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你知道我們家樓上那對親兄弟嗎?長得是真好看啊,」女人攏了攏手里的剛剛買來新鮮的蔬菜,繼續說「不過好像不一個姓,一個姓鹿,一個姓吳。」
「哎呀,我當然知道,我都打听好了,同母異父的」被叫做張阿姨的女人把塑料袋從右手轉移到左手。
「是嗎?哎?那我怎麼沒見過他倆的父母呢?」
「…我跟你說」然後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只能細微地听見幾個斷斷續續的詞。「…听說…火災…都死」
「這麼慘?那他們家其他人呢?」
「…哎呀,不知道。」女人好像是拿出什麼東西一樣「走吧,咱們在這站著干嘛啊你看我今天買的白菜…真新鮮,我跟你說你下次可以去….」
而接下來的話就被吞沒在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中。
吳世勛推著單車從陰影里走出來。
他抬起頭,看了看藍天。
幾年前震驚了整個北京的那場大火。
好像…除了當時遠在異國參加夏令營的哥哥,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吳世勛清楚的記得那場大火,以及在那場大火之後當他和鹿 站在靈堂前時所有人可憐又同情的模樣,他們像是一個個能真正感同身受的慈悲者,走過來反復模模自己和鹿 的頭,悲憫地說著不要傷心節哀順變,要堅強埃
那一年吳世勛好像也只有十一歲,而鹿 十五歲。
未成年,自然監護權歸誰就成了最頭痛的問題。吳世勛記得當時自己和鹿 站在大伯的房子里,他的房子那麼寬敞明亮。
大伯一見到他們就掉了眼淚,然後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啊,鹿鹿世勛,我實在是外債太多了,伯伯也想照顧你們埃可是…伯伯的生活都沒有保障,又何況是你們兄弟倆呢?」
姑姑也在一旁附和「你們不要怪我們狠心,實在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礙」
年少的吳世勛不懂事,只是悄悄拉著鹿 說了句「哥哥,你看伯伯和姑姑手上的金手鐲,真閃啊,和媽媽的一樣是嗎?」
一切都像是風平浪靜下面最沉悶的波濤暗涌。
吳世勛不明白那些曾經總是笑眯眯對自己的親屬怎麼一夜之間就變了樣,只是知道那個時候沉默了許久的鹿 忽然握緊了自己的手說「你們放心吧,我來照顧世勛,我們誰都不會跟你們的。」
走過這個巷子口,再轉個彎就是自己的家。
這個房子是鹿 最近才找到的,原來是在偏離了市區那里住,可是鹿 考上了本市的大學,自己也升到了高中。
總歸是要找個近一點方便一點的。
鹿 這樣說道。
把車放在院子里,順便拿了今天的報紙和牛女乃,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才發現有人在家。
鹿 在廚房里炒菜,濃濃的香味從廚房里飄出來。
吳世勛就笑彎了眼楮。
「世勛?回來了嗎?」
「嗯,哥,我回來了。」然後放好報紙,又將牛女乃放在冰箱里「今天吃什麼?怎麼那麼香?」
「今天樓上的阿姨見到我,送了我點海鮮。我看著很新鮮,就炒了吃。」
「哦…」隨後就竄到鹿 背後。
還沒回過頭,鹿 就感覺到臉上一陣冰涼。
「熱了吧?」吳世勛又把冰水往鹿 的左臉上放了會「今天早上,我放在冰箱里的。鐘仁說夏天喝這個最解熱了呢」
鹿 側了側臉,覺得廚房太熱,又心疼吳世勛站在這里陪他一起熱,就搖搖頭「去去去,一邊玩去,別影響我發揮。」
果然身後的溫度就不見了,忍不住還是回過頭看他,卻發現他拿著瓶礦泉水在一旁微笑著看自己。
「干嘛?」
「沒事氨吳世勛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涼意直達心底。「看你做飯氨
又把剛喝過的水湊到自己嘴邊「喏?哥也喝。」
就著他的手胡亂喝了幾口,放了些鹽和醬油。才熄了火。
「廚房熱死了,你快出去。」
「我知道埃」
「恩?」
「廚房熱死了,我知道。」
「可是…」
「還可是什麼…快走快走。」
吳世勛看了眼要推走自己的鹿 眼楮里明明滅滅的光芒。
話都頂在喉頭,最後卻還是只能張了張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可是,哥,我想陪著你。