,反問道︰「你的那姘頭死了,你今後想去哪?」
姜依萍啐道︰「誰是他姘頭?」
楊飛愕然道︰「怎麼不是,我明明听到你與他親熱。」
姜依萍道︰「人家只是利用他而已,又沒有真的和他怎麼樣?」她此言方出,心中卻暗自著惱,為何對這小無賴多加解釋。
楊飛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姜依萍奇道︰「你明白什麼?」
楊飛道︰「原來你這麼隨便就勾勾搭搭,給為夫戴了不少綠帽子。」
姜依萍聞言大怒,一掌擊出,楊飛哈哈一笑,弓身閃過,卻牽動她腿上傷勢,痛得「哎喲」一聲。
楊飛正欲出言嘲諷兩句,忽聞得門外有人道︰「老家伙,你可曾見得這兩人?」
王老漢道︰「官老爺,沒有啊!」
「進去搜。」方才問話之人聲音轉寒,高聲道。
楊飛既知他們是官府中人,便不會對自己不利,但他卻不想姜依萍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被抓去殺頭,心中一動,抱著姜依萍和衣滾落床底藏好。
王老漢哭喪著臉道︰「官老爺,你看看老漢我這房子就這麼大一點,能藏什麼人?」
楊飛抱著姜依萍柔軟的嬌軀,聞著她淡淡的幽香,不覺心神蕩漾,正自沉醉間,只覺姜依萍的櫻桃小嘴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為何要救我?」
楊飛亦聲如蚊吶道︰「因為我要拿你當老婆。」言罷,轉首封住了她的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